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不,你救?(小修)

第1章 要不,你救?(小修)

夜深,人靜。

黑黢黢的小路邊,有人在趕路。

踉踉蹌蹌,似是夜色太黑,看不清腳下的路,於是東一腳,西一腳,眼見就要倒地,下一秒卻又悶哼一聲,腳下步伐再快幾分。

小路的另一邊,卻又有人閑庭信步,身後一小童子往那一端張望許久,半晌,上前問道,「公子,當真不救嗎?」

前面那人腳步沒有片刻停緩,夜色四合,他的衣角隨風飄蕩,連帶着語氣也輕飄飄的,像是從未出現過,「要不,你救?」

另一童子心下一凜,斟酌著道,「公子,夜色已晚,咱們得加快行程了。」

一句話,未求情,也未露出害怕,彷佛只是平平淡淡的陳述了一個事實。

前方那人似是低低笑了幾聲,半晌,又有話語傳來,「子墨啊,你看你就沒有人家子白明澈。」

這話似調笑,又似教誨,但熟知他的人都明白,這是敲打。

子墨在夜色的阻擋下,微微鞠了一躬,「是,公子。」

三人風塵僕僕行走了一路,終於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家客棧。

子白站在客棧門前,看着被勁風吹倒在地上的「有間客棧」的牌子,繞是他多年冷靜,此刻也不禁面露驚訝。

江湖上瘋傳已久,堂堂「有間客棧」,竟然是這般模樣?

倒是前面那人,無聲地笑了笑,「有幾分意思。」

子白上前一步,剛要湊近詢問,卻聽得他說,「不進這家客棧,難道我們有更好的選擇?」

於是,身後的子墨默默上前敲門。

門敲了三下,卻遲遲不見人來開門。

子墨又敲了三聲,半晌,依舊沒有人。

子白訝異,雖然這門外落魄至此,但瞧著樓上窗戶四閉,不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啊。

更何況,子墨敲門時用了內力,只要不是暈過去的人,都可以聽到這敲門聲。

除非,是有人故意不給他們開門,又或者,是他們沒有得到這門裏人的認可,所以這門才不開。

「子墨,下來。」

子墨聞言,立馬轉身站在了那人的身後。

他眼見着那人上前,然後屈了屈手指,清脆的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三長一短,兩短一長,按照這樣的順序敲了兩次之後,門內忽然間燈火輝煌。

下一秒,門從裏面被打開。

裏面的童子一看,微微彎了彎腰,低聲道,「有間客棧歡迎醫藥谷言公子。」

言煜低低「嗯」了一聲,對着身後那兩人招了招手,子白和子墨看到后,忙斂了眼底的驚訝,恭恭敬敬地上前,跟在言煜身後。

兩人腳步剛進,身後客棧的門一閉,卻又聽到有敲門聲響起。

三長一短,兩短一長,又是這樣的節奏。

敲門聲中帶了些許急切。

剛剛給言煜開門的那位童子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招呼著言煜上樓。

言煜眼底勾起一抹好奇,問那童子,「有客來,不開門?」

那童子道,「客棧住房已滿,不再迎客。這是規矩。」

言煜低頭笑道,「規矩?誰定的規矩?」

童子聞言,卻是沒有回答,只答非所問,「公子多慮了,此事自有我們客棧的人處理。」

語氣端的是不卑不亢。

言罷,又對着身後的子白子墨道,「本客棧只剩三間房了,兩位一人一間,請跟我來。」

幾人上了樓,那童子給三人安排好之後,又指了指床頭的小鈴鐺,「夜裏有事可隨時搖響這呼叫鈴,自會有人前來為公子服務。」

說完,轉身離去。

子白和子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訝。

那童子,雖說看起來年齡和他們一般大小,但功力竟和他們不相上下。

而且,一舉一動間,神色始終淡然自若,似是對任何事情都早有把握。

言煜一進房門就知道房間里點了神魂香,他是醫藥谷的人,自然知曉神魂香是安神的香料。

拋開香料而言,這房間里的設施也是頗為講究,陳設雅緻,茶具是白玉製成,常年飲用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床是由紫木檀所制,有安神的功效……

