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話說有多少人生活在北城？」唐慎一臉好奇的看向周耿問道。
雖然不明白唐慎提問的用意，但周耿還是如實的回答道：「不算常駐的外地商販，北城登記在冊的戶籍人口共有三萬八千六百三十二人。」
這周耿明面上給人留下一副極其輕浮的樣子，可但從他隨口便能直接報出北城準確的戶籍人數，顯然能夠看出周耿打理北城事務還算是盡心儘力的。
「既然如此，如果真的西蜀與北城開戰，你捨得這三萬多人陪你一起送死？」唐慎隨即便拋出了一個更為尖銳的問題。
周耿目光堅定的說道：「青竹山城的百姓世世代代生活於此，為了守衛家園，他們定然會願意與我一同慷慨赴死。」
「我是問你願不願意，而不是問他們願不願意。」唐慎此時也同樣收斂起了那一臉慵懶的笑意，一臉嚴肅的看向周耿。
周耿疑惑道：「這兩有區別嗎？」
「自然有，他們的意願跟你的意願沒有半毛錢關係。如果一城之主甘心將全城百姓的性命作為自己統治的籌碼，那麼恭喜你，你已經成功的習得了一半的帝王之術。」唐慎說着便還做了一個拱手恭喜的動作。
但是見着唐慎的臉色，卻並沒有顯露出一絲恭喜的樣子，顯然這話里充滿了嘲諷。
一時間周耿被唐慎的話語給說的噎住了。
唐慎見狀便是繼續逼問道：「周大城主想好了沒有，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否真的願意讓三萬多人陪着你一起送命？」
帝王之術便是一本視人命為草芥之術。只要能達目的，別說是三萬人命，便是再多人死在帝王面前他估計也不會心生痛惜。
「若為帝王，人便不再是人，人不再是人，那麼就不會再有人心的憐憫與同情。你希望自己也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嗎？」
唐慎起身，向著周耿的方向微微踏了一步。便好似是在周耿跟前多了一份的威壓。
一時間原本還意志堅定的周耿便陷入了猶豫之中。雖然他已然做好了與北城同赴死的準備，可一時間讓三萬條性命與自己陪葬，周耿卻萬萬做不到。
霎時間城北三萬人生死之責任便化為了一座大山，壓得周耿全然喘不過氣來。
猶豫良久之後，周耿最終便是搖了搖頭道：「我……確實辦不到。」當周耿說出這句話時，雖說心中還是極度的不甘，可一時間便覺得身上的千斤重擔一掃而空。
「是不是輕鬆了許多？」唐慎似乎一眼便洞穿了周耿的心思，隨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問道。
還不等周耿作答，唐慎便拿出了一封早就準備好的信件交到了周耿的手中。
周耿疑惑著打開信件，但看了開頭的寥寥數字，周耿便是瞪大了眼睛道：「這是我父親……」
唐慎點了點頭隨即打斷道：「沒錯，你先安心把信件看完。」
「這封信乃是你父親寫給遠方好友的，只可惜信件還沒有寄出，老城主便先去了一步，因此這封信件便留存在了他的書房之中。」
待周耿將信件看完后，那看似整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北城主便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看來你父親還是比較了解你的嘛。」唐慎看着周耿輕聲言笑道。
雖然周耿周宏兩人乃是一個母親生出的親兄弟，可性格迥異。哥哥周耿雖然看似散漫，但卻天資聰慧，什麼事情都是一學就會。
而弟弟周宏便是為人老實本分，但天分上卻比哥哥要差上不少。
而老城主再世之時便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裏，原本他還是將大兒子周耿作為心目中未來的繼承人。因此對於周耿便是嚴加管教，平日裏基本沒有什麼好臉色。
而對於二兒子周宏，由於其老實本分的性格，便是十分的討老城主的喜歡。這也讓老城主看上去更偏愛於弟弟周宏了一些。
周耿將老城主的寵溺弟弟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中自然是愈發的不滿。越是不滿，其行為便越是叛逆乖張。而其行為越是乖張，老城主便越是嚴厲管教。
直至最後父子二人的矛盾變得不可調和，父子二人便是在此後幾年內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老城主死後，卻是故意沒有將城主之位寫在遺囑之中。
