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朱見深的思考

「陛下，還是先回宮在……」

萬安上前拜道。

但是話還未說完，朱見深便怒視萬安。

嚇得萬安不敢開口說話。

只是站在一邊顫抖著。

「你們三個，就在這，給朕說清楚，朕或許還會饒恕你們，要是回宮，無論說與不說，朕都不會輕饒」

朱見深說完，彭時與商輅對視一眼后。

彭時上前拜道。

「請陛下饒恕臣等，這些臣等可沒有做啊，而且還請陛下不要問了，因為就算陛下真的知道個中緣由，陛下又能做何處理，陛下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啊」

彭時說完，這次該朱見深震在當場了。

一開始朱見深還抱有幻想，抱有希望。

這些只是劉海興對大明的惡意攻奸。

我大明，至少朕治理下的大明，沒有那麼糟糕。

但是這彭時說后，這說明什麼。

說明劉海興所言，就算不是完全正確，那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朱見深震了一下后，更加憤怒了。

「朕為何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你們不怕如太祖那樣，大開殺戒嗎」

朱見深說完，商輅上前拜道。

「陛下不能這麼做，如果陛下什麼都不做，至少我們還能保住大明秦淮以北的半壁江山，要是陛下真如此做了，陛下……必將死於非命，還請陛下三思啊」

商輅立刻跪下，向朱見深說道。

「這到底是不是朕的大明，到底是不是朕的天下，還是你們的天下，朕到底說話算數不算數，到底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

朱見深見商輅跪下說后，大驚失色。

這大明之中，還有人敢取朕的性命的嗎。

你們也太大膽了吧。

「陛下」

彭時聽后，立刻跪下。

「陛下不要說了，不要問了，臣對陛下明說了吧，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但是陛下也不可能為所欲為啊，這天下官員，皇室，王公，貴戚，士紳，豪強，士人，士族，豪族，各有各的勢力範圍，各有各的關係網，各有各的土地奴僕，佃戶僕役，盤根錯節，根深蒂固，這麼說吧，自古以來，只有滅亡的皇朝，啟有滅亡的世家，如曲阜孔家，潁州荀家，還有楊家，陸家，范家，盧家，錢家，哪個不是地方豪強，哪個不是傳承千年，哪怕王朝滅亡，這些世家，豪族都不會滅亡，為何，因為他們才是掌握這天下真正的權利的一群人啊，皇帝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個長工而已，甚至只是一個奴僕而已，因為他們可以隨時決定要不要皇帝，甚至決定誰做皇帝，自古以來，皇朝沒落，逐鹿中原那些英雄中，誰不是有這些世家的影子，有這些世家撐腰，是，那劉海興所言沒錯，自古以來，生活最苦的，就是那些最底層的百姓，為何，土地被兼并，財富被吞併，還要承擔賦稅，勞役，為了活命，只能依附世家生活，而這反而助長了世家，士紳的勢力，而這些是任何皇朝所不能清除的，因為一旦皇朝皇帝對這些人下手，留給皇帝的要麼是死於非命，換一個聽話的，要麼就是改朝換代，在換一個皇朝，所以陛下，還請三思啊」

