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精神病，不是神經病
付盛炎出生的時候，就是酷暑，所以取了這個名字。結果自己生娃也沒算好，正趕上7月，坐月子的時候簡直要被折磨死。她婆婆又是個特別講究的人，規矩多，心思細。大夏天裏不讓開空調，不讓穿短袖，不讓光腳。更別提洗澡洗頭，想都不要想。
付盛炎都覺得，自己沒有母乳，八成就是憋的，偏偏還得頓頓喝湯，一天吃五六頓，孩子沒落上多吃一口，她自己都被揣胖了兩圈兒，再加上本來就是個高大的骨架，這一下子，簡直是熊壯了。
冉雨濛看見她的時候，着實被嚇了一跳，都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被付盛炎看出來，氣的她眼淚汪汪的。趙晨陽無不頭痛的對着冉雨濛用口型說，「你勸勸她。」
老趙家添了個大孫子，張羅著大擺滿月酒，付盛炎卻說什麼也不願意出席，因為她覺得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趙晨陽沒辦法，付盛炎現在情緒敏感，動不動就想哭，只好跟冉雨濛求助。
田蜜的連載還沒結束，冉雨濛請不了太長時間的假，趕在了滿月酒的前一天下午到的，直接被趙晨陽接到了辦酒席的酒店。
趙晨陽留着她姐妹倆敘舊，關上門出去了。
「別哭了，你現在不能哭，會哭壞眼睛的。」冉雨濛一邊兒給付盛炎擦眼淚一邊兒安慰她，「等你過了哺乳期，去買個健身卡，很快就能恢復的，真的。你本來就不胖，現在不是特殊情況嘛。」
付盛炎卻越哭越凶，眼睛像個關不上的水龍頭。
「有沒有寶寶視頻，給我看看。」冉雨濛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付盛炎果然給她翻手機，新生寶寶其實都看不出什麼眉眼兒，沒長開，甚至還有點兒丑巴巴的，不過，當媽的都覺得自己的寶寶是最可愛，最好看的。
冉雨濛認真的看着，小傢伙胖嘟嘟的，小手小腳都像是饅頭，倆人看了一會兒，付盛炎的情緒平穩了一些，冉雨濛這才拿出來帶給她的一套孕婦專用彩妝和護膚品。
「這是我同事給我推薦的，她懷孕的時候一直用，現在寶寶都兩歲了，安全無添加，你放心，明天交給我，保准給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們炎炎，本來就是大美女。現在當了媽媽，也是個標準的辣媽。」
一句話說的付盛炎破涕為笑。說着就要坐在鏡子跟前試一試。
「我哥知道你回來了嗎？」付盛炎閉着眼睛，讓冉雨濛給她畫眼影。
冉雨濛的手抖了一下，眼影重重的飛了一筆，畫到了眉骨上，她連忙抽了紙巾去擦。付盛炎突然睜開眼睛看着她，那雙眼睛又大又亮，跟她的哥哥，很像。
「還，還沒說。」冉雨濛收回眼神。「眼睛閉上。」
付盛炎看了她幾秒，閉上眼睛，「那你自己跟他說吧。」
付盛炎不能離開寶寶太久，小傢伙平均兩個小時就得吃奶，趙晨陽接她回去了。冉雨濛獨坐在房間里，握着手機，好久好久也沒動。
她答應了趙晨陽，會保持聯繫，不玩兒消失。但她也沒有主動去聯繫過誰，只是非常刻意的，每天都更新朋友圈的狀態，有時候就算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她就拍風景、拍食物。每次她發完圈兒，大概幾分鐘之後，付恆一一定會更新自己的。這好像成了他們倆的暗號。
我很好，每天都在用心的生活。用心的，看着你。
今天在機場落地的時候，她在機場拍了照，只是，沒有發出來。晚飯，她去了以前很喜歡吃的那家店，給一碗滷肉飯拍照發了朋友圈，配文：終於吃到了想念的味道。
幾分鐘后，付恆一也更新了狀態：明天有大事兒，今晚不敢多吃。
冉雨濛不確定他有沒有發覺，因為這家店是全國連鎖的，並不是只有這個城市有。可是，她還沒有勇氣給他打電話。
——