細細掃視一圈,才驚覺這「有間客棧」果然名副其實。

傳言這客棧的主人令明卿常年身穿一身紅衣,得見其人的人都稱「此女驚為天人」,雖未見其人,但只瞧這客棧的設施,倒真不負盛名。

真思索間,門外傳來了子白的聲音,「求見公子。」

言煜道,「進來。」

聽到聲音,門外的子白與子墨一同進入房間。

言煜靠在椅子上,淡淡地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子白開口道,「那童子做事着實謹慎入微,目前還未有重大發現。」

言煜點點頭,正想讓他們退下時,突然聽到大門處似有聲音傳來。

其實這聲音極其細微,只低低傳來敲門聲和人語聲,但房內幾人聽力極佳,所以只要不說話,下面的動靜清晰入耳。

言煜給兩人遞了一個眼神,兩人立即秒懂,一動不動的觀察著下面的動靜。

客棧門口處,敲門聲依舊,只是已經帶了些許急促。

剛剛給言煜領路的童子站在門內,沉聲道,「青公子,你知道本店的規矩,一旦客人住滿,可再不接受其他客人。」

外面青靈俞看着即將追上來的刺客,苦笑道,「白琴,若不是走投無路,我怎麼會破了阿卿的命令。」

白琴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按理來說,這青衣狐狸雖然平時插混打笑慣了,但不會妄置令主的命令的。

此刻,繞是他多年冷靜,也有點不知所措。

正為難間,忽然聽到密語,「讓他進來吧。順便告訴外面的幾個小賊,我有間客棧想要護著的人,即便是他暗血閣,也不能隨意扼殺。」

一聽這話,白琴不禁有幾分驚訝,令主從不輕易使用密語,一來耗力大,二來,也沒有哪個人重要到這個地步。

現如今,令主竟然為了這青衣狐狸開了先河。

白琴將門打開,看了眼青靈俞的傷勢,道,「怎麼會傷到這個地步?」

青靈俞苦笑道,「阿卿讓你放我進來的?」

白琴從懷中拿出幾顆藥丸,讓青靈俞服下后,緩緩道,「不然呢?令主第一次給我傳密語。」言罷,又往夜色深處看了眼,頗有些鄙夷地道,「就這幾個小毛賊,也把你傷到這個地步?」

青靈俞用手悄悄按了按傷勢,心中不禁有些無奈,這麼多年,除過那次之外,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家打到無法還手的地步。

白琴將青靈俞扶回客棧內,又重新出門,看着林外葉影亂動,不禁冷笑一聲,認識這青衣狐狸這樣久,還是第一次見他傷勢這樣重,這賬,該算算了。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閣下竟是這般鼠輩?」白琴是用了內力的,聲音一出,林內又是一陣擾亂。

只是依舊沒人出來,白琴也不着急,負手而立,大有他不出來不關門的架勢。

半晌,林內終於陸陸續續出來了幾人,幾人皆是一襲黑衣,黑布矇著面,刀光劍影間,劍上赫然是暗血閣一朵紅色薔薇的標誌。

白琴冷笑道,「原來竟是暗血閣的諸位,但是這青衣狐狸今日我有間客棧護定了,另外我令主有指示,我有間客棧想要護著的人,即便是你暗血閣也請掂量掂量著自己的分量。」

那幾個黑衣人相互對視一眼,為首之人稍微拱了拱手,似是很久未開過口,聲音略微沙啞地道,「打擾了。撤。」

刺客一走,房間里的三人也回過神來,原來他們沒救的人竟被有間客棧給救了,而且聽這語氣,兩人好像還互相認識。

言煜眼底閃過一絲好奇,笑道,「有點意思。」

客棧,大廳里,白琴正為這青衣狐狸發愁.。

按理來說,客棧里的房間都是夠數的,客人一滿,立即關門,基本上如果不是危及到客棧安全的事情,不管門外之人如果敲門,客棧都不會給開門。

以往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情,但沒人敢違抗令明卿的命令去開門。

所以,令主這還是第一次為青靈俞破例。

青靈俞看着白琴眉頭緊皺的模樣,笑道,「你不用管我了,我知道阿卿的性格,她肯讓我進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白琴撇撇嘴,正想再給他喂顆止血丹,卻又聽到令明卿的密語傳來,「不許喂,讓他自己自生自滅去。」

