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兩人進去許久都沒有出來。

也聽不到聲音。

東籬百無聊賴地坐在迴廊里，看着寇明遠。

「這個九皇子一直都這麼狂妄？」

「九皇子雖然年少，但是頗有才能，這安心鏢局若不是他也不會有現在的規模。當初是鹿姑娘招安了我們，但若沒有九皇子也不會有現在。」寇明遠提起那個十幾歲的少年，眸底都是欽佩，沒有絲毫因為年齡而出現的輕視。

「可他在姐姐面前就是愣頭。」東籬不屑的。

「你莫要小看九皇子，他的過人之處遠不止在經營鏢局上。」寇明遠繼續崇拜狀說道。

「我看你是被他裝的老成樣子騙了，和我年紀差不多，能有多厲害。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階小姐姐。」東籬微微揚起下巴，十分傲慢。

寇明遠見她這樣，也不多辯解，只是淡然一笑。

越過過了辦個時辰，鹿箏和宗政煞才出來。

宗政煞出來時，臉上已是一片雲淡風氣。行至門口，看了一眼倚靠在迴廊柱子上的東籬，抿唇皺眉，一言不發。

見狀，鹿箏輕微咳嗽了一下。

算是提醒他。

宗政煞又看了一眼鹿箏，看着東籬說道，「是我有錯在先，還望姑娘見諒。」

話音落下，也不等東籬回答。便抬腳大步離開。

沒有絲毫留戀。

「你這孩子！」

鹿箏恨鐵不成鋼，使勁兒跺腳，算是自己教育失敗。

「不管他了，我今天是來看你的。晚上吃完飯，我還要回宮去。」

鹿箏看了一眼東籬，和自己遊玩這麼久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傻傻愣愣的，若是被人騙了賣了，估摸著還給人數錢的就是她。

「小姐姐，你今晚還要去皇宮？」

東籬趕緊湊近，「可是…盧修哥哥要來了。」

盧修？

鹿箏眸子微微一沉，「他來做什麼？」

兩人自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已經五年不見了。

「盧修哥哥托我給您捎信，今日黃昏翰春樓見。」東籬湊近，壓低聲說。

「知道了，我看你一人在這裏玩的開心，也不管你了。過些日子走的時候我來接你。」說完便轉身走了。

突然，又頓住了步子轉身看着東籬問，「他如何知道我今日來安心鏢局？」

「他當然不知道，只是捎話給我，讓我見到你就說傍晚去翰春樓。估摸盧修哥哥日日傍晚都在哪裏等待吧。」東籬說道。

「知道了。」

鹿箏轉身便走了。

暮色漸起，柳岸河堤，春風輕拂。鹿箏緩步走在河堤，她來這異世已經十五年了。

她如今都是四十歲的心理年齡了。

可外表看起來才十七八歲。

只怕是老天玩弄吧。

她徘徊在河堤，翰春樓就在河對岸，她只需要過了石橋，再走約莫一兩百米就能到。

可她不知如何面對盧修。

自己過去十五年，有十年的時間是和盧修度過的。

一度，她一度以為自己會和盧修共度一生，可…

鹿箏突然扯著唇梢，苦笑了一下。

四十歲的心理年齡，卻還是二十幾歲的單純沒腦子的心。

活該吧。

這樣安慰了一下自己，轉念又想，該來的遲早會來，躲避不掉，就去見吧。

鹿箏抬腳正要上石橋。

身後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磁性的聲音，「阿鹿。」

鹿箏轉身，就看到盧修一襲白衣，站在橋下。

她站在橋中，遠遠地看着他，有些遙遠。

「你找我有何事？」鹿箏克制住眸中的情緒，問道。

盧修面上笑意盈盈，一雙桃花一般的眸子含着顯而易見的深情，他對鹿箏的喜愛，從來都不掩飾和壓抑。

「當然是想你了，這些年你為何躲着我？」盧修語氣委屈，有幾分怨懟。

鹿箏心底冷哼，他到底還是油嘴滑舌，跟着公羊德昌什麼都沒學到，這點倒是學的爐火純青。

「你自己心裏明白。」鹿箏語氣冷冷，「你何必在這裏假惺惺？不覺得噁心嗎？」

饒是這般的話語都沒讓盧修面上露出一點點不悅。

「阿鹿，我哪裏做錯了？你說，我改。」盧修湊近去，伸手抓住了鹿箏的手，掌心輕輕地握住她的小手，一如既往的柔軟和微涼。

鹿箏猛地掙開，眼底冷意肆起。

「盧修，我們結束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之前你能做到那般絕情，現在回過頭來找我，又是何必？你自己打臉自己不難受嗎？」

