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小姨來了

沈洵安視線下移，落在她胸口和肩膀處，眼神猛地一變。

「為何還未取箭？」

離她中箭已經三天了，箭不取出，如何治傷？

皎月眼眶紅紅的，聲音又沙又啞，不復往日的輕靈。

「大夫說，小姐傷在心肺處，他們醫術不精，貿然取箭只會帶來危險，只能暫且拖延。」

沈洵安到嘴邊的質問，頓時說不出來了，哪怕他不懂醫術，也知道一旦涉及人體心臟，再小的傷都危險無比，更何況是這麼長一支箭。

「有去鳳陽城尋大夫嗎？」

離這最近的城池，便是鳳陽城，說不定那裡會有醫術過人的大夫坐鎮。

皎月還是搖頭，眼中是止不住的失落。

「胡青派人去了，那些大夫一聽小姐的癥狀，便齊齊出言推辭，想來也是沒法子的。」

沈洵安抿著唇不說話了。

皎月又等了一會兒，沒再聽到主子問話，握著拳悄悄退出了房間。

房間里，沈洵安靜坐了一會兒，到底想不出別的法子。

醫術高超的大夫，他知道哪裡有，但離這太遠了，把人帶來需要時間，而阿桑她，堅持不了那麼久。

如今只能看胡青他們，能否在附近幾個城鎮里，找來醫術過得去的大夫。

一想到找不到大夫的後果，沈洵安心中便一抽一抽的痛，他握住她放在床沿邊的小手，將其貼在了自己臉上，試圖用臉上的溫度來溫暖她。

「阿桑……」

嗓音微微顫抖，徹底失了他往日的平靜。

「好起來，求你……」

他閉了閉眼，一滴淚從微紅的眼眶落下，滴在了床沿上。

……

沈洵安的到來，宛如一劑定心丸。

讓慌亂的胡青等人，終於找回了幾分鎮靜。

而三日過去，胡青派去其他城鎮找大夫的護衛，也陸陸續續回來了。

「大夫找來了嗎？」

剛匆忙趕回的護衛搖了搖頭，「沒。」

胡青眼中的光暗了暗，須臾，又重新亮了起來。

「再去找。」

「是！」

「你這邊呢，有找到大夫嗎？」

「隊長……」

「沒找到就繼續找！要快！」

「是！」

類似的對話，這三天時常在客棧中響起。

沿著長青鎮往外，護衛們將稍大點的城鎮都找遍了，有時候，聽聞哪個村落有大夫醫術不錯，也會日夜兼程的趕過去。

然，結果卻都是沒有，救不了，做不到。

胡青和皎月不知道失望了多少次。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程桑的傷勢越拖越嚴重，一群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這個時候，他們無比的奢望自己是在京城。

若是在京城，以公子的身份，怎麼也能找個御醫來給小姐診治。

看了眼疲憊不堪的皎月，胡青嘆了口氣。

「你去歇歇吧，找人的事，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皎月哪裡睡的著，直接搖頭拒絕，「我幫你。」