白琴正要掏葯的動作立馬頓住。

因為密語的傳送對象只能是一個人,所以青靈俞並沒有聽到令明卿的話。

倒是看到白琴的動作驟停,咳嗽了幾聲,問道,「你這小子,真的忍心讓我這樣失血而死嗎?還不拿葯。」

白琴笑了笑,眯眯眼道,「令主說,讓我不許喂,你自己想辦法去。」

青靈俞無奈笑道,「阿卿竟然如此狠心。」

白琴撇了眼地上的人,再也不理會他的插混打滑,直接上了最頂層的一個房間。

白琴立在門前,低低道,「白琴求見令主。」

半晌,門內無回應。

白琴又求見了一遍,門裏這才傳來了聲音,「何事?」

「密語傳音需要大量內力,令主,你……」

還不等白琴說完,令明卿就打斷了他的話,「無礙。」

白琴立在門外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才道,「是,令主。」

令主最討厭別人關心她,他今夜自作主張上來看她,算不算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第二日清晨,客棧照常開門營業。

子白與子墨凌晨就起來,找白琴要了小廚房。幾刻鐘后子墨捧著一碗粥上了樓。

言煜對於自己的吃穿住行都很有要求,尤其是吃。

子墨敲了敲門,許久沒人應聲。他推門而入,將粥放在了白玉桌上,掃視了一圈后才發現房內竟然沒人。

但他也沒奇怪,只悄然退了出去。

另一邊,有間客棧三樓的某個靠角落的房間里,窗外清風浮動,在床上躺着養傷的青靈俞卻忽然笑了。

他頭微微轉向窗外,笑道,「阿卿,我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他話一說完,窗外忽然掠過一角紅色的身影。

下一刻,令明卿已經站在了房間內。

青靈俞微微眯着眼望向她,她依舊是一襲紅衣飄然,墨色長發只用一根白玉簪子隨意紮起,眼眸清冷淡然,眉心的一點硃砂妖嬈艷麗,襯著那雙眸子更加地深不見底。

青靈俞撫了撫身上的傷口,掙扎著坐起來,求饒道,「阿卿,我錯了。白琴已經給我說過了。」

令明卿看一眼他,只從懷裏拿出一個墨綠色小瓶子,然後扔給青靈俞,道,「現在知道錯了?當初走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像現在一樣服軟?」

青靈俞苦笑道,「我原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功力日益增長,已經可以為家中那一百一十八口人的性命報仇了,卻沒想到,終究還是我本事不夠。」

令明卿聽到這話,卻也沒說什麼,只道,「追殺你的有百餘人,你能從暗血閣人的手裏逃出來,已經很不錯了。別妄自菲薄,我當初把你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一心活在仇恨之中的。」

一聽這話,青靈俞自認沒資格反駁,只是默默地從瓶子中倒出幾粒小藥丸,就著白玉杯中的水,一飲而下。

「阿卿,我此次出去,聽到了不少江湖趣事。」眼見令明卿轉身欲走,青靈俞不得不轉了個話題,他一年也見不到阿卿幾次,這次好不容易見着了,怎麼說也不能讓她輕易走了。

但令明卿聞言,卻沒有多大的波動。

江湖上是是非非,哪有一天是平靜的。

青靈俞着急,出口道,「阿卿,我聽聞,江湖至寶碧血劍好像前幾日被盜走了。」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聲,又想到青靈俞在看着,所以適當的表現出幾分詫異,「碧血劍被盜了?」

