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錢塘江觀潮

()天下的事情說巧也真巧，當天英四人趕到杭州袁府的時候，正好天雄四人也剛剛走進袁府。兄弟姐妹見面，打打鬧鬧，摟摟抱抱，嘻嘻哈哈，哭哭啼啼，說說笑笑，吵吵鬧鬧，簡直要鬧翻天了。早有家人稟報給老爺、夫人，於是在大廳里，四個閨女一齊擁了上去，親親熱熱、嘰嘰喳喳地和父母暢敘思念之情。接著，四個閨女和四個未來的女婿，一對一對恭恭敬敬地叩拜老爺、夫人。老爺、夫人看著四個如花似玉的閨女配了四個英俊瀟洒的女婿，樂得合不攏嘴了……

盛大的酒宴擺起來，十個人滿滿登登地坐了一桌。四個女婿輪流給老人敬酒，大家說說笑笑，吃吃喝喝，從中午一直進行到下午。後來，不知是誰提起安祿山屯兵買馬、陰謀造反的事情，眾人才皺起眉頭，憂心忡忡，不歡而散。

四個閨女各回各的閨房，四個女婿各有各的住室，袁府對皇上撥的銀兩自有安排和用場。鑒於目前這種形勢，他們決定來日到西湖遊覽，共同商議今後的打算。

為了不在城裡造成太大的影響，他們不帶一個傭人，全部男裝，悄悄地來到西湖。杭州地處江南，雖然臨近十一月份，依然陽光明媚，暖風和煦，柳葉翠綠。他們雇了一艘大遊船，八個人濟濟一堂，盡情地享受這別後重逢的親情溫馨，享受這碧波蕩漾、山色秀麗的西湖美景。遊船劃到明鏡一般的湖心，大哥天雄當仁不讓，做起大頭領來：各位弟弟妹妹，分別半年，今日幸喜相聚，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事情，卻讓安祿山造反的傳言破壞了我們的好心情。已然如此，我們就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吧。

天英也算個小頭領了，他自然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想法：大哥，就目前來看，安祿山在做準備，一時之間，不會有大的行動。現在，朝廷對我們的銀餉還正常供應，我們應該善始善終，奔赴普陀山，完成皇上交給的任務才是。

天豪表示反對：我看，就不必去普陀山了。安祿山一旦造反，皇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管什麼任務呢。

筱蓮說：去去也好。許多名山大川都去過了，單單就撇下這一個佛教聖地，不是太遺憾了嗎？

於是，大家爭爭吵吵，各抒己見，意見沒法統一。

天雄一聲吆喝：行了，不用爭吵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出發去普陀山。

誰知道，大家卻眾口一詞地：好！

天豪哈哈大笑：既然大家都想去，何必爭爭吵吵的呢？

天雄笑了笑：各位弟弟妹妹，還有一件難事得商量商量。

天豪嘻嘻地笑著：大哥，什麼難事？不就是成親不成親嘛。成親，我贊成成親！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筱蓮說：嗨，你這是做夢娶媳婦，凈想好事情呢。

笑聲中天豪一臉委屈：其實你們心裡都想成親，只是嘴上不講出來；我先講出來了，反而受到你們的嘲笑。

香蓮說：天豪哥，你不會不先講，等別人講了以後再說不行嗎？

天豪認真的：不行，那樣誰還發笑呢？還能有現在這麼熱鬧？

剛剛停止的笑聲又轟然震響……突然，一條鯉魚從湖裡一躍而起，不偏不倚，正好穿過窗戶落在了筱蓮的懷裡。筱蓮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便雙手捧起鯉魚，興奮地說：鯉魚跳龍門，這預兆著我們的前程一帆風順。

眾人都很高興，便七手八腳地來搶鯉魚，鯉魚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尾巴有力地撥拉了幾下，筱蓮哎呀一聲尖叫，便把鯉魚扔出窗外，大家眼睜睜地看著，那魚兒鑽進湖水裡，搖頭擺尾地遠遊去了……

天豪笑笑：三姐搭救了鯉魚，說不定他是西湖龍君的王太子，三姐還會碰到一場好姻緣呢。

筱蓮把臉一紅：瞎說！

香蓮說：三姐，說不定鯉魚是西湖龍君的公主，和三哥會結成好姻緣呢。

筱蓮嗔道：你和天豪串通一起，拿我們開心呢。

香蓮吃吃地笑著：我們？我們是誰？誰是我們？三姐，你和三哥還沒有成親，就不認親妹妹了。姐姐，我和你才是真正的「我們」呢。

筱蓮被香蓮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指頭：死妮子！

經過這一番嬉鬧，大家的情緒慢慢地舒緩下來……天雄態度嚴肅地：皇上交待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形勢如果發生變化，我們未必能夠順利地回到京城。目前，我們需要的是鎮靜，是自信，是力量，是戰勝各種困難的勇氣，萬一到了危急的時刻，我們也會臨危不懼，當機立斷，做出應有的選擇。早就聽說杭州錢塘江潮的威力和氣勢，這也正是我們所需要的精神支柱。明天正好是初一，我們一起去錢塘江觀潮，同意不同意？

天雄這一番演講，使得大家感到他一夜之間已經成長為一個驚天立地的漢子，完全有能力帶領大家衝鋒陷陣，戰勝千難萬險。面對著這樣一個值得信任、值得依託的大哥，大家異口同聲地：同意！

芳蓮聲音怯怯地說：天雄哥，我是杭州人，知道八月十八日是觀潮的好日子，明天是十一月初一啊……

天雄微微一笑：妹妹，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聽人家說，每月初一、十五都是觀潮的好日子，不過八月十八日的江潮最大最壯觀罷了。

