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團聚

江容聽不懂大人在說些什麼。陌生的環境讓她早已沒有之前被陳婉如騙著藏貓貓的興緻。因為恐懼，她一聲接一聲地打著嗝。一雙幽黑的大眼睛驚恐地在陳婉如和虞笑嫣之間游移，最後她怯怯地往虞笑嫣懷裡鑽，也不管虞笑嫣身上已被汗水浸透。

「你真該死」陳婉如陰惻惻地道，「就算江家躲得過大劫又如何？江無邪回來后我還能再做回當初的吳姨娘么？他願意放過我，我也不想再這樣擔驚受怕地活下去了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要殺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虞笑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小腹的絞痛讓她已無力再說什麼。身下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她快要生了

陳婉如桀桀地笑著，慢慢靠近，雙手卡在了虞笑嫣的脖子上。只要她一使力，這個讓她恨了幾年的女人便會在她眼前死去她附加在她身上的種種屈辱都會隨之洗刷乾淨強烈的快意湧上心頭，她漸漸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看著虞笑嫣笨拙而又無力地在她手下撲騰，她無比地亢奮臉上是扭曲的笑容

江容呆若木雞，忘了喊叫，甚至忘了打嗝。她不知道姨娘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可怕，也不知道娘親為什麼說話了，只是雙手奮力地舞動著，卻什麼都抓不住。

「無邪——救我——」虞笑嫣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絕望地呼喚著。

似乎是應了她這一句毫無生氣的呼喊，緊鎖的房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踢開了。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沖了過來。

「笑嫣」江無邪縱身上前將陳婉如推開，抱住了虞笑嫣。

虞笑嫣迷茫地睜大眼睛：「無邪？你真的來救我了么？」

「我回來了我總算趕回來了笑嫣，你怎麼了？」江無邪顫聲問。

「真好」虞笑嫣軟軟的抬地起，細細撫過江無邪的眉眼，「你回來就好……我們的孩子可能是急著出來見爹了呢……」

江無邪慌忙將虞笑嫣抱起來衝出屋去。陳婉如獃獃地坐在稻草堆里，直到江無邪走出門去了，她才回過頭木然地看著將江容摟在懷裡小心哄著的莫言。

「你打她了？」莫言不等她回答，又道，「你對容兒做了什麼？把她嚇成這樣」

陳婉如萬念俱灰，直楞楞地看著莫言，想看到他的心裡去。無奈，他的眼中除了隱忍的怒火，還有最傷她心的厭惡。她心一橫，一字一頓道：「我想殺了她。再帶著容兒一起去死」

「你」莫言將驚恐萬狀的江容護在懷裡，不讓她看到陳婉如猙獰的樣子。右手握成拳，指節握得泛白。

「你想替她還我一巴掌么？或者，乾脆殺了我吧」陳婉如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仔細地撣著身上的草屑。

「打你我怕髒了手」莫言扔下這句話，抱著江容走了。

屋外的烈日下，王嬤嬤如鬼影一般縮在門口。

「看好她」莫言頭也不回地走了，「如果不想她死的話」

南院，剛剛破繭羽化的鳴蟬在枝頭聲嘶力竭地唱著。為這個早熱的夏日增添了幾分煩躁。莫言熟門熟路地抱著江容往院里走。

「小王爺請止步」冷不丁地江北從院門口閃身出來攔住了他。江北示意乳母接過莫言懷裡的江容，恭敬道，「江家這些時日多虧小王爺幫襯。主母現在正在生產，家主無法親自致謝。請小王爺見諒改天家主得空，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這話若是江無憂說出來，莫言必定當場翻臉。可是，這人偏是江北江北的謹小慎微是莫言熟知的。他說得對，江無邪已經回來了，虞笑嫣的事哪還用得著他呢？莫言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柳小王爺」江北兩步追了上去，對著莫言深深一揖，「多謝小王爺對我家二爺一路的照拂江家老太爺泉下有知，也是記著你的大恩的」

莫言倨傲地一拂袖：「別忙著謝我一路照拂你家二爺的是他的義妹小姜小姐」他沒有說明的是，護著江無邪順利回京的那個祁瑞安正是沖著姜婉如來的。看著白髮蒼蒼的老僕臉上多了幾分愁苦，莫言又有些不忍，「還是去忙你家二夫人的事吧」

其實虞笑嫣生產一事跟本用不著怎麼忙。穩婆是早早就住在府中的。幾個熟知婦人生產之道的精幹婆子也被喚到了南院。穩婆為虞笑嫣檢查之後，鎮定地道：「二夫人動了胎氣，離生產還有幾個時辰。趁現在腹痛不是太厲害，趕快進食。等到生產時，才用得上力氣。」