青靈俞一看她這模樣,心中苦笑,知曉她是為了配合自己,只能道,「沒錯,前幾日我聽聞碧血劍被盜,碧池山莊莊主也被賊人所傷,現在碧池庄內蕭條慘淡,甚是冷清。」

令明卿又道,「碧池山莊多年雄霸江湖,沒料到竟……」

青靈俞道,「你多年未現身江湖了,自然不知現如今江湖勢力四起,多少家族都在等著秋林宴的開始,就等着重新分得勢力範圍呢。」他微微思索片刻,又道,「如今碧血劍丟失,江湖動亂,只怕是不能少啊。」

令明卿道,「多年前,我自建了有間客棧后,就沒再想過踏入江湖勢力了,現如今江湖動亂,又與我何干呢?」

青靈俞嘆息道,「阿卿,你不知,雖說有間客棧從來不自稱是江湖勢力,但你又怎知江湖上沒有客棧的一席之地呢?」他看向令明卿,道,「前不久,秋林宴的帖子又送來了吧?」

令明卿微微眯了眯眼,「那又如何?青靈俞,你是知道我的規矩的。你若再說一句,有間客棧從此再不讓你進門。」

青靈俞自知觸碰到了她的逆鱗,只摸了摸鼻頭,再未言語。

令明卿扔下一句「待會兒讓白琴給你換藥」便離開了。

片刻后,白琴推門而入,剛一進門,便欣喜道,「令主來看過你了?」

青靈俞道,「給了我墨丹就離開了。」

白琴邊配藥邊道,「就知道令主不忍心讓你一個人養傷。」

青靈俞無奈嘆息一聲,道,「我好像又把阿卿惹生氣了。」

白琴見怪不怪的為他換藥,「你惹令主生氣不是常事嗎?怎麼現在懂得反思了?」

「你不知道,阿卿說我再有下次就要把我趕出客棧,再也不讓我進來。」他思索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但這話我仍然要說,白琴,你能不能幫我給阿卿帶個紙條啊……」

白琴一臉你瘋了的表情看着他,「你怕是被暗血閣的人嚇壞了腦子吧?」

青靈俞卻未反駁,只撐著病體下床寫了個字條,「白琴,算我求你了,幫我這一回。」

白琴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道,「我還不想死。你這青衣狐狸,有本事就自己去給,憑什麼讓我去,再說了,令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已經去過一次了,再去令主估計就要將我趕出客棧了。」

青靈俞威脅道,「你忘了臨走之前,你還拖我給靈汨鎮上的某人帶了一封信?也不知道白公子看到信后是什麼表情呢?」

白琴一聽這話,氣急,「哼」了一聲,罵道,「你這狐狸,自己沒本事找令主,非得拉上我。」

青靈俞雙手環臂,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意,「怎麼,這個交易你做不做?你放心,阿卿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再說了,這不還有我擋着嗎?」

白琴狐疑地看向他,「你要給令主什麼?」

青靈俞笑道,「沒什麼,只是阿卿把自己關起來太久了,也該出去走走了。」

雖然答應了那狐狸要幫他,但白琴自己也沒有把握令主看到那張字條后是什麼表情。

夜晚,白琴站在門外思索許久,越發覺得答應青靈俞是件得不償失的買賣,只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辦法,正想着怎麼開口合適,卻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聲音,「進來。」

白琴任命似地進了客棧,對着房內那道紅色的身影緩緩道,「令主,客棧內最近一切皆好,只是青靈俞托我給您帶了張字條……」

「我知道了,你放着吧。」

白琴驚訝,看令主這神色,莫非是知道那字條里寫了什麼?

一時間,白琴竟對那字條充滿了好奇,那青衣狐狸也真是的,說什麼也不讓他看裏面到底寫了什麼。

他微微拱了一拱手,低頭掩了眼底的驚訝,道,「那白琴告退。」

令明卿也沒有任何的指示,白琴掩了門退出后許久,她才緩緩睜開雙眼,窗外微風浮動,吹的那白玉桌上的字條嘩嘩作響。

她視力極好,微微一掃就知道裏面寫了什麼,她閉上眼睛暗自運功,只是腦中浮現出的那幾個字卻怎麼也忽略不掉。

他說,「阿卿,我回來之際看到靈汨鎮上的桃花開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極美,我好想你可以去看看。」

另一邊,某三樓的一個房間內,子白與子墨微微低頭,等待座上言煜的命令。

言煜淡淡地開口,道,「走吧,別誤了時辰。」

子墨頭再低一分,心中腹誹,您這一路上遊山玩水,還怕誤了時辰?