鹿箏覺得自己再也說不出比這還要撕破臉的話了。

若是他還這般糾纏不休，自己真是沒轍了。

「阿鹿，這是誤會…你聽我解釋。」盧修此番露出了幾分急切，上前想要繼續拉着她的手。

「什麼誤會？你解釋，那幾個美嬌娘不是你娶進來的？還是擅自撤走蔡門郡的新政？你到底尊重我嗎？」說道此刻，鹿箏竟有滿腔的委屈無處宣洩。

她在異世孤獨無助，遇到盧修和公羊德昌，以為是知己好友。

盧修對自己多番示好，以為是遇到真愛，一顆真心還未交付就被背叛和欺騙。

饒是修鍊心性這麼久，還是無法淡然處之。

盧修還欲張嘴，卻被鹿箏的手放在唇邊擋住了。

「既然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你辯解也無意義。你不信我，又何必說什麼非我不可，你說出這話都讓人覺得搞笑。」

鹿箏臉上的嘲諷格外刺眼。

盧修此刻再也無法淡然處之了。

「你是仗着我對你的寵愛才如此肆無忌憚？你不要忘記我……」盧修突然眸光冷冽，看着她語氣也冷了下來。

「我怎敢忘，但您不要忘了這裏是哪裏？」

「你來大楚做什麼？來幫那小子？他才十幾歲！」盧修轉移話題，繼續追問，他的拳頭緊握。

鹿箏的能力、才華。

只要她輔佐宗政煞，何愁宗政煞得不到太子之位，帝王之位。

那麼以後呢？是不是還會幫他奪得天下。

「怕了？你若是怕了大可以殺了我。」鹿箏哪裏會不知道此事盧修心中所想。

他是擔心自己幫大楚攻打西戎。

「…你該知道，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傷害你……」盧修語氣含着疼痛，眼底也是無奈和痛楚，他看着鹿箏，許久才說，「我只希望你不要怨我，以後你會知道我的無奈。」

「我不會知道，你只是在找借口罷了。而且，我在你心裏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重。所以我們不合適，分開是最好的，盧修…謝謝你對我這些年的照顧，也…謝謝你愛我。」

鹿箏突然收斂了周身的鋒利尖銳，輕輕地說出了這些話。

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盧修周身突然唰唰地出現了七八個黑衣人。

「主子，要不要追夫人回來！？」為首的黑衣人湊近追問。

盧修擺擺手，就算追回來，她的心也不會回來了。

「那要不要…」

那黑衣人突然眸底露出了兇狠的光芒，作出手刀的姿勢。

盧修突然周身氣壓變冷，抬眼看了看那黑衣人。抬手便給了他胸口一掌。

猝不防及，黑衣人身子飛出幾丈遠，后撞在一棵樹上，吐血而亡。

他任何時候都不會對她有殺心，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會傷害她分毫。

——

鹿箏心不在焉地在街上溜達。

自從知道自己是不死不滅的體質之後，鹿箏晚上四處溜達也不擔心人身安全了。

但她還是極少一人晚上走。

今天心情實在糟糕。

宗政煞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盧修突然又冒出來。

鹿箏幾乎都不願去想和盧修的那幾年，她以前談戀愛也不多，和盧修在一起，是真開心，就在自己要交付真心時…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這才讓鹿箏驚覺自己和古代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的大。

他們無法理解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無法理解法治社會的好處。

所以盧修的局限性造成了兩人走不遠。

與其日後百般麻煩，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鹿箏一人晃蕩半夜才想起自己答應了寶寶要回宮去。