「她人怎麼樣？」江無邪急吼吼地抓住穩婆的衣袍。他在柴房見到虞笑嫣那一刻，她面色慘白，虛弱無比。抱回來灌下半碗參湯才悠過來了。

「二夫人好著呢只是肚裡的孩子壯實了些，二夫人又是頭胎，生產起來可能會比別人多使些氣力。」穩婆見慣了婦人生產的各色形態，自然沒將虞笑嫣的慘樣放在眼裡。陳婉如生江容時，也是她接的生。不過，她見江無邪六神無主的樣子，忍不住又道，「二爺也不是第一次當爹了。府上小小姐還是老身接的生呢你只需要像上次那樣，候在產房外等消息便是了」

江無邪赧然。陳婉如生江容時，他擔心得更多的是孩子。而這次，他還真如一個初為人父的毛頭小子般緊張了

屋內置了冰盆降溫，卻不敢降得太低。產婦不宜在太過冷冽的地方呆太久。就這樣，虞笑嫣已覺得十分愜意了。從江無邪將她從柴房裡抱回來，她就覺得一直像是在夢裡。

「多吃點她們說，一會兒得花些力氣呢」江無邪嘿嘿地傻笑著。

一碗煮得稀爛的肉糜羹快吃完了，虞笑嫣才想起關鍵的問題：「你是怎麼進府的？外面的人都散了么？」

江無邪將最後一勺肉羹喂進虞笑嫣嘴裡，確定她不想再吃了，才緩緩道：「是靜言，他這些日子出京在找我。我其實在大行皇帝離宮去行宮時就已經到了上京了。只是林家的人睜得太緊。我吃不準是四皇子授意的還是林家自己的意思。便不敢冒然進城。靜言找到了我，將我帶回來的。」

「府外的人還沒有散么？那哥哥他……」虞笑嫣急道。

「我猜他們就快散了吧」江無邪環視室內，下人都不在，識趣地讓他夫妻二人獨處。他壓低了聲音道，「太子現在只怕已經舉事了」

「用江家的兵馬么？」虞笑嫣大駭，「謀逆」

大行皇帝還在時，太子暗中備軍已是不合理法了。現在，四皇子雖未登基，卻是大行皇帝遺詔傳位的新君太子再動兵，便是謀逆了江無邪不以為意地笑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四皇子得了傳位遺詔十分蹊蹺太子此時舉兵，必定會以四皇子遺詔來得不明不白為由。大行皇帝立遺詔時，雖有朝中大臣在場作證，但也可以說是四皇子和月貴妃逼迫他這樣做的不然，大行皇帝不會在未下旨廢太子的情況下，改傳大寶於四皇子呢？」

「對啊太子還是太子，從未被廢黜」虞笑嫣恍然大悟，繼而又焦慮起來，「哥哥可是親眼見證了大行皇帝立遺詔的現在讓他再支持太子登基，世人一定會唾罵於他的」

江無邪狡黠地一笑：「話是人說的。以王太傅和王皇后在朝中的勢力一定不難辦。到時候，臣公百姓聽到的將是大行皇帝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立下遺詔的」

「還有可能是受了月貴妃和四皇子的脅迫」虞笑嫣添了一句。

江無邪滿目激賞：「所以，你大可安心了。」他伸手撫向她臉上的掌痕，愧疚道，「是我不好說過不讓你再受委屈了的……」

「容兒呢？」虞笑嫣顧不得向江無邪細數陳婉如的惡行。

「她很好。」江無邪愛惜地握著她的手，「有你這樣一個好娘親護著，她能不好么？乳母抱著她已回房午睡去了。只等著看新添的***呢」

虞笑嫣安然一笑，拉扯得臉上痛起來，剛剛綻放的笑容倏地斂去。

「我饒不了她」江無邪咬牙切齒地道。

「別……」

「你不能再那麼良善了」江無邪果決地打斷她的話，語氣寒涼無比，「我之於她，已是仁至義盡了她卻想對你下毒手」

虞笑嫣抬手撫上微腫的臉頰，幽幽道：「就算你攔著，這回我也不會放過她了」

虞笑嫣終是乏了，小腹隱隱著痛，她仍是沉沉地睡了過去。穩婆又來探試了一番，說是她現在能睡一覺不是壞事。正好可以讓她養精蓄銳，以備生產。

江無邪略鬆了口氣，折身出門去看睡在偏房裡的江容。江容睡得並不安適，眉頭皺著，嘴裡不時嘟囔著什麼。江無邪心痛如針刺這孩子是給嚇壞了

還有讓他更憂心的是：事情並不像他對虞笑嫣說的那麼簡單虞之遠在宮中仍無消息。四皇子得遺詔繼位的事除了虞之遠，還有錢太師、豐邑王等在朝中說得上話，且不必看王氏一脈眼色的人太子的成敗、虞之遠的安危都是壓在他心口上的大石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虞笑嫣能順利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