只是這話他自然是不敢開口說的,旁邊子白冷肅的聲音傳來,「是,公子。」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路上一輛馬車搖搖晃晃,車旁邊一童子低聲問裏面的人,「令主,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車裏半晌沒動靜,那童子也不敢多問,只是馬車的速度再慢一點。

片刻后,馬車內傳來一道略帶慵懶的聲音,「隨便走吧,嗚,算了,靈俞說靈汨鎮上的桃花開了,先去賞桃花吧。」

童子輕快地應了一聲,這次,馬車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

這兩人,自是剛剛離開有間客棧的令明卿和白琴。

本來沒打算帶白琴,但她出了客棧才發現身後竟然有條「小尾巴」。

她看向身後,眼神稍微眯了眯。

白琴這才現身請罪,「令主,是屬下的錯,不該私自跟着你,但屬下擔心您一個人出去,路上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所以屬下斗膽跟着您了。」

令明卿也沒生氣,只是頗有些好奇地問,「青靈俞給你說了什麼,才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這話一出,白琴心下一顫,立馬請罪,「令主,是屬下擔心您的安危……也是那狐狸說您一個人出去,他不太放心,這才讓我前來。」

令明卿問道,「他留守客棧了?」

白琴道,「是,而且再過幾日白畫也回來了,所以客棧這邊您不用擔心,青公子雖然平時插科打諢慣了,但關鍵時候遇到事情還是靠譜的。」說到這,又悄悄看了眼令明卿的神情,「屬下現在已經無事一身輕了,所以您不用擔心……」

令明卿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但白琴很有自知之明,知曉令明卿這是默許了。

白琴駕着車行了一個時辰之後,忽然聽到馬車後傳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

「子墨呀,聽說靈汨鎮的桃花開了,傳聞桃衻丸在此處做最合適不過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臨走之際看到它呢?」

子墨苦着一張臉道,「公子,你就別折磨我了,桃衻丸只有你才做出來過,這等珍稀藥品我見都沒見過,怎麼做的出來嘛?」

言煜頗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嗯?是嘛,我可是給你看過醫書的呀……」

子墨悲嘆一聲,「公子,谷主傳給你的醫書是誰都可以看的懂的嘛?」

言煜感慨一聲,「原來我那些醫書你們都看不懂嗎?」

子墨內心道,不然呢?你以為誰都跟您老一樣一進谷就是谷主的關門弟子?你知道你隨手配製的藥丸會成為市面上有市無價的珍寶嗎?你以為這麼多年來,我真的能看懂那些鬼畫符的醫書嗎?你以為我這些年真的容易嗎?

言煜狐疑地看向子白,「真的?」

子白默默點頭,「是真的。」

言煜抬了抬頭,自言自語地道,「竟然這麼笨?」

子墨默默吐血,算了,公子是神人,不能和他進行比較,沒有可比性。

聽着後面傳來的聲音,白琴好奇,昨晚的那三位客人,竟然和他們是同一條路徑。

剛想給令明卿說,卻又想起剛剛那略帶沙啞的聲音,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一路上,身後的那輛馬車走的比她們還悠閑,本來以為他們要趕路程,白琴還特意給他們讓了讓路,結果他們好像並沒有要超的打算,於是,他這一廂情願就此作罷。

令明卿很困,非常困。

以往寒症雖然發作得厲害,但也不困,可能是給白琴傳密語的時候用了內力,所以這兩天一直在休息。

她自從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在調理,夜色將近時,才吩咐了白琴一聲,「休息片刻吧,也不趕路,不急。」

