第70章 070:血色神農祭
月出被帶到聖女塔中另一間屋子,這間屋子與她們姐妹常日居住的屋子遙遙相對,內部裝飾也一樣,像是一個鏡中的鏡像。
「月出,為了烈山部的安寧,你今後只得留在此處,不能讓人們發現你的存在。」蒙長老看著她,語氣意味深長。
月出轉身進屋,伸著懶腰,似乎毫無留戀,「那我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鎖門。」蒙長老下令,轉身而去。身後的門板應聲合上,偌大的房間中,只剩下了月出一個人。她原地坐下,抬頭望著高處那小小的窗,只覺得心中皆是灰暗。地板冰冷,這裡似乎不如對面的屋子暖,也不如對面的世界顯得熱鬧……
神農祭。
月到按部就班的執行著祭典的一切,沉穩有度,一舉一動都合乎規範,氣勢強烈。台下,是無數百姓的期望與喜悅。新一屆的聖女繼位,意味著烈山部又一個百年的延續和希望,意味著安定與幸福的存在。
月到緩緩割破自己的手腕,取了整整一碗血,年紀輕輕的白衣姑娘神情肅穆走至神農鼎旁,她沉下一口氣,緩緩將自己的血倒入神農鼎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這一舉動,連月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神農鼎遇到血,安靜片刻后,馬上放出了七彩的光芒,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那光芒不斷變幻,直至化為綠色的光點最終回到了月到割破的手腕處。傷口登時消失了,而更多綠色光芒則順著那道口子的位置進入了月到的體內。
她只覺得有一股冷流進入身體,讓身體為之一震,最終沖向腦海,清明一片。
原來,這就是神農的力量。
祭奠結束后,月到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接見人民,要與上一代藍茴聖女交接,要負責安置神農鼎……而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邊,在那高聳擴大的長老殿內,卻發生了激烈異常的交鋒。
「不行!絕對不行!」藤蕭有些激動,直面蒙長老,「她又沒有做錯事!憑什麼要殺了她!」
「雙聖女之事本就詭譎,焉知禍福。今日既然真正的聖女已定,另一個,便不該出存在。」蒙長老冷靜解釋,態度卻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我不同意!」藤蕭氣憤異常。
「這……不好吧。」蒼蒲也搖頭,「關著月出便可以了,何必殺了她。」
「有悖天道,留下來豈知未來會不會引發什麼動蕩?」莫長老冷冷開口。
「可是,她就一個孩子……關著她,她能有什麼動蕩……」蒼蒲嘟囔。
「月出術法天賦極強,若哪日關不住了呢?若她懷恨在心呢?若她有一日欲取而代之呢?我們為何要留下這樣的隱患?到時候若引得烈山部動蕩,我們有何顏面面對先人?」莫長老反駁。
「難道我們殺了她的這個舉動,便有臉面去面對先人了嗎?」藤蕭不能理解,只覺得痛心疾首,又不可思議。
蒼蒲無話可說,拿眼去看葵英,似乎希望她也能站出來說點什麼。
可葵英只是深蹙著眉頭,一語不發。
「此事已決,若她要怨恨,便恨我一人吧。」蒙長老一言令下。
藤蕭握緊拳頭,滿面怒容,拂袖而去。
月到終於從藍茴聖女那裡承接了所有事物,記錄書冊、注意事項、儀典規範……她耐著心,正在一一清點。
藤蕭是突然出現的,他趁著沒人注意,一把將月到拉到了一邊。
月到極為吃驚,「藤蕭……長老……怎麼了?」
「快去長老會那裡,去救你妹妹!」
「月出?」月到蹙眉,嘆口氣,「她又做錯事了?」
藤蕭搖頭,猛然拉過月到的肩膀,「長老會剛剛的決定,說要處死她……」
月到手中的書冊陡然墜地,「什麼?」
「長老們怕雙聖女的事情是不祥之兆,所以,恐怕早就決定要處死落選的聖女。如今,只有你可以一試去說服長老們,留下月出。」
月到顧不得別的,推開藤蕭,顧不得儀態規範,轉身便往聖女塔狂奔跑去。
當月到趕到聖女塔,月出已然躺倒在地板上,身邊躺著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碗。蒙長老和莫長老站在那裡,看著月出似乎正在安排什麼。
月到跑進來時,兩人同時將視線投向了她。
「藤蕭?!」蒙長老喝了一聲。
月到卻緩緩走到月出身前,抱起她的頭,又拿過一旁的碗聞了聞,「薔薇淚……長老,你好狠的心啊。」
「此事長老會已定,為的是烈山部全族。月聖女不需要插手。」
薔薇淚,喝上一口便會讓人陷入深眠,是長眠不醒的烈性毒藥。月到在心裡想,或許我是該在日常盯著她學好那些醫書的,這樣也許,她便不會傻傻的喝下這毒藥了。
漸漸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藤蕭看著坐在地上的月到。
他蹲下身,喚她,「月到……」
「藍茴聖女之前跟我說,我們是神農鼎的僕從……」月到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是……」藤蕭點頭,無可奈何。
黑暗中,月到冷冷的笑了笑,笑出了聲。她眼神里如冰似霜,「我們存在的意義,難道只是做一個死物的僕從?」
「月到!」藤蕭震驚了一下。
月到看他,眼神漸漸有些迷離,「藤蕭,你還記不記得,你曾問過我十三歲的姑娘該最想要什麼?」月到停了停,「我想要好好聽你的教導,好好的當一位聖女,好好的站在你的身邊,成為陪著你最近、最親密的人,不辜負,不離開,不讓你失望。你那時覺得十三歲的我想要當個聖女很可笑,那現在呢,這答案是不是讓你覺得合情合理多了?」
藤蕭震驚的站起身,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十五歲的姑娘。不知何時,她已從當初那個襁褓中的孩子,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長發如瀑,面龐明靜,眼角眉梢都有了溫柔的熨帖與風情……
月到笑笑,沒指望聽到什麼答案,「只有她一直都知道吧。只有她知道我想要的,所以,她讓了,那一箭任誰都看得出她故意放水的。一個可以在林子里一整天打鳥逮兔子的人,怎麼會在射死靶子上輸給我?她知道術法上她不能輸,那樣太假。她料不准你會如何斷輸贏,她便在箭術上放水,讓我可以穩穩噹噹的走到你身邊去。有時候,我覺得她才像個姐姐,要想那麼多事情……」
「你……」藤蕭看著月到,不知如何接話,良久才道,「月到……我從小看著你們長大,對我來說……」
「情如父女嗎?」月到冷笑,「你可曾問過我樂不樂意當你女兒?算了……都算了……我沒奢望過太多,只是想走到離你更近的位置……」
月到將月出的頭輕輕放到地面上,又拿了毯子蓋在她身上,緩緩往門外走去。
「月到……」
「此事已了,」月到沒回頭的往外走,端莊穩重,「我以為等我站在那裡,可以做很多事情,沒想到,我輸了,原來,我們都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