滿月酒辦的排場挺大，都快趕上辦婚禮了。也是，趙晨陽家三代單傳，如今得了個胖孫子自然是得風光大辦，小主人公出場半個小時，大熊貓一樣被圍觀了一圈兒，不勝其煩，開始抗議，付盛炎剛好也不想在這鬧哄哄的場合里多待，抱着孩子上樓到了冉雨濛的房間。
冉雨濛沒有下樓去赴宴，早上幫付盛炎收拾打扮好了以後就一直躲在房間里，付盛炎幾次想開口到底也沒說。做了媽媽，她比以前沉穩了一些。
「我包里有奶瓶和奶粉，水在這個保溫桶里，溫度都是調好的，你幫忙沖一下。我要上個廁所。」付盛炎把哇哇大哭的寶寶放在床上，一頭就衝進了衛生間。
「啊？我，我不會。」冉雨濛懵圈。
「那有啥不會的，就把奶粉倒進去，再把水倒進去，晃一晃就好了。」付盛炎在廁所里指揮。
「他不吃母乳嗎？」看着躺在床上哭的小臉通紅的小娃娃，冉雨濛的汗都出來了，她想去抱一抱，卻發現小娃娃好軟，她都不敢使勁兒。
「我母乳不夠啊，這會兒沒有，得吃奶粉。」
「他怎麼一直哭啊，你快出來哄哄。」
「我褲子都脫了怎麼哄，沒事兒，他喝上奶就不哭了。」
付盛炎說的輕鬆，冉雨濛依然不知所措，只好在包里翻奶瓶和奶粉，「倒多少水啊？」
正問呢，房間門鈴響了。
「晨陽來了！」付盛炎喊。
冉雨濛聽見孩子他爹來了，立刻去開門，「唉呀媽呀，你可來了，我弄不了……」
門外的人，不是孩子他爹，是他大舅。
「誰來了？是不是晨陽？」
冉雨濛側身，付恆一進來，「是我。」
付盛炎沒了動靜兒，半晌一個「奧。」
看到冉雨濛手上還端著奶瓶，付恆一示意給他，「我來。」
冉雨濛毫無意識的配合著，付恆一衝好了奶粉，「你來喂吧，我剛喝了點兒酒，身上有味兒。」
「我，不會抱。」
「托住腦袋和屁股。」
冉雨濛彎腰下去試了試，寶寶哭的正起勁兒，小胳膊使勁兒的揮舞著，嚇得冉雨濛更不知道如何下手。
付盛炎躲在衛生間里聽了半天，尋思著差不多該她出馬了，「媽媽來了！」
冉雨濛如釋重負，靠邊兒站好，看着付盛炎抱起寶寶坐下餵奶。付恆一剛要開口，被付盛炎搶了先：「你幹嘛來了？」
付恆一蹙眉，什麼叫我幹嘛來了，不是你發信息讓我上來的嗎？
付盛炎翻起眼睛看着他，於是乎他明白了，「那個，我，來找找我的車鑰匙，是不是擱在你包里了。」
純屬瞎扯。
但兄妹倆配合的天衣無縫，付盛炎低頭去看寶寶，「好像是吧，你自己找找。」
付恆一認真的去翻包，付盛炎又問冉雨濛，「一會兒你幹嘛？」
冉雨濛正全心全意的盯着自己的腳尖，猛不丁的被問，倉皇回答，「不幹嘛。」
「那正好，你開車送我哥吧，他喝了酒，省的叫代駕了。」
趁付盛炎跟冉雨濛說話，付恆一迅速把褲兜里的車鑰匙拿在手裏，「找到了。」
「奧，那行，你不是還有事兒嗎，你先走吧，濛濛送你，反正她沒事兒，是吧，濛濛？」付盛炎喂完了奶，抱起寶寶拍嗝，一邊兒拍一邊兒晃，晃到了冉雨濛和身邊。
冉雨濛沒法兒拒絕，她剛自己說的自己不幹嘛，「是，我也沒啥事兒。」
「哎呦，我的寶寶，吃飽了呀，睡覺覺吧。」付盛炎舒舒服服的靠在床頭，調整了姿勢，開始哼起了催眠曲。
付恆一和冉雨濛都站着沒動，付盛炎伸著脖子問，「幹嘛？走吧。不用管我，一會兒晨陽會來接我的。」
她使勁兒跟付恆一使眼色，付恆一隻好先行動，「那行，我就不管你了。」他開門出去了，冉雨濛還站在那兒。
「你還有事兒，想幫我哄娃？」付盛炎瞪着那雙大眼睛，特別無辜的眨巴了兩下。
冉雨濛跟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里，付恆一走在前面，看着他的背影，冉雨濛忽然就想掉眼淚。付恆一的背影，永遠讓她覺得踏實和安全，從小，她就是跟在他的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背影一天天的更加高大和寬厚，在他的後背上，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是讓她感到最幸福的事情。多少次午夜夢回，這個背影，她總是碰不到。
隱忍了那麼久的思念、牽掛、心疼和期待，好像爆發的山洪，讓她無法控制，指尖微顫。