白琴道,「好的,令主。」

說完,緩緩將馬車停了下來。

看着前面停下來的馬車,子墨請示言煜,「公子,他們好像停下來了。我們還要繼續走嗎?」

本來剛開始的時候,言煜還以為前面的那輛馬車就是輛普通的馬車,但沒想到,駕車的童子竟然是那日在有間客棧給他們開門的人。

究竟是誰能驅使動有間客棧的迎客童子,恐怕除了有間客棧真正的老闆,再無他人。

早就聽聞有間客棧神秘得厲害,如今自然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於是,他讓子墨跟着前方那輛馬車,一路之上,白琴的馬車走的慢,子墨駕的馬車便更慢幾分。

言煜手中把玩著白玉扇子,抬頭問道,「嗯?停了?」

子墨道,「是,那童子突然把馬車停了。」他時刻注視着前方,又道,「看樣子好像要在這裏住一晚上。」

前方,白琴把馬車停了之後,問裏面的令明卿,「令主,條件簡陋,還請……」

他話還沒說完,令明卿突然開口,「無事。」

於是,他忙忙碌碌去找水源,找柴,搭火。

他們所在之地正是在一片森林邊緣,所以周圍很多木柴,這倒是為白琴省了很多心力。

忙碌間回頭一看,發現那醫藥谷的公子竟然還跟着。

白琴看了一眼,略微思索了片刻,卻是沒向令明卿稟報。

白琴在森林邊緣摘了些果子,回來的時候正對上言煜略帶詫異的目光。

他對着言煜微微撫了撫身,笑道,「言公子好雅緻,不知這是要去往何處呢?」

言煜挑了挑眉,也同樣笑道,「碧池山莊的莊主近日身體抱恙,他山莊的人請我去了多次,我應邀前往為其診治。」言罷,又對着白琴懷裏的果子笑得意味深長,「這百毒果性子烈,一般人可吃不得,白公子可小心啊。」

何止是性子烈,而是這果子本身就是百毒之果,聞着氣味香,實則汁汁要命,更別談這一個果子了。

白琴道,「多謝言公子提醒,在下就不擾公子休息了,告退。」

說完,抱着果子回去了。

他將這果子洗了洗,然後輕輕敲了敲車窗。

因着夜色寂靜,所以他壓低了聲音問裏面的人,「令主,我在這周圍竟然發現了百毒果,要不您吃兩個緩緩體力?」

令明卿聽到外面的聲音,緩緩出了馬車。

看着白琴懷裏的百毒果,令明卿也有點驚訝,問道,「這裏竟然有百毒果?」

白琴答道,「我也沒想過會在這裏看到它,但是它周圍的生長環境又和當初我們在極寒之地發現的一樣,我就摘了一些回來。」說到這,又想了想道,「我在回來的路上找了只兔子測試過,毒性很大,初步判斷應該就是百毒果無疑。」

令明卿看了看這果子后,隨便拿起了一顆,然後吃了下去。

後面的子墨看着令明卿的舉動,激動地搖了搖身邊的人,驚訝道,「我的天,她莫非是神仙,竟然敢吃百毒果。」

言煜聲音很冷淡,還帶了絲嫌棄,「我知道。」

子墨一看聲音不對,回頭一看言煜那危險的神色,又道,「咳咳,也許只有公子你才能救她了。」

言煜沒做聲,他心裏很清楚,令明卿一定不會有事,看白琴那神色也不像是不知道百毒果的人,明知這樣還敢吃,不是一心尋思就是有解藥。

可是,如果是百毒果的話,就連他都沒有解藥,她又怎會有?

言煜看着前方令明卿的身影,眼裏淡淡泛起了好奇。

一個紅衣女子,敢開這樣一個獨立於江湖的客棧,手下童子功力出神入化,敢吃百毒果卻又沒死,光是哪一點都足以震驚江湖。

他身處江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個對這樣一個女子有了好奇之心。

前面,令明卿吃了一口后對着白琴道,「這果然是百毒果,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問題。」說完,又有些驚訝地道,「可是這裏一點都不符合百毒果的生存之地啊。」

白琴也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只是,看着令明卿一口口吃完一個百毒果,擔憂地道,「令主,這百毒果吃一個就好了,雖然你說對你沒影響,但畢竟是毒果子,吃多了不好。」

