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四方回憶錄
李四方在大黑馬的身上坐的是穩穩噹噹，即便他的內心焦急似火，但是他依舊不敢讓胯下的大黑馬加快速度——如若不是高人讓自己速去速回，他甚至還想下馬牽著大黑緩緩前行——就這郭家鎮的破路，大黑萬一馳騁起來可駐不得蹄！
縱馬傷人傷了人須得賠錢償命暫且不提，若是誤了高人想要在土財主家休息和自己尋覓父親的蹤跡可是大大的誤事！
自從三十幾年前的一個冬日，自己的父親就再裊無蹤影，獨獨留下母親和身為遺腹子的兄弟二人孤苦無依。
早年家裡被親戚們生生給吃了絕戶，母親也因操勞過度染了瘟病，一家三口窮困潦倒無以為繼，只能將哥哥贈給了王姓人家換了口糧食度日，好在天不絕我，當年自己的師傅三手花開木果腹落了難被自己救了回來，不然自己兄弟二人如今怕早已是草席一裹，白骨一堆……
王家莊，王家莊，王家莊！
母親死前念念不忘就是父親失蹤前要去的這個地方！
她是千叮嚀，萬囑咐，如果將來自己能夠得了空閑，萬萬要去王家莊把父親的屍骨尋覓回來與她葬在一處。正所謂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屍骨卻總是要葬在一處方才稱得上是夫妻團聚，這樣才能保得子孫後代幸福安康。
念及此處，李四方又再三複述了一遍母親形容父親特徵讓自己背下的語句——若是帶錯了屍骨，那便真是生身父親在外曝屍荒野，拾得野爹入駐祖墳，江湖聞名貽笑大方流傳後世以儆效尤了！
「身材高大足有八尺，左手曾因救人而斷裂下臂骨，左腿曾因失足跌落而導致跛足，去時身著深色絲綢內襯，外著青色長衫，左靴方頭而右靴圓頭……」
又摸了摸項上的老舊半邊玉佩——與此相合者，乃為定情信物……如若能取得，定當同葬於墓穴中……
不過現在想來……
李四方終究覺得父親的失蹤是有些蹊蹺的——一個據說只是薄有身家，不曾學過武藝，擅長考究古文古物，依靠為當鋪做掌眼先生為生的落魄跛足書生，不遠百里奔波，只為尋得這破舊鄉鎮的一個王老爺？
只可惜自己的母親不曾跟隨父親讀書識字，當年父親收的那些王老爺書信又被吃絕戶的親戚做了引火紙早就灰飛煙滅，不然定是要細細端量一番那些書信以尋得其中奧秘。
此地距離當年的居住地可是有百里之遙，如若不是有人上門告知了母親，母親怕是早就以為父親被縣城中的無賴混混，剪徑強人給害了性命！
自己現在已然是江湖上有了字型大小的老練行者，從從開始一路上打聽詢問算起，到了此處也是足足花了小半年的功夫，跛足的父親竟然能在一日內到達此地而又在次日派遣信使詢問母親家中靴子是否相趁，這裡面暗藏的事情也著實令人琢磨不透。
現在自己已然能清楚曉得路徑，若是騎了這大黑又不吝馬力，想從此地去往那縣城，兩日功夫卻也做得，只是這大黑便算是廢了。
若想一日至此，能做到的輕功高手在江湖上自然是有不少，但是母親又再三強調，自己也多方證實了父親不過是個普通的跛足落魄書生，在縣城當鋪做了幾年掌眼先生還是因為師座引薦面子大，人家著實推辭不得，這事兒著實怪哉！
況且所謂的王老爺在那山野村夫口中已然身死族滅多時，舊宅子都無人敢去佔據，高人又說此事牽扯到那二蟲山，不可輕舉妄動……
念及此處，李四方只覺得心情煩躁的緊——江湖上的鬼祟伎倆自然是見過遇過參與過的，但是那些事情日後自己復盤也能找個八九不離十，聽起來稀罕怪異的事情其實內核不過如此，唯獨當局者迷罷了，今朝這事兒卻怎麼也摸不著頭腦！
現在自己亡父的尋屍覓跡之旅已然過了小半年，若不是母親臨終遺願念念不忘，再加上一股子因為少年被吃了絕戶胸中憤慨而生的意氣難平，自己早日就已經放棄尋找什麼所謂的二蟲山下王家莊了！
大蟲山到處都有，王家莊到處都是，二蟲山的王家莊卻並未有人聽聞——大蟲山上是有大蟲的，二蟲山上是有個什麼？
包打聽們翻天覆地許久也未曾為自己找到線索，還是自己重金懸賞方才從一個酒家小廝口中聽得消息：
——
行腳商人聚眾閑談怪事，有人提起大蟲山後有個郭家鎮竟然曾叫王家莊，此處有個小丘那群不知所云的土包子竟然稱其為二蟲山，懼怕其比那大蟲山更甚。我打從那丘兒過了也無甚稀奇，只是土包子多作怪而已。
如此比來，今日諸位飲酒之後撒泡尿捏個泥團，我若是得了閑送去那郭家鎮讓土包子們開開眼，喚它做個三蟲山讓人磕頭求饒豈不美哉？
——
二蟲山，二蟲山——李四方轉了個身望去，那當真也就是個小山包，遠遠不及大蟲山一望就令人自覺虎豹豺狼定在其中磨牙吮血，不由得心生退意。
親眼見到之前只覺得那行腳商人言辭刻薄討人生嫌的緊，而今看來若不是高人出手讓自己知道天高地厚，怕不是自己也要漫不經心的送了項上人頭！
雖然日常自念師傅口中勿要小瞧天下英雄，時有高人遊戲人間但是也不過是口上說說，心裡卻自覺不過爾爾，但是就今朝見了高人的手段，方才曉得了什麼叫做小丘卧猛虎，淺井藏蛟龍——就是那麼一拉，自己苦練了多年的下盤功夫就像是虛的一樣……
而如此高人也不敢說在這小小的二蟲山如履平地，其中也有許多波折，當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李四方正望著二蟲山自怨自艾這些年行走江湖闖蕩四方，自鳴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想來即便是字型大小都得了也不過是虛度光陰，卻是猛然間嗅得了風中的血腥氣——有血味，有傷口，有危險！
他低身伏馬，勒韁止步，左手飛刀蓄勢待發，雙腳夾緊馬腹只待一刀飛出便即刻縱馬狂奔，周圍的氣氛雖然寂靜，但是他卻不覺得自己此刻有絲毫的小題大做——有什麼危險人物正在此處，千般小心也不以為過！
雖無殺氣，但是這裡濃濃的血腥味卻騙不得自己的鼻子——江湖上他以飛刀暗箭為號，但是他真正最自豪的本領可是自己的鼻子能清楚的聞到客棧里快刀門刀手靴子上的血腥味！
這種天生的才能讓自己可以遠離各路高手，遠遠的施展自己那飛刀奪魄，暗箭傷人的小小伎倆——如此厚重的血腥氣，就算是聞名遐邇的百人斬也遠遠不及，不知究竟是何方魔道妖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