電梯里，付恆一一直在低頭髮微信，冉雨濛偷偷的從電梯光亮的門上看他。感覺很奇妙，彷彿他們昨天還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電梯直接到了地下車庫，車庫裏和安靜，只有兩個人清晰的腳步聲。付恆一找不到他的車了，走了幾個道兒都不對，漸漸開始煩躁。
「誒？哪兒呢？嘶，好像就這兒啊。」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冉雨濛一看就知道，他馬上就要發火了。
「是這一層嗎？」她輕輕的問，據以往經驗，有可能不是這一層，這事兒付恆一不是沒幹過。
「就只有這一層。」付恆一的聲音已經開始帶着火氣了。
冉雨濛有點兒想笑，怪誰呢？只能怪自己沒記性。
「奧。別着急，那再找找吧。」
付恆一覺得很沒面子，一邊兒心裏暗罵付盛炎，都不說清楚，讓他毫無準備；一邊兒又罵自己蠢，他昨晚上看到她發的那條朋友圈兒，怎麼就沒想到她回來了呢？
那該死的車呢？難不成自己張腿跑了？早知道就停在地上了。
哎呀，對呀，就是停在地上了。
冉雨濛還在幫他找車呢，付恆一請了嗓子，「那個，我想起來了，在上面停著呢。」
「啊？」冉雨濛重複了一遍「上面，地上？就，酒店門口那個停車場？」
「嗯。」
冉雨濛張大了嘴，不會吧，這都能記錯？
付恆一已經動身去摁電梯了，「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真是個放諸四海而皆準的理由。
上了車，冉雨濛正要倒車出來，從倒後鏡里看到有人過來，她只好等著那些人過去。付恆一由於剛才太丟人，帶着墨鏡裝睡。
過來的人看來應該是參加酒席的，父母帶着看女兒，那女孩兒跟冉雨濛差不多年紀的樣子。這一家人的車就停在付恆一車的左邊兒，只聽那女兒問：「媽，你剛才也沒說清楚，為啥那個付恆一不行？」
母親沒好氣的說，「什麼為啥，沒有為啥。你看上誰不行，看上他了。」
女孩兒嗤了一聲，「那你說他哪兒不好，不是說自己開了個裝飾公司，又有房又有車，你和劉靜阿姨又是老相識，而且，我覺得他很帥啊！雖然年紀大了點兒，但是成熟啊，我就喜歡那樣的。」
車窗半開着，這些話一字不落的全進了付恆一和冉雨濛的耳朵里。
母親口氣不悅，「臉好看有啥用，他有病的。」
「病？什麼病？很嚴重嗎？」
「這兒，這兒有病。」母親戳了戳女兒的太陽穴。
「啊？不會吧？看着不像啊？」
父親拉了母親一下，「回家說，人家家辦喜事兒呢，嚼舌根也不怕被人家聽到。」
年紀大的女人哪能管住要嘮叨的嘴，「神經病你怎麼看出來，那不犯病的時候當然看不出來，犯病的時候，哼，可怕著呢。」
冉雨濛聽不下去了，啟動車準備走，付恆一卻搖下車窗探出頭去，「阿姨，糾正您一下，是精神病，不是神經病。」
車外的人都愣了，天上有烏鴉飛過。
「再準確點兒啊，是P-T-S-D，勞駕您上網查查，犯病的時候，也不會砍人的。」付恆一搭著車窗邊兒，墨鏡架到頭頂，對着那女孩兒很明媚的笑了笑，「承蒙厚愛，你很有眼光，開車小心啊！」
說完轉頭對着冉雨濛做了一個「開車」的手勢。
車子向著出口的方向駛去，倒後鏡里，做父親的好像在埋怨他老婆亂說話，年輕女孩兒痴痴的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被她母親一把塞進了車裏。
冉雨濛忽然就笑了起來，剛開始是低低的，後來就放開了，笑的渾身發抖。
「好好開車。」付恆一好像是在教訓她，語氣卻也滿是笑意。
冉雨濛的頭髮長長一些，已經搭在了肩膀上，天氣熱她在腦後扎了個辮子，有些碎發在鬢間散落，付恆一不自覺的就伸手替她別在耳後。
紅燈。
冉雨濛感受到了他的動作，轉頭看向他。他的眼睛還在笑，笑裏面有光。從童年的陰影里，照亮冉雨濛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