令明卿想了想道,「也好。」她看了看白琴懷裏的那些果子,剛想說話,卻被他打斷。

「令主請放心,我待會兒就用內力把這些果子毀掉,要是被這附近住的農戶不小心吃了就不好了。」

令明卿點了點頭,又道,「馬車內空氣流通太慢,我隨便找個地方運會兒功,你不用守着我,早點睡吧。」

白琴一聽這話,立馬搖頭道,「恕屬下無法遵命,馬車我是讓白畫改過的,可以變動,令主你盡可運功,不會影響到你的,而且這附近……」

他話還沒說完,令明卿已經走了。

走之際留下一句話,「再說就回客棧去。」

白琴雖然干著急,卻也沒辦法,若論以前,他根本不敢說這話,但就是知曉兇險,這才忍不住出口相勸。

令明卿吃百毒果沒事他也是因為一次意外才知曉的。

令明卿的性子冷淡慣了,一般很少會對什麼事上心,但對青靈俞卻是個意外。

青靈俞一般犯了什麼錯,令明卿都不會輕罰,唯獨那次,令明卿用內力把青靈俞傷得三個月沒下得了床。

白琴去給青靈俞送葯,偶然聽到他對令明卿說,「儘管你吃那百毒果可以恢復內力,但你我都知道,毒果畢竟是毒果,你以後吃一次我毀一次,我肯定不會讓你再吃的。」

令明卿的語氣更淡,「你隨意,但如果要是再讓我知道還有下一次就離開客棧。」

白琴是知道令明卿的性子的,說到肯定做到,所以等到她離開后才勸青靈俞,「令主做事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你為什麼非要逆着令主行事呢?」

那是白琴第一次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你不懂,毒果吃多了會要了她的性命的你知道嗎?」

白琴驚訝不已,「怎麼會?」

青靈俞卻是再也不肯多說一句,只沉默著去吃藥。

後來,白琴親眼見過令明卿吃百毒果,吃了過後內力是會恢復不少,所以也沒把青靈俞的話當真。

只是,後來令明卿吃的多了之後,他有一天突然想起青靈俞說的話,「毒果畢竟是毒果,吃多了會要了她的命的。」

於是,自那以後,他雖沒有青靈俞的勇氣直接毀掉百毒果,卻也私下裏查了好多百毒果的書,也會明裏暗裏勸說令明卿。

他說的次數多了,令明卿卻沒有哪次聽得進去。

令明卿其實沒走多遠,她看了眼跟在她們馬車后的那三人,眼眸里也沒湧起多大情緒,只是隨便找了棵大樹,而後飛身上了樹。

反倒是言煜,在看到令明卿那冷漠的眼神后,心中好奇之心更甚幾分。

身後子白和子墨的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訝。

公子這是對一個女子產生了好奇心?

不多見啊不多見……

夜色涼如水,天邊幾顆稀疏的星子在雲層內若影若現。

令明卿睡在樹上,睡意朦朧。

樹底下,白琴坐在馬車上打坐,全神貫注地守着她。

林間風聲依舊,偶爾夾雜着幾聲蟲鳴。

只是,白琴閉着的雙眼終於緩緩睜開,「夜色已沉,不知言公子有何貴幹呢?」

言煜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從林間走了出來。

「唔,過來看一下吃了百毒果還平安無事的人啊……」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子,笑得沒有一點羞愧感。

聽到這話,白琴也笑了,「言公子,我們相識幾日了?」

言下之意,我家令主怎麼樣和你有關嗎?

反倒是言煜,頗為認真地想了想后道,「大約有一日多餘吧。」

白琴道,「哦?是么?原來我們才認識了一日之久啊……」他看了眼言煜后又說,「言公子盛名享譽江湖,在下自然也很佩服,但是我有間客棧向來不問江湖事,更不想攀附公子盛名,所以……」

言煜正想反駁,卻忽然聽到樹上傳來的一道聲音,「吵。」

一下話噎到嘴邊,半晌沒說出來。

不遠處時刻觀察著這邊動靜的子白子墨也愣住了。

竟然會有人說他們公子吵?

