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少年之死

青衣書生和周兄赴往神弓族之事暫且不提。

且說這大戰在即，夜七郎和滅二小姐等人經過數日跋涉，也終是接近了神殿的外圍。

一路行來，夜七郎為了博得滅二小姐和讀者小湘靈的好感，一直鞍前馬後地伺候着他們，什麼危險都是第一個上。他時不時還要講幾個笑話，欲博佳人一笑，這司馬昭之心，眾人便是皆知的了。

不過滅二小姐和讀者小湘靈卻是一個沒笑，而對於那些被他主動幫助的瑣碎事，也儘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小事——小湘靈和滅二小姐自然不會領他的情，有時還嫌他麻煩。那一副小人做派，殷勤之意獻得多了，反倒使他像條搖頭擺尾的哈巴犬一般。那兩位小姑娘厭了，就不禁嬌斥兩聲。

這夜七郎雖然每次都碰得灰頭土臉，末了還像只喪家犬一般走開，但稍過不久，又會腆著臉靠近他們，不敢靠太近，就這樣眼巴巴望着他們。他就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越挫就越勇，硬是把姑娘們整得煩不勝煩，最後只得不理會他。誰知不理會這傢伙，這傢伙就湊上來和他們搭話，見還是沒人理他，他又大起膽子動起手來，作勢要去拉人家衣擺了，把兩位小姑娘嚇得又驚又怒，那臉色黑的……簡直是想殺了他似的。

眼看滅二小姐又要發作，夜七郎趕忙抱住自己的腦袋。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閉着眼睛害怕了好久，但想像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出現……他畏畏縮縮地從環繞腦袋的手臂里探出頭來，卻發現身旁沒了一個人。他往四周望了望，發現那邊有一條小路，他們大概是往那裏走了吧。夜七郎慢慢地朝那邊走去，出了拐角，便驚呆了。

遠處一座古樸的宮殿出現在夜七郎面前，跟丟的眾人也出現在他的旁邊……

宮殿巍然屹立在這片森林之中，被一座城所包圍着。宮殿內散出光來，那是一種好似能洗滌人心的聖光，那聖光吸引着他們，使眾人的眼睛追逐着它，讓他們仰望着神殿，仰望宮殿外每一處繁瑣的花紋。他們的心裏不覺暖洋洋的。

此時分不出是天光熹微，還是暮靄沉沉。

時間在這兒似乎都凝固了起來，只剩下永恆。

看到如此宏大的宮殿，饒是多嘴的夜七郎也不禁閉上了嘴。

氣氛又安靜了許久，小湘靈首先發話，道：「這應該就是神殿外圍了，看城中陣法的狀態，神殿又有聖光發出，顯然是陣法啟動了。看來，這殿中一定有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種族的」。

眾人聽罷，皆是深深思索了一番。

「應該是鳳族的人」，滅二小姐道：「傳聞神殿外圍有四個神族守護神殿，它們分別是龍族、鳳族、神弓族、和巨人族。你們再看那城中的堡壘：石壁上都鏤刻着火鳳的雕花……顯然，這一神族很有可能是鳳族」。

「不錯不錯，還是滅二小姐和小湘靈聰明，我剛才也想到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想法，讓你們好多多交流。現下大家都談得差不多了，那你們就在此等侯片刻。我先去上前叫門，就說是天空之城的滅二小姐和讀者小湘靈到了，讓他們速速出來接客」

知道了眼前的宮殿是神殿之後，夜七郎又急急忙忙獻起了殷勤，馬上便要上前去叫門。

瞧著夜七郎愚蠢的行徑，滅二小姐冷著臉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你啊，還是安靜點好，不然等下小命就要送出去了，知道不？」

「呃？怎麼回事？」夜七郎睜著那雙迷濛的眼睛望向滅二小姐，不明白她所言何意。

滅二小姐用腳踢了踢他的腿，又往哪神殿的外的城牆上一指，惡狠狠地問道：「你看看那牆上釘住的是什麼？」

沿着滅二小姐白嫩纖細的手指望去，夜七郎隱約地看到：在那圍牆之上，果然有一道黑影被銳利的長劍牢牢地釘住了。夜幕降臨，黑漆漆的天色使四周變得無比陰森恐怖，唯有那神殿在散發着光芒。夜七郎仔細瞧著那道黑影，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赫然是一道人影！那模樣，似乎還是一位年輕的男修。

來參加本屆神殿考核的修士，卻不知道為何被人用長劍釘在了城牆上。

意識到這一點，夜七郎感到背脊傳來陣陣涼意，不知是因為夜涼了還是心驚了，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忍不住自語道：「嘶……這麼暴力的嗎？」

「修真之事，打打殺殺，本就實屬平常。」滅二小姐瞧着他那膽怯樣，臉上不禁顯出嘲諷之色，又起了逗弄這小子的心思「所以我才勸你不要太過得瑟，否則……可是會丟掉小命的」。

聽到這語氣，夜七郎馬上清了清嗓子，然後訕訕一笑，腿卻還是有些發軟。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馬上鬥志昂揚地說道：「哪怕前方兇險萬分，為了兩位姑娘的安危，我夜七郎舍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要知道……」

聽到夜七郎又開始了他的嘮叨，滅二小姐和小湘靈直扶額頭，心中暗道：「罷了罷了，此人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矣！」。