船夫聽見了，笑著說：客官說的極是。錢塘江的入海口是個喇叭狀，潮水易進難出，後浪推前浪，愈涌愈高，形成滾滾浪潮。站在河口看，一天兩個潮；站在杭州看，初一和十五，一月兩大潮。八月吹的東南風，風助潮威，江潮最大最好看。杭州冬天也能看潮，向南20里，有個之字彎，能看一線潮、回頭潮，保你們看得滿意。不過，你們得往後站，離岸邊遠一些，潮水湧上堤岸，可是怕人得很。去年八月十八日，潮水湧上岸來，把兩個觀潮的人衝進錢塘江去了……

聽了船夫一番言語，香蓮嚇得吐了吐舌頭，眾人觀潮的興趣卻更濃厚了。香蓮說：現在是萬事齊備，只欠東風，明天誰能像諸葛亮那樣借來東風，錢塘潮就更好看了。

天傑說：就讓大姐借東風吧。大姐能下神，觀音菩薩也曾附身顯靈——

芳蓮把臉一紅：天傑，別亂說！

筱蓮、香蓮連忙問是怎麼一回事，天傑要張口，芳蓮打著不讓說，天雄也不讓問，天英、天豪雖感興趣也不好再發問了……

第二天，他們坐了兩輛馬車，出了杭州城，沿著錢塘江邊向西南奔去。寬闊的錢塘江碧綠清澈，奔流不息，時時有船隻掛著白帆，順流而下。打漁船漸漸多了起來，馬車也靠近之字彎了。老車夫說：錢塘江在這裡接連拐了兩個彎，形成一個之字形，人們又把錢塘江叫做之江，聽錯音的把它叫做浙江。江水拐彎，水流變緩，這裡聚集的魚兒也就多了。

天英問道：大叔，你識字？

老車夫笑笑：斗大的字，認識一籮筐。之字不就是這麼一拐、那麼一拐嗎？

老車夫用手指比劃著寫之字，就是忘記點頂上的一點了，天英也不去挑明……馬車停在錢塘江的拐彎處，眾人下了馬車，站在江岸，便急切地向北望著河水，找尋波濤滾滾的江潮，可是看見的只是波光閃閃向北涌流的江水。老車夫望望天空的太陽：各位莫要著急，現在正是中午，要到下午潮頭才能過來。

大家鼓得圓圓的勁頭一下子泄了氣，香蓮嘆口氣：唉，還得等多長時間呢？

天雄微微一笑：四妹妹——

香蓮打斷他：別死妹妹、死妹妹的瞎叫，多難聽！

天豪笑笑：你叫我死哥哥，我才愛聽哩。

香蓮說：別打岔，聽大哥說什麼。

天雄說：小妹妹，我是說，凡是世上的好事情，都是急不得的。日出壯觀，偏在黎明時分，要看日出，就要半夜出發。桃花艷麗，春天才能開放，要看桃花，就得熬過漫漫寒冬。俗話說，性急吃不得熱豆腐，我們耐心地等一等，就會看到氣象萬千的錢塘江潮。

香蓮說：大哥，你說了日出，說了桃花，來和錢塘江潮相比。還有一件事，到了口邊，你卻沒有說出來，我替你說了吧。

天雄疑惑的：什麼事呀？

香蓮紅了臉面：大哥，你可能會說，成親幸福，但要耐心等待，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到時候自然就會成親的……哎呀呀，羞死人了，我都說了什麼呀？……

香蓮雙手捂住臉，鑽到筱蓮懷裡：姐姐……

在一片笑聲中，錢江潮的潮頭悄然出現。在遠遠的北方，在水天連接的地方，湧現出一條銀亮的細細的白線，逆著江水緩緩地向南邊推移過來……細心的蕊蓮最早發現：別吵鬧了，大家快看，一條銀亮的白線，奔涌過來了！

「一線潮，一線潮！」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幾條打漁船急急忙忙地靠在岸邊，拴了纜繩。

一陣陣海風迎面吹來，天傑喊了起來：東風，東風，大姐真的借來了東風。

眾人一齊奔向岸邊，急忙朝錢塘江心看時，果然浪借風力，風助潮勢，在前浪緩慢奔涌之時，一個一個後浪像雪花蓋頂一般，瘋狂地吼叫著猛壓過來……於是，雷吼的聲音轟然震響，滾滾的雪濤銀浪激起一丈多高的潮頭，勢如萬馬奔騰，蛟龍出海，雪山崩塌，洶湧澎湃，勢不可當，猛烈地衝擊著堤岸。老車夫高聲喊道：往後站，再往後站！

眾人急忙往後退時，一個浪頭衝上岸來，大家雖然已經到了安全地帶，卻被潮水打濕了衣服，香蓮、筱蓮嚇得嗷嗷直叫：好懸，好懸啊！

老車夫告訴大家，回頭潮勢頭更大，天雄、天英便指揮大家，迅速地退到岸邊的高坡上。這時，潮頭已經到達之字彎，並且猛烈地衝擊著迎面的堤壩，發出雷鳴般的吼聲，如同天崩地裂一般，雪浪狂奔，回頭亂竄，湧起幾丈高的浪濤，如同出海蛟龍，又像下山猛虎，怒吼著向岸邊撲來，把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完全淹沒了，眾人驚嚇得變了臉色……

正當眾人驚魂未定之時，潮水已經悄悄地退去，於是，錢塘江風平浪靜，波光粼粼，恢復了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