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滾犢子
清冷的月光順著窗口瀉了進來。
窗外的街道恢復了寧靜，羽林軍已經押解孟豫等人離開。
孟傾城目光從窗外掠過，撐案起身，覺得自己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等一等。」林玉澤突然開口叫住她。
孟傾城停下腳步。
林玉澤失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求助於秦家？」
孟傾城毫無興緻的搖頭，「這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你還記得你在清河時對我說過的話嗎？」林玉澤道。
孟傾城眨眨眼，回眸看他。
在清河時，原主興許對他有好感，說過的話太多了，她怎麼知道是哪句！
林玉澤柔軟的目光漸漸放向遠方的玄月，「在清河時，你常常跟在我身後，你會虛心請教學識，會用攢來的月銀給我買筆墨紙硯，被張氏和妹妹欺負時，也曾盼著讓我帶你離開清河，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我的地方，過平凡人的生活……」
孟傾城好笑，「然後呢？你想表達什麼？不要告訴我，你求助於秦家，為自己的姐姐復仇，與我曾經說過的這些話有關係！」
林玉澤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在沒有絕對的權利之前，我無法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只有藉助別人的勢力一步步的強大自己！」
他走近了兩步，語氣激動道，「城兒妹妹，你我相識八年，這八年來，我們互相陪伴、相互取暖，我曾想過給你你想要的生活，可身負血仇、一身白衣的我卻什麼也做不到！京城不太平，我心中最是清楚，可我卻改變不了你的命運，唯有努力豐盈自己的羽翼，還是你我最後的希冀！你以為我住在敬安侯府這麼久是為了什麼？」
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嗓音沙啞道，「我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至於過程如何，重要麼？」
林玉澤一身白衫，身影挺拔如松，黑眸卻有往日看不到的偏執與固執。
孟傾城對上他急切的目光，許久才溢出一聲輕笑，「說了這麼多，你是想表達，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林玉澤只定定看著她，雖然沒吭聲，但眼神已經表達了肯定。
孟傾城突然笑了出來，搖手道，「不好意思哦，也許我不該在這個時候笑話你，但我真的覺得好笑。林玉澤，你大概是讀書讀傻了吧！以前在清河孟府，我被張氏和孟傾顏欺負，你視若無睹；我被父親冷漠，你也裝作沒看見；即使被過繼到京城，你也沒有出言阻止，如今一切都過去了，你沒有做出絲毫的貢獻，卻反過來跟我邀功，你覺得好意思嗎？」
林玉澤胸腔里湧出一絲愧疚，連忙眼神真摯道，「城兒妹妹，我想給你更好的東西，只是……」
「只是你的方式不對，我也看不出來，」孟傾城攤了攤雙手，「林玉澤，說句不好聽的話，我若等著你給我帶來幸福，那我早就死了無數回了，你以為你豐盈自己的羽翼是為了我，其實是為了你自己而已，還請你不要用我當做你自私自利的借口！」
孟傾城懶得說下去，抬步離開。
林玉澤上前一步，打算攥住她的手腕，卻被孟傾城先一步避開，俏臉微沉。
「林玉澤，我覺得我剛才的話說的已經足夠清楚了，你再敢這般動手動腳，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林玉澤一把抓了個空，抬眸間，又對上孟傾城決絕的眼神，他心中狠狠一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心底里一點一點的抽離……
他早知曉她變了，卻不知她變得如此徹底，讓他覺得自己連翻盤的餘地都沒有。
「城兒妹妹，我們之間為何會變成這樣？坊間傳言是真的嗎？你與寶郡王……」林玉澤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恍然問道。
孟傾城輕笑，「你想多了，你我之間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存在任何人！從你在清河時一次又一次令我失望之後，我早就不會抱有任何期待了！換做是五年之前，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或許結果會不同，可時間不會倒流，你錯過的東西就已經錯過了，根本沒有回頭的可能！」
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存，彷彿在對待一個陌生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揚起譏誚的弧度。
這番話是替原主說的，原主往日對林玉澤確實有不同的感情，可因為他的無視，原主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人死不能復生，這份感情又豈能繼續！
林玉澤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對她好，卻不知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相害死了她。
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也沒有人永遠一成不變。
孟傾城相信，即使原主還活著，也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變成絕望。
「你五歲時喜歡玩木馬，可能會為了得不到它而感到惋惜，但到了十五歲呢，有人送來了一籮筐的木馬，你可能也會不屑一顧！因為隨著時間流逝，大家早已變了，沒有人會原地踏步，你沒有在我需要你的時候護犢子，如今我就有資格讓你滾犢子！」
孟傾城說完，也不再看他，瀟洒地轉身走下樓去。
今日她就是想要和林玉澤有個了斷，從今以後他風光也好，落魄也罷，都與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什麼八年的兄妹之情，都滾蛋吧！
這麼做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原主，自己居然既然佔了她的身體，就是背下她的債，要替她討回應有的公道。
林玉澤雖說跟她沒有深仇大恨，卻也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這種人還是趁早劃清界限的好。
孟傾城下了樓，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她剛要邁出茶樓的大門，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一抹玄色的身影。
她下意識的瞧過去，正對上一雙含笑又深邃的眸子。
玄色綉著赤金紋路的錦袍，緋紅的大氅囂張的在圈椅上鋪陳開，奪目而耀眼！。
刀刻般的側顏清雋如高山白雪，一雙冷雋、邃靜的眼睛如同冬日夜空中兩顆皎皎的寒星，即使出現在人群之中，也依舊是鶴立雞群，一眼就能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