待他絮叨了半晌，才挺起胸膛，邁著大闊步，直直向著城門走去。

見夜七郎動身，滅二小姐對眾人說道：「還是跟上吧，省得他到時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向著城門緩步前進，夜七郎在行進的過程中雖抬頭挺胸，但步子卻越邁越小，越來越僵硬。到了後來，簡直像變成了殭屍似的……他是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會被突然襲來冷劍釘在牆上。

同行的落葉谷弟子也凝神戒備，走得甚是小心，但沒有誰像夜七郎那樣膽小的。

大家都沒有說話，夜幕越來越深，如同要把萬物都吞進去一般。前行的腳步聲窸窸索索，偶爾傳來清晰的、腳踩過樹枝蹭過草叢的聲音。所有人都在這片凝重的沉默中繃緊了神經，唯有遠處聖光還在遠處支撐着他們，讓他們的精神不至於崩壞。

眾人來到神殿下，終於放鬆了些。

他們倒是不急着進門——那道釘在城上的人影讓他們產生了好奇。

古語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此時縈繞在眾人心中的疑問就是：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又是被誰殺死的？殺他的原因又是什麼？

帶着這些疑問，眾人都小心翼翼地把眼放到了那黑影的身上。

只見這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年，臉上還帶着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瞪得渾圓，似乎臨死之前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被人殺死。

那眼底雖藏着一絲期待的欣喜，但更多的，卻是透出一股深深的疑惑，想必他在死前還不敢相信，為什麼那個人要殺他？

但很顯然，他不會得到答案，永遠都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哪怕你現在告訴他，他眼神中的疑問也不會消失，只會如此強烈地繼續存在下去。

他的表情，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眾人，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還有他臨死前的那份不甘。

看到這番場景，眾人也都跟着疑惑了起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少年在死前表露出如此不可置信的神情呢？又是因為什麼事情，才會如此疑惑的？」

帶着這些疑問，眾人目光同時看向了刺穿少年的那柄長劍。

這件很是銳利，在微光中，顯得冷漠而又嗜血。劍柄上鑲著一顆黑曜石，那劍身也是發着黑漆漆的金屬光澤，如同一個妖邪嫵媚的女子。

「這應該是一把女子的用劍，殺死這個少年的，是一個女子。而且，看少年的神情，這女子很有可能是他的道侶」。

眾人瞭然。

夜七郎也忙道：「不錯，我見過很多女子的劍。這把劍輕巧靈動，劍刃上有暗香盈袖，劍柄上又纏住了一根長長的髮絲，這把劍的主人無疑是個女子了。可我不明白，縱然那女子對這少年千恨萬恨，為何殺了他后，不取劍而走，而是負氣離開呢？這配劍乃是防身之物，況且還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吶。而且神殿考核就要開始了，沒有兵刃護身可是十分危險的」。

「我大概也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小湘靈也開口了，道：「你們看這一劍的準頭，直刺胸口，一劍穿心，對吧？這要不是恨到了極點，肯定也不會下此重手。再看那少年的表情，開始是非常期待的——顯然他對這件事情非常上心，也十分喜歡這女子，不認為她會做出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情，所以才毫無防備。等到那女子將他一劍穿心后，他再想有所防備已是遲了，所以那臉上才露出了那番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那女子到底為何要殺他呢？還有，莫非是他向那女子提出了什麼要求」，夜七郎十分疑惑。

眾人盡搖頭，饒是聰明無比的滅二小姐此時也在沉默，顯然都沒有想到答案。

正當眾人準備放棄，即將離開之時，夜七郎才忍不住掰開了這少年捂住胸口劍傷處的手。一張被血染紅的紙驟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秘密就這樣泄露了。

這張紙片約有楓葉大小，也被長劍從中刺穿了，貼在少年淌血的胸口上.顯然，那女子在殺死少年之前，長劍是首先刺穿這張紙片，才刺透少年心的。不知這是巧合，還是那女子有意為之。

若只是巧合的話，那這張紙片倒是無關緊要的了，但若是有意為之的話，那麼在這張紙片上就一定有重要的線索，很可能跟少年的死因以及那女子殺害這少年的理由。

想到此處，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大家都想到了一塊兒。顯然，謎底就要揭曉了。在這張紙片上，記錄了少年身死的秘密，只要將紙片取出，就能夠明白為何少年會出現充滿期待又迷茫的神色，還有知道莫名被自己的道侶殺害、少女棄劍而去的秘密。

懷着這些疑問，夜七郎首先按捺不住，一把將那張紙片取出。雖然紙片被劍刃從中間切開，但並不影響對上面字跡的辨認。

眾人也低頭看去，只見染血的紙片上，赫然寫着三個大字：「嘿嘿嘿」

看到這三個字，眾人一時無語，覺得這兩人甚是無厘頭。

但結合這張紙片，大家也都能在心中再現當時的情景了——少年和道侶走至城下，不知為何，他就突然掏出了這張紙片，遞給少女，並且滿臉期待地看着她。少女也欣然接過，不料看后卻惱怒之極，反手一劍，就將這張紙片連同少年的心同時刺穿，並牢牢釘在了這城牆之上。

少年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為何會對自己痛下殺手……少女沒有給他答案，而是棄劍離開。顯然，她對少年早已恨之入骨，藉著這紙片的緣故，一殺了之。最後連殺死少年的長劍都不想要了，孤身離開了這一處是非地。

「這相愛相殺的戲碼，真是一言難盡啊」，夜七郎感慨：「就是不知道這紙上所刻之字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