我的天,她知道江湖上多少人想要見公子一面嗎?她知道有多少人把公子奉為神靈嗎?她知道……

白琴俯身請罪,「是屬下失職。」

令明卿坐起來,看向樹下的兩人,心情很不爽,「言煜?」

言煜此刻才回過神來,於是微微躬身,「在下正是言煜。」

令明卿聲音有些嘶啞,「醫藥谷的言煜?」

言煜再次點頭,道,「正是。」

令明卿話語依舊簡短,「有事?」

言煜愣了一下神,「沒……沒事。」

子白和子墨獃滯了。

當然,言煜自己也有些獃滯。

回去后,言煜仔細地盯着子白與子墨,很認真地問,「我是不是沒有魅力了?」

子墨連忙搖頭,「怎麼可能?」

言煜又問道,「那是我在江湖上沒有名號了?」

子白默默補充,「公子,醫藥谷言煜公子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堪比碧池山莊的威名。」

言煜問道,「那為什麼那個女人對我如此視而不見?」

子白微笑道,「也許是她沒有眼光……」

旁邊的子墨默默點頭。

第二日凌晨時分,兩輛馬車又一前一後上了路。

白琴的馬車依舊駕駛得很慢,子墨駕的馬車也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看着後面的馬車,白琴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令主,您之前認識醫藥谷的人?」

令明卿抬起頭,「嗯?」

白琴又道,「那言公子一路上緊跟着咱們的馬車,似乎是對您可以吃百毒果很感興趣。」

令明卿低低地「嗯」了一聲,道,「不曾認識。」

白琴還想問什麼,卻忽然聽到後面傳來的怒喝。

「還敢跑?把搜刮來的錢財還給人家。」

後面陸續傳來幾聲討饒聲,「英雄,大俠,錯了錯了,我們這也是無可奈何……」

那道頗為清脆的聲音中又帶了幾分怒氣,「還敢狡辯?我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有假?」

「少俠,你不知道啊,現如今世道亂,我們這也是無可奈何啊。」為首之人解釋道。

「你們無辜,那些正值青春的妙齡少女,卻被你們隨意糟踐就不無辜了?那些被你們搜刮財務的平民百姓就不無辜了?」

這話一出,那幾人面面相覷,卻再也不辯駁,只是,抬頭的剎那,不知是誰的利劍先出了鞘,於是,刀光血影間,那個玄衣少年以一敵眾,仍然不落下分。

不遠處的白琴看到這邊的情況,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雖然那少年武功高強,但那幾人顯然也不好對付,雖說現在佔了上分,但百招之內必然會露出破綻。

馬車內,令明卿沒有任何指示。

白琴幾次欲言又止,終於聽到馬車內傳來的聲音,「你想救便救吧……」

得了指令后,白琴並沒有出面相救,只是用密語隔空給那少年說了一下那幾人的破綻。

白琴站在不遠處,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正處於混戰中的少年突然獃滯了一下,而後便看到那少年抓住破綻,很快打敗了那幾人。

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后,少年仰首張望,在看到不遠處白琴后,猶豫了片刻,緩緩走了過來,「敢問是兄台給我傳的密語?」

白琴微微點頭,笑道,「你年紀雖小,武功卻很不錯,若是潛心修鍊,日後必成大器。」

那少年微微拱了拱了手,恭敬地道,「在下炎淼,請問公子尊名?」

白琴笑道,「白琴。」

他站在馬車前,那少年又看向馬車的方向,只是終究沒有再問。

這邊處理完炎淼的事情后,令明卿也未說什麼,只淡淡地道,「走吧。」

白琴應聲,道了聲「是」后便又上路了。

不遠處的言煜一臉意猶未盡地看完這場戲,微微笑了一笑后道,「我可真是對他們越來越好奇了呢,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又會給我什麼樣的驚喜呢?」

一旁的子墨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眼睛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馬車,心中暗暗想道,真不知道讓公子有了好奇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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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似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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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要不,你救?(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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