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混亂的生日午餐（二）

「好了，好了。」她給捲毛遞過去一張紙巾，還不忘瞪了一眼白時夢，勸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咱不要她，你才能擁有廣袤的森林吶！」

「岑月芯！」此刻換作安熠然猛的一吼。「原來你就是這樣想的嗎？」

……

完了，又來一發瘋的。

小愛立即不滿：「你那麼大聲對我姐幹嘛！」

沉默許久的金魚，給他哥幫忙：「小愛你好好說話！」

小愛目露凶光：「管你什麼事！又沒說你！」

臭小子兩邊不得罪：「你倆坐下！」

白時夢添亂：「坐下個屁！你們今天就是來找茬的！」

捲毛渾水摸詞：「baby我是來找你的！」

白時夢炸毛：「誰稀罕你來找我！」

捲毛委屈，又嚎出一嗓：「baby！」

臭小子覺得不恥：「能不能給男人掙點骨氣！」

「我……」

「我什麼我！……」

此情此景，岑月芯一個頭兩個大，按眉在口水戰里看向安熠然——好嘛！這一桌的漿團糊糊，拜你所賜，全攪一堆了。

他不禁莞爾一笑，輕聲開口：「越亂越好，亂才能有機可乘，才能亂中取勝。」

這就是他想了這些日子走出的——第一步。

恰逢這時，廚房裡的大廚，端著最後一盤菜肴宮保雞丁走了出來。

他挺著個大肚腩，聽見這裡的熱鬧，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道：「好啊！夠暴躁！就跟我的辣椒筒子一樣！嘿嘿！我喜歡！」他說著把菜往桌上一擱，「安先生，你們吃得開心就好！」

全桌人在外人面前，立馬偃旗息鼓，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成各種姿態，安熠然卻跟無事人一樣的站起身與他握手相謝：「古大師，今天辛苦您了，下次見面定給您帶上一瓶好酒作謝。」

古大廚捧著肚子哈哈一笑，「沒事沒事！咱倆之間說這些幹嘛，反倒是我今天來著了，終於見到你那位愛吃川菜的姑娘了！」

他笑眼把岑月芯打量，後者不自在的把眼一垂，他便拍著安熠然的肩，又是哈哈一笑道：「找個時間又來成都耍嘛，我到時再教你幾道硬得很的川菜，吃了保准叫她的胃離不開你！那不就啥都不缺了嘛！」

說完看著岑月芯卻用四川話道：「你說是不是嘛妹娃子！」

岑月芯怔在他剛才的話中，還未脫身，只是不輕不重的笑著，最後送他離開時，自己是怎麼說的，怎麼做都不知道，只在心裡盪著一句話，他因為自己——在學做川菜？！

心裡某種不能說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破土，岑月芯有些惶恐壓住。

她想，走過的舊路，挨過的痛苦，那些已經經歷過的過程，就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這時肩上卻搭來一個溫熱的手掌：「你怎麼了？」

岑月芯逃命似的躲開，只淡淡扔下一句：「飯也如安先生的願吃了，現在帶著你領來的那些人，可以離開了。」

安熠然一顆心在風中涼了涼，有些人立即賤兮兮的挖苦道：「然爸啊，我看你這追愛之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短短一句話，捲毛有一半沒聽懂，不過看臭小子那樣兒，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於是在旁笑得扎眼。

金魚這人，大多時就跟空氣一樣隱在身邊不動聲色，不過往往安熠然有難時，他就會立刻現身，拔刀護他哥，只見他推了推眼鏡，「切！光腳的有什麼資本嘲笑摸著石頭過河的！也沒見你們的路有多好走。」

捲毛沒聽明白，但臭小子卻是懂的，革命都未成功，同志們前途渺茫。於是反手攀上安熠然的肩，羨慕道：「還好還好，你還有個好助理，要不別要我芯媽了，你倆過吧！」

「滾！狐狸嘴裡竟吐些豬牙！」安熠然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腦勺，氣道：「勞資這些年給你買的裝備都沖太平洋了？！吃裡扒外的小東西！」

被當眾用武力揭了老底，臭小子大囧，金魚訕笑，捲毛獃獃。

安熠然一對眉峰堆成了川字，他突然看向捲毛一本正經，「趕快把你的女人搞定！不能讓她和岑月芯再待在一塊，思想太危險！」

危險嗎？——捲毛想。

嗯……的確危險！

但這一次把「危險」付諸行動的卻是岑月芯。

「去布拉格吧，我覺得你剛才的提議非常好。」她按滅手中的手機，不著痕迹的把它丟進衣兜里。

「真的嗎！」

「恩。」

岑月芯堅定的點點頭，白時夢瞬即跳了起來，興奮道：「哎呀呀！太好了！我也是好久沒回家了！什麼時候走，我馬上安排！」

「越快越好。」

「保證完成任務！」

小愛瞠目結舌的看著那踩著恨天高，一路蹦出去的女人。

「姐，我覺得沒必要！躲他也不至於……」她話說到一半頓住，又轉念道：「去多久？」

岑月芯撐在窗台上，看著底下綠意盎然，花團錦簇的園子，緩緩道：「不知道，法國的那二老也有許久沒見了，索性這次一道。」

手機里彈出的那條新聞，讓她心情煩躁，也讓她不得不重視他的決心。可除了縮起頭來當鴕鳥，岑月芯還真沒其他法子和力氣來應對他了。

「那……」小愛問，「咱家怎麼辦？」

「交給咱鄰居唄，你去跟人王嬸好好談談，看一個月給多少錢合適，至於家裡的東西，你好好規整規整，免得將來回來時一個也用不了。」

「……好。」

小愛十指抓進頭髮里，一邊下樓，一邊怨氣十足的吼出一聲：「安熠然！你大爺的！……」

岑月芯不禁苦笑出聲：「愛啊！別忘了他曾經是你的安哥哥。」

她又嗷出一嗓子：「我現在後悔死了！你呢！」

「……我。」

後悔？該後悔嗎？

岑月芯知道自己不曾後悔。

讓那顆閃耀的星星住進心裡，給了她最美麗的星空，雖然不曾久留，但擁有過及美好。

所以，愛上他——是一件不會後悔的幸事。

午後的日光，把屋子曬得暖暖的，她走進書房，從那個上了鎖的柜子里摸出一個相框來，這東西雖然擱在裡面，但是太久沒人動過，還是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灰。

照片里有八個並相靠在一起的人，綠油油的爬山虎紅磚小樓為他們做背景，在頂光明媚的太陽下，他們笑得歡暢無比。

如今小樓未變，人卻變了，有些人歸來，有些人已永遠的離去。

岑月芯心裡酸澀，便就著手當抹布，挨個掃去幾人臉上的灰塵，他們的笑容，在這一刻越發的清晰，彷彿能穿透一切時光匆匆而行的腳步，把人拉進那段讓人沉淪的歲月里，去細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