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賢狼

「睡你麻痹，起來嗨！」

洪塵對準這隻貓的耳朵，使勁屈指一彈。

【疼死我了喵~】

驟遭襲擊，灰貓慘叫一聲，猛地一蹦三尺高。

落地之後，它轉過頭來，背部高高拱起，碧油油的瞳孔倒映著洪塵這個罪魁禍首的影像，全身毛髮倒豎。

【可惡的人類，竟敢偷襲我！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我撓死你喵~】

灰貓一躍而起，泛著寒光的爪子狠狠撲來。

洪塵早有防備，手臂一探，一把捏住它的後頸，輕輕鬆鬆就把它提了起來。

灰貓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肉嘟嘟的小短爪胡亂撲騰著。

【放開我！放開我！卑鄙的人類，有本事跟我決一死戰喵~】

洪塵望著張牙舞爪的小貓，笑道：「你果然不是真的病貓。」

灰貓齜牙咧嘴：【我當然不是病……天了喵，你能聽懂我說話？】

洪塵把它提到跟前道：「現在不是吹牛了吧？」

灰貓停止掙扎，大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和貓交流，莫非你是妖怪喵？】

洪塵哭笑不得道：「我是百分之百的人類。現在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明明沒病，為什麼不吃飯？」

灰貓繞著他好奇地轉來轉去道：【我身上發癢，所以沒胃口喵。】

洪塵眉毛一挑道：「發癢？」

灰貓蹭了蹭褲腳道：【以前，主人每天都會給我按摩。我習慣了，現在一天不按就不舒服斯基。】

它口中的主人，應該是指院長夫人，而不是苗院長。

洪塵有些納悶道：「我看到苗院長一直在擼你啊！」

灰貓豎起尾巴抗議道：【那不是按摩，是折磨！】

洪塵雙臂抱胸道：「貓應該很享受這種撫摸吧！」

灰貓氣得鬍鬚一翹一翹道：【有人把你五花大綁起來，用鐵刷子來回刷，每天都要褪好幾層皮。這種享受你願意嗎？】

洪塵：「……」

灰貓昂起腦袋道：【我說的按摩，是鋼琴按摩喵~】

洪塵微微一滯道：「鋼琴如何用來按摩？」

灰貓揮了揮爪子道：【我來演示喵~】

好巧不巧，這是一間音樂教室，角落處恰好擺著一座鋼琴。

灰貓靈活地跳上鋼琴，小爪子拍了拍前面的琴蓋道：【把這打開喵~】

洪塵心裡也湧起一絲好奇。

他走到鋼琴面前。

一陣擺弄之後，覆蓋的外殼被掀開，露出裡面的琴弦和琴槌。

灰貓迫不及待地跳進去，伸個大大的懶腰道：【我在這兒躺著。主人彈鋼琴，上面的木頭鍵就會自動按摩，特別舒服喵~】

洪塵無言以對。

琴鍵按下，通過一系列複雜的槓桿，帶動琴槌。

琴槌敲擊琴弦，長短不一的琴弦發出震動，隨之產生各種各樣的聲音。

灰貓躺在木板上，背後的琴槌撥動時，它的身體自然也跟著一起上下起伏。

從而達到一種按摩的效果。

還能這麼玩兒？

和鋼琴按摩比起來，什麼靈車漂移，墳頭蹦迪都弱爆了。

灰貓懷念地蹭來蹭去，隨即垂頭喪氣道：【自從主人住院后，就再也沒人陪我這樣玩兒了喵~】

洪塵終於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大手一揮道：「躺下，我來動！」

灰貓疑惑地望過來道：【你？】

洪塵大刀闊斧地坐下來，雙手撫上琴鍵道：「當然是我。除了我，還有人能理解你的意圖嗎？」

喵星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院長也請人來彈過幾次琴。

可他根本就不懂，鋼琴不光是用來聽的，按摩才是主要功能。

灰貓看著洪塵，眼裡仍充斥著將信將疑道：【主人學過音樂。當她彈奏時，不光身上按摩得舒服，美妙的琴聲也十分好聽。如果亂彈一氣的話，我可是不會買賬的喵~】

洪塵自信滿滿道：「現在唯一該擔心的是，我彈得太好。你聽過之後，樂不思蜀，病情反而加重了。」

灰貓不屑地甩了甩尾巴：【吹牛！】

洪塵從容一笑。

導演是一個涉獵很廣的職業。

討論劇本需要文學知識；

繪製分鏡需要繪畫功底；

指導演員需要表演技巧；

光線調度需要攝影構圖；

錄音配樂需要音像混搭；

後期特效需要電腦技術；

……

這些專業技能涵蓋了方方面面，十分龐雜。

絕大多數導演無法專精以上的各項能力。

但是，至少要有所了解。

當演員或其他部分的專業人士出錯時，導演能及時指出來，讓眾人按照其意志改進。

導演就是影視圈的三好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樣樣不精，但樣樣都通，綜合能力最強。