可這個點，宮門都落鎖了吧。

今夜暫在鏢局安置下來，明日再說。

於是，她朝着鏢局滿滿晃蕩回去。

距鏢局還有幾條街的時候，突然感覺一個人影火箭一般竄到身邊。

沒等鹿箏反應過來是誰，就被猛地摟緊了懷裏。

鹿箏一愣，下意識地伸手去推。

卻依舊被緊緊地箍牢在懷中。

宗政煞的氣息，這孩子…真是有點難纏，鹿箏心底碎碎念。

「好了好了，我回來了。你放開我。」鹿箏無奈地說。

宗政煞卻不說話。

「我……以為你走了，再不回來了。」

幾乎帶着哭腔，宗政煞喉嚨里發出沙啞顫抖的聲音。

「我要走也會和你說，遇到點事就在外面溜達了一圈。」鹿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而且你都這麼大了，還這樣？若是被你身邊的人看去了只怕是有損威儀。」

「我不在乎。」

宗政煞語氣倔強，她的事情，就算自己再失態，還是不在乎。

鹿箏算是知道，自己和他之間交流是有障礙的，也就作罷不說了。

「你大半夜四處晃蕩，實在找我？」鹿箏一遍朝鏢局走，一遍問道，燭火月光之下，宗政煞的臉上滲出薄薄的汗水，拳頭緊握，地下頭一言不發。

但是緊抿的唇顯示出了他的不安的情緒。

到底是孩子，對自己的關切毫不掩飾。也正因為是孩子，所以才心志不熟，對自己有這般的情感。

鹿箏覺得自己有義務和責任引導他擁有正確的價值觀。

兩人沉默寡言地回了鏢局，鹿箏一進大門就見院子裏燈火通明，一進去就覺得周遭氣氛壓抑，寇明遠瞧見鹿箏平安歸來，急忙上前來。

「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公子為了尋你…」

寇明遠話還沒說完，就被宗政煞一個冷淡的眼刀制止了。原本到嘴邊的話也被吞了。

「辛苦大家了，都去休息吧。」鹿箏說了一聲，便朝卧房走去，走了幾步才看到東籬還趴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睡覺。

這丫頭，鹿箏心裏一暖。

「讓人送她回去睡覺吧，醒了告訴一聲我回來了。」鹿箏吩咐了一句。

東籬被幾個丫鬟帶下去休息了。

宗政煞自然也歇在了鏢局。

第二日一早，鹿箏便起身，在庭院裏練瑜伽。

這些年，她始終保持着現代的生活習慣和規律。

曾經，有人偷學她的瑜伽，以為這是她保持容顏和武功高強的秘訣，被鹿箏撞破后，着實好笑了一些時日。

鹿箏正在做拜日式，突然感覺身邊多了一人。

轉頭看了一眼，是東籬睡得迷迷糊糊地湊過來，也做了拜日式。

「你多睡會兒，起這麼早幹嘛？」鹿箏調整呼吸問道。

然後閉上眼，感受日光，清晨，安靜和自然。

古代的環境，真心好。

「小姐姐你和盧修哥哥怎麼樣了？」東籬問道。

「小小年紀別八卦，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知道。」鹿箏語氣輕輕地說。

東籬睜開眼，「你就和盧修哥哥和好吧。小姐姐，我希望你能在西戎。」

「我不屬於任何國家，沒有人能困住我。」

「可是…你和盧修哥哥這麼多年…」東籬語氣有些捉急，氣息都亂了。

鹿箏氣定神閑，「你若再多說，明日就回去吧。」

她語氣隨意，讓東籬心裏一緊，趕緊閉嘴不敢再說。

兩人練完，打坐的時候，東籬又說，「昨晚，那個九皇子差點把這鏢局給拆了。」

「他脾氣古怪，這事情倒也像他的風格。」鹿箏嘴角噙著一抹笑。

「何止是古怪。」東籬撇嘴，縱有天人之姿，俊朗倜儻，可性格古怪，脾氣極差，自己也不喜歡。

若倫喜歡，她倒是覺得盧修哥哥才是真的儒雅君子…

東籬臉頰一紅，盧修哥哥與小姐姐才是一對，她急忙將這想法甩開。

「我再去宮裏住幾日，過些日子我們就啟程。」

「好！」

——

鹿箏被宗政煞帶回宮。

剛回去，宗政煞就被皇上急招去了。

鹿箏百無聊賴在屋內看書。

宋姝守在一旁，時不時給鹿箏第一杯的奶茶，時不時遞給她一碟糕點。

房內格外安靜，鹿箏沉迷在故事不能自拔。

不速之客自然是要趁著宗政煞不在的時候來。

否則，宗政煞如混世魔王一般，誰見了都要怕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