原本周耿便沒有心思去奪取城主之位，但是回想起往昔父親偏向弟弟的種種行為，便是讓周耿心中極度不滿。
由此便發生了後面的事情。
兄弟之情，父子之情雖然皆在。可周耿那滿腹的委屈以及不被人所理解的酸楚卻是無人知曉。一副嬉笑的面龐之後誰人知道那是一張哭喪著的臉？
而唐慎似乎能夠明白周耿的情緒，便是藉著老城主的筆跡寫了一封書信。
其內容便是老城主與以往的好友談及周耿的事情，信件一開始便是老城主數落周耿的種種不是，說他不學無術，喜歡交些狐朋狗友，每日都喝得爛醉才回。
不過數落着數落着，老城主便透露出了未來對周耿的擔憂，以及對青竹山城的擔憂。再之後老城主便是又將周耿與弟弟周宏做了對比。
雖然周宏卻是更聽自己的話，但哥哥周耿顯然更聰明，更適合擔當城主之位。
待信件結束，周耿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父親以往這般嚴苛的對待自己，如此寬容的對待弟弟，完全是因為父親想要將城主的重擔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此時的周耿垂著頭，任由眼淚凝成珠子滴落在地。當年的誤會便是由這一封唐慎所寫的信件而解開。與其說是解開了誤會，倒不如說是唐慎幫周耿打開了心結。
唐慎默默將斟滿了酒的杯子遞給周耿，便是輕聲寬慰道：「這麼多年了，估計也沒有好好的去祭拜過你父親吧？」
「是啊，父親的墳修在了城南外，這麼多年確實都還沒有去過。」周耿接過酒杯，將酒恭敬的撒在了地上。
「明天便去一趟吧，與你弟弟一起。」唐慎笑着勸解道。
周耿稍稍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沖着唐慎點了點頭。
當天夜裏城北的懸崖邊上便聚集了近百來號人，他們點着火把連夜搶修著原本毀壞的弔橋。待第二日清晨時分，弔橋被修復。
近十年後，北城主周耿便是又一次走上的了城南的地界。
多年以來，弟弟周宏雖然每日都能在對面的陽台上見到自己哥哥那張臭臉。但是如此像近的見面，卻還是讓周宏沒有忍住眼淚。
兩兄弟便在此冰釋前嫌，相擁而泣。隨後一同前往了父母的墓地祭拜。
待兩兄弟祭祖歸來。周宏隨即在府中大擺宴席，城南城北兩面民眾載歌載舞。整座青竹山城在一時間便陷入了狂歡的海洋之中。
唐慎扥人便被兩兄弟邀請到了貴賓席位上落座。期間青竹山城的高層皆是向唐慎敬酒。
那青竹山城自釀的竹筒酒，雖然清冽爽口，但是酒勁卻齊大。若非是齊小年與林繪藍兩人拚命給唐慎擋酒，只怕那號稱千杯不醉的長安唐九郎，今日可就得長醉在青竹寰宇之間了。
席間周耿便是一把搭住唐九郎的肩膀道：「唐……唐兄弟啊，待會喝完了酒，哥哥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迷迷糊糊之際，唐慎此時說話也顯然有些打結，便是輕飄飄的向周宏問道：「去，去什麼好地方？」
周耿嘿嘿一笑說道：「自然是男人喜樂的地方啊。你想必是第一次來西蜀吧，這西蜀的姑娘不但長得水靈，而且性情火辣。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唐慎一聽這話，頓時酒勁都被興奮的散去了大半。這探花高手隨即亮着眼睛抓着周耿的手道：「周兄，事不宜遲，事不宜遲啊！」
「公子這是想去哪？」還未等周耿說話，唐慎身後便響起了葯仙子細柔的聲音。
唐慎趕忙回頭一看，便見着林繪藍正用着稍顯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此時的葯仙子因為飲了少許的酒，臉上便是微微泛著紅暈。
一副仙子般脫俗的花容，卻帶露出了一抹微醺的醉眼勾人。便是在剎那間將唐慎給看得如遭雷擊，便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藉著唐慎發獃的這會功夫，林繪藍隨即轉向了周耿，那眼神就好似在看丈夫的狐朋狗友一般。
早就是花場老手周耿一見葯仙子的眼神不對，便是訕訕一笑。隨即識趣的腳底抹油逃難去了。
「公子今日飲完酒哪裏也不許去！」似乎是因為酒勁的原因，今日的葯仙子對唐慎說話的態度都硬氣了幾分。
早就已經喝大了的唐九郎腦子一抽便是張口說道：「那怎麼行，喝酒沒姑娘陪着，怎麼說也不盡興啊。」
「那公子是希望誰來陪你喝酒？」一時間葯仙子眼色迷離，俏手輕輕拉了拉唐慎衣袖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