洪塵看過很多雜書，也研究過一段時間音樂，那些耳熟能詳的世界名曲都嘗試過。

至於水平，大概跟貝多芬用腳彈差不多。

在專業人士面前，他肯定是班門弄斧。

但糊弄一隻貓，問題還是不大的。

洪塵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著當初彈琴的感覺，然後手指輕輕起舞。

「叮咚咚……」

清脆的音符飄散開來，彷彿在平靜的湖面上，盪起一圈圈漣漪。

霎時間，灰貓覺得一股電流從體內竄過，全身毛髮倒豎。

好好聽的曲子！

這傢伙真的沒吹牛。

一個個音符敲下，帶著琴鍵也開始跳躍。

久別重逢的觸感，伴隨著悠揚的樂聲，讓它身心舒暢，忍不住伸個大大的懶腰。

【好舒服喵~】

叫春般的呻吟傳入耳中。

洪塵雙手一抖，好不容易漸入佳境的曲子差點中斷。

……

唐月末邁著細碎的步伐，在走廊里穿行。

她正在拍攝一部短片，題材是關於校園生活的。

在操場取完景后，她不顧閨蜜的勸阻，執意轉道教學樓，準備再拍一組鏡頭。

唐月末把沉重的攝像機架在香肩上，鏡頭對準走廊，蓮步也緩緩倒退著。

「叮咚咚……」

這時，一陣悅耳的旋律，突然闖入鏡頭裡。

唐月末黛眉微皺，不得不暫時中斷拍攝。

銳利的目光四下逡巡，最後鎖定在右手起第三間教室里。

持續不斷的鋼琴聲，正是從那兒傳來。

「放學鈴聲早就響過了，現在教室里應該沒人才對。」

唐月末有些茫然，懷揣著絲絲好奇，邁步靠近。

隨著聲音越來越清晰，旋律也逐漸變得完整。

婉轉的音符猶如一個個動人精靈，在走廊里歡呼雀躍。

唐月末忍不住駐足凝聽：「好美的曲子，我從來都沒聽過……」

她感覺，自己正面對著大海，月亮正從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來。

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時間灑遍了銀光，雪白的浪花，一個連一個朝著岸邊拍打而來……

正當唐月末沉浸在音樂的妙曼意境中時，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夾雜在其中，打破了她的幻想。

「閉嘴，不要再叫春了！」

「喵喵~」

「因為會產生干擾！誰有心思一邊***，一邊彈琴？」

「喵喵~」

「你主人無所謂，那是因為她聽不懂你在叫什麼。如果她聽得懂，保證早就進醫院了，根本不用等到現在。」

「喵喵~」

「這個要視情況而定。我們只有在一個人獨處，戴上耳機的時候，才喜歡聽這種聲音。」

「喵~」

「什麼？苗院長也經常戴耳機？嘖嘖，看不出來，那傢伙寶刀未老啊！」

……

一道清朗的嗓音在自言自語，還時不時響起軟糯的貓叫，一唱一和。

唐月末聽得雲里霧裡，不明白那人在說什麼。

然而，原本美妙動聽的樂曲，卻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囈語嚴重干擾了。

明明有一盤聞所未聞的珍饈美味擺在面前，上面卻躺著許多噁心的蒼蠅。

這種又愛又恨的感覺，讓唐月末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彈琴的到底是誰？」

唐月末銀牙緊咬，隨即扛著攝像機，輕手輕腳地繞到教室另一邊。

外面，排列著幾扇明亮潔凈的窗戶。

唐月末扒著窗沿，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視線朝室內瞄去。

只見，寬闊的教室空蕩蕩的。

只有一位黑髮青年坐在琴邊。

他穿著白色襯衣，厚重的西裝擱在椅子上，十指白皙修長。

妙曼的音樂正從手下不斷流淌出來。

當看清對方的面容時，唐月末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那個色狼！」

這個彈琴的青年，正是不久前她在操場上撞到的那個人。

剛一開口，她就知道要糟，急忙捂住嘴巴，閃電般縮回去。

洪塵正一邊努力彈奏《月光曲》，一邊抵抗著喵星人的叫春攻擊，定力備受煎熬。

這時，一個「色狼」尖叫忽然在耳邊炸響，把他嚇了一跳。

洪塵循聲望去。

窗戶邊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

他眉毛微皺道：「奇怪，剛才那個聲音有點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就在他打算去一探究竟的時候，灰貓卻猛地抬起頭來，圓溜溜的大眼睛充滿惶恐，到處亂轉。

【狼？哪兒來的狼？】

洪塵只好把那個熟悉的陌生人暫時放到一邊，無奈安撫它道：「沒有狼，是「色狼」！」

【那不還是狼么？】

「色狼不是狼。」

【那是什麼？】

「一種比狼更恐怖的生物。」

【這不是更可怕嗎？】

「要看什麼時候。比如苗院長，戴上耳機前，他就是色狼。」

【有時候，他眼睛綠油油的，確實有點像狼的眼睛。】

「等摘下耳機后，苗院長就進入賢者時間，你可以稱他為「賢狼」。這時候他是無害的。」

……

洪塵信口胡扯。

唐月末蹲在牆角下，臉色卻微微泛白。

「「不是色狼」，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已經發現我了，所以在故意警告。

對，一定是這樣！

這傢伙好可怕，不光好色，精神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這也解釋了，為何他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曲子。

天才總是瘋狂的……」

就在唐月末胡思亂想之際，他倆卻都沒注意到，攝像機正擱在窗台上，鏡頭還開著，把教室里的景象一一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