「也好，那你陪我去鎮長那走一趟。」

長青鎮只是一個不大的小鎮，但在鳳陽城屬下，還算不錯的那種。

護衛隊損失過半，人手不夠用，為了找大夫，胡青早就搬出了武陽郡王府的名頭，讓鎮長出人出力，幫著一起找。

現在去，就是打算問問情況，如果還沒好消息，便再讓那鎮長多派幾批人出去。

皎月沒意見，兩人一合計，便打算出發。

剛走到客棧門口，兩個模樣出眾的女子便匆匆而來，進了客棧，恰好與胡青兩人來了個面對面。

錯身而過間，四人對視一眼，胡青和皎月微微側身讓路，出了客棧。

「等等，不太對勁。」

剛走出客棧，胡青就擰眉停住了腳步。

他回想著剛剛遇見那兩人的情形，神情一瞬間緊繃。

「剛剛那兩人，腳步輕盈，呼吸沉穩有力，應當是高手！」

「這個時候，客棧里只有公子和小姐，萬一是那些刺客的人就糟了，我們回去！」

說著，他急忙轉身回了客棧，朝著樓上走去。

身後，皎月也連忙跟上。

就晚這麼一兩個呼吸的時間，等胡青和皎月趕到的時候，之前遇到的那兩個女子，已經闖進了小姐所在的房間。

胡青渾身殺氣四溢，刀都拔出來了，誰知下一秒就瞧見那兩個女子中年紀略小的那一個，紅著眼眶、哭哭啼啼的撲向了躺在床上的人。

「程姐姐！」

「程姐姐你怎麼傷成這樣？」

晨曦心疼的不行，又害怕又難過，連忙回頭去抓小姨的手。

「小姨，你快救救程姐姐！」

晨曦在江湖中學藝時，學了醫術和毒術，只是比起醫術來，她的毒術更出眾，若是小傷，她還有辦法，像這般嚴重的傷勢，她也沒有把握。

好在，有小姨在，小姨的醫術比她高多了，一定有辦法救程姐姐！

秦晚如還在打量自家姐姐的女兒，床上的姑娘約莫十四五歲，長的清麗秀美，眉眼跟她逝去的姐姐十分相像。

就是蒼白沒有血色的臉，讓這張俏臉失色不少。

聽到晨曦的呼喚，秦晚如不慌不忙拍了拍她的頭，「放心，小姨在，不會讓你程姐姐出事的。」

這可是她姐姐留在世上唯二的血脈，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出事。

「你先讓開。」

晨曦連忙止了眼淚，站到了一旁，秦晚如正要坐下，一個人擋在了她身前。

沈洵安盯著眼前這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閣下是秦家人？」

秦晚如眉頭挑了挑，這語氣，可不是什麼好態度。

她看看床上的外甥女，又看了看眼前容貌出色的少年，似乎明白了什麼，點頭道，「是。」

聽到肯定回答，沈洵安不僅沒高興，神色反而越發冷了。

「刺殺阿桑的人，應該就是你們秦家招來的吧？」

他毫不掩飾他的遷怒。

每當看到床上死氣沉沉，毫無活力的阿桑時，他就恨不得將這些連累她的人，一併除去。

秦晚如理解他的心情，聽到質問也不生氣，只是神色有些哀傷。

「是。」

「那些人，是沖著我們來的，阿桑她應該是被連累了。」

所以之前接到阿桑要來徐州的消息，她們才會選擇來接，本以為這樣萬無一失，誰知還是出了漏子。

眼看著沈洵安的態度越來越冰冷，兩人間的氣氛也越來越古怪，一旁的晨曦終於反應過來，急忙擋在了小姨身前。

「洵安哥，程姐姐的事是意外，小姨她就是擔心程姐姐出事，才會特意趕來的。」

簡單解釋了一句，她咬著唇祈求。

「你先讓開好不好，小姨可以救程姐姐的。」

聽到救這個字，沈洵安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也依言退開了，將床沿的位置讓了出來。

他並未走太遠，就站在兩人身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這邊的動靜，顯然對秦晚如還有著防備。

秦晚如也不在意，很是自然的開始給程桑診脈。

等診了脈，又看了胸口和肩膀處的傷口，確認了病情，她才向房內一眾擔心不已的人道。

「問題不算嚴重。」

她臉上甚至掛了些笑，「這兩箭本來的目標，一處是頭顱，一處是心臟，阿桑很機敏，應當是察覺到了不對，做出了反應。

所以這兩箭都射偏了，一箭在肩膀，一箭在胸口，肩膀這處之前的大夫就處理的很好，而胸口這處，看似離心臟近，其實還隔著一段距離。」

也就是說，沒有太大的危險，取箭也沒想象中的難。

沈洵安和胡青等人，同時鬆了口氣。

秦晚如又道，「我來的匆忙，沒帶藥箱，勞煩幾位去大夫那借些藥箱和藥草來。」

胡青連忙毛遂自薦，「這個交給我。」

「勞煩了。」

胡青去的快，回的也快，不過一刻多鐘，就拿來了東西，還將坐堂的大夫給一起帶回來了。

沈洵安對胡青的行為很是滿意，雖說這個秦家人一看就對阿桑很是在意，但他不敢賭。

誰知秦家到底摻合了什麼，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連身為孤女的阿桑，都被牽連了進來，他對秦家人，現在是一百萬個不放心。