彭時說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是啊，這些無論是彭時，商輅，還是其他人都懂。

但是都無能為力。

因為沒人敢動這顆參天大樹。

那代表的就是地動山搖，天翻地覆。

彭時說完，現在該朱見深顫抖了。

是的，朱見深害怕了。

朱見深在面對劉海興，面對漢海王國都沒有害怕過。

但這次，特別是彭時說后，朱見深真的害怕了。

是啊，這就是一顆早已深入中華土地上的參天巨樹。

其根莖早已深入土地的最深處。

其枝葉甚至可以遮住中華的天空。

讓華夏大地陷入無盡的黑暗，輪迴之中。

千百年來，難道無人想撼動這顆參天大樹嗎。

答案是有。

還不止一個。

但是最終都失敗了。

因為這顆大樹實在太大了。

大到讓所有人都自決無能為力。

見朱見深顫抖的身軀，但又在強制性的控制自己顫抖。

商輅不忍，上前拜道。

「陛下不必擔心，這些人如今至少還是支持我大明的，至少大部分都是，所以陛下還是考慮一下如何保全大明為上，其他問題，可以慢慢解決」

商輅說完，朱見深定了定神，回頭看了看商輅。

商輅見此，低下了頭。

「走吧，回宮」

朱見深說完，便走上了龍攆。

返回了紫禁城。

而在回去的路上，朱見深在龍攆里暗暗垂淚。

忽然朱見深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想法。

要不就拖三日，讓漢海王國以為大明毫無誠意。

之後全力滅了大明。

如此，自己也不用那麼糾結如何保護大明了。

亡國之君又能怎樣。

至少漢海王國是真的想對這顆參天大樹下手。

不然也不會將目標鎖定在了士紳階層。

土豪劣紳都殺，其他的大家分小家，土地被強制購買，家族產業也被一併縮小，拆分。

如果是這樣。

這個百年皇朝，千年世家的問題。

這個讓朱見深也懼怕不已，又無能為力的問題。

完全可能徹底解決。

那樣我華夏還真的可能打破這場血的輪迴。

永久立於世界之巔。

想通了這一切。

朱見深忽然覺得，作為亡國之君，也沒什麼不好。

要是以自己的死和大明的滅亡，換來整個華夏蒼生，整個中華文明的浴火重生。

朱見深覺得自己還大明，死得太值了。

但是那些士族，士紳會讓朕心如願嗎。

怕是是朕前腳剛死，那些士紳後腳就會扶持大明各地的王爺，皇親為新皇帝吧。

那樣朕死了還有何意義。

朱見深心中想著。

慢慢的回到了紫禁城中。

回到紫禁城后，朱見深便直接返回了乾清宮休息。

原本彭時，張懋等人打算與朱見深商談與漢海王國和議諸事。

但是確被朱見深拒之門外。

於是眾人只得在乾清宮外等候。

朱見深坐在龍床上。

看著一邊燭台上昏暗的燭光。

又想了想那八盞明亮的燈光。

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或許我大明真的永遠也追不上漢海王國啊。

這樣明亮的燈光，或許只有天宮才有吧。

朱見深細細的思索著。

這時乾清宮外，太後周娥和萬貞兒二人走了過來。

二人看了看立於宮門前的彭時，張懋等人後，便走了過來。

「陛下呢」

周娥看了看眾人，問道。

「陛下在宮裡」

彭時向周娥一拜。

「怎麼了，是不是被那個太子侮辱了，實在不行懟就行了啊，我大明至今立國百年，還怕過誰，等我們周圍大軍到后，還不讓那太子死無葬身之地」

周娥見彭時等人有氣無力。

有些微怒。

「太后，那位太子對陛下倒也恭敬，還進貢了兩個大禮，陛下也頗為喜歡，只是那太子要求與我大明以秦淮為界，並說三日後必須答覆，故而……」

張懋向周娥拜道。

雖然張懋也想告訴周娥，朱見深生氣的真正原因。

但是如今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何況張懋和如今那些勛貴，包括王公貴戚，如今其實也是這個體制內的人。

張懋不可能支持朱見深對士紳下手吧。

所以能少說，還是少說幾句吧。

「豈有此理，秦淮以南，皆為我大明之地，他們憑什麼說拿就拿，屈屈南國蠻夷，也敢如此猖獗，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周娥說完，便打算走進乾清宮。

「太后且慢，陛下頗受打擊，還是讓陛下靜思一段時間為妙」

彭時見周娥打算進宮，立刻上去攔截。

「怎麼，我去開導我的皇兒也不行嗎」

周娥瞪了彭時一眼后，便命人打開宮門，走了進去。

彭時等人見此，只是嘆息一聲。

並未多說什麼。

周娥和萬貞兒走進后，便看見朱見深獨自坐在龍床上，看著燭台上的燈光發獃。

懷恩在外等候，看見周娥到此，立刻向周娥一拜。

周娥正打算走進。

被懷恩攔了一下。

「太后，還是讓陛下一個人呆一會吧」

懷恩說完，周娥怒瞪了一眼懷恩。

便走了進去。

「皇兒有什麼好怕的，打不了在打一場京師保衛戰，我就不信，我們有六十多萬大軍，整個大明有百萬雄師，還怕他們屈屈六萬人，只要皇兒重拾雄風，我大明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周娥說完，朱見深回頭看了看周娥，又看了看燭火。

嘆息一聲。

「母后，要不把栩妹嫁給那個太子吧，我大明割讓秦淮以南給他們，讓他們退兵，以求大明平安」

朱見深說完，周娥大吃一驚。

我皇兒究竟受什麼刺激了。

割地也就算了，還打算將我大明皇家公主朱延栩嫁給那個太子，求個平安。

簡直豈有此理。

「不可，皇兒啊，此事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