被帶來的大夫這次是自願的，一聽有高手要給程桑取箭，他自告奮勇的就來了，就連一路被胡青提著飛來，他都不甚在意。

一切準備就緒，秦晚如就站起了身。

「房間里不能留太多人，三個就好。」

「這是我剛剛寫的藥方，你們給個人去熬藥。」

「另外，熱水和乾淨的紗布也要準備好。」

將所需的都安排下去，房間里也沒留下其他人，秦晚如開始握刀取箭。

她的動作又快又穩，不帶一點猶豫，看起來十分輕鬆，一旁的老大夫眼巴巴看著，時不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很快，一旁桌上的盤子里，多了兩支利箭。

秦晚如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給程桑包紮傷口，沈洵安看了床上的情況一眼，將外面候著的皎月叫了進來。

「這兩支箭，拿下去洗乾淨。」

他說這話時，神色冰冷至極，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殺意。

皎月應了聲是，很快就帶著箭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秦晚如包紮完畢，大夫也心滿意足被送走，一群人重新聚齊到了隔壁的房間里。

只留下了皎月照顧程桑。

……

沈洵安坐在房間最里處，對面是晨曦和秦晚如，胡青等人則是坐在左右。

眾人面前，擺著那兩支從程桑身體里取出的箭。

沈洵安神色很冷。

「這兩支箭，你們能看出有什麼特殊嗎？」

說是問所有人，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在問秦晚如和晨曦。

秦晚如早就從晨曦口中，知道了沈洵安的身份，未來的外甥女婿。

喜歡的人被連累重傷，差點身亡，對她們有怨氣也是應該的。

再者，沈洵安越生氣，便代表越在意程桑，身為小姨的秦晚如，只會滿意他的態度。

她仔細查看了看箭，目光在箭頭部分往返了數次。

晨曦還有些迷惘，秦晚如已經放下了箭羽。

「箭頭用的是精鐵所鑄，鋒利異常，殺傷力極大。」

她沒說完的一句是，這種精鐵所鑄的箭頭，一向是國之利器，常人不可及。

她相信，這個外甥女婿也清楚。

沈洵安沒說話，「還有其他的嗎？」

他當然知道這種箭的來歷，正是知道，他才需要更多線索。

秦晚如聽出了他里的意思，看他的眼神不由得變了許多，語氣也多了幾分肅穆。

「你應該知道，這背後的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哪怕，你出身武陽郡王府。

沈洵安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冰冷樣子，「你只管說答案便是。」

秦晚如眉頭緊皺的看著他，沈洵安也靜靜的回望她，氣氛，又莫名開始凝結。

胡青等人大氣都不敢出，默默的垂眸當自己不存在，晨曦也巴巴的捏著手指，一言不發。

許久，秦晚如嘆了口氣，像是讓步。

「你若真想知道，就往老一輩皇室查。」

此話一出，胡青等人身上的汗毛，猛地豎了起來。

皇室！

他們齊齊看向自家公子，卻只看見公子波瀾不驚的面容。

「我知道了。」

秦晚如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孩子日後也是自家人，自家人當然不能害自家人。

她不說，是為了他好，即便他願意牽扯進來，武陽郡王府也不會願意，若是將武陽郡王府搭進去，那她就真的是罪人了。

但他這般執著，她什麼都不說，又覺得對不起受罪的外甥女。

也罷，她給的提示就這一句，想知道，看他查不查的到那一步再說。

兩人說話沒頭沒尾的，胡青等人也沒太聽懂，也不願意聽懂，此間事了，很快就一一散去。

勞累多天，該休息的休息，該養傷的養傷。

……

轉眼，又過去了三天。

程桑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再醒來，渾身都痛。

「小姐！你醒了！」

皎月驚喜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程桑側過了頭。

看著她喜不自禁的模樣，程桑揉了揉額頭。

「我睡了多久？」

一提及這個，皎月瞬間紅了眼眶。

「小姐，你已經昏迷七天了。」

「七天？」

程桑嚇了一跳，「這麼久？」

「那我們到哪了？」

「還在長青鎮。」

皎月連忙將她受傷之後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當說到聽聞她受傷，沈洵安從京城匆忙趕來時，程桑止不住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