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鐵鎚泄憤

第195章 鐵鎚泄憤

戰場上打配合,能將後背放心的交給兄弟,並且敢於組團赴死,這是一支成熟且凝聚力極強的軍隊的顯著特徵。做不到這一點,這支軍隊等同於烏合之眾,獲得勝利的機會基本渺茫。反過來講,若要形成這樣的生死默契,每一名戰士必須視死如歸,忘我殺敵。只要有人生出二心或者心生膽怯,畏縮不前,默契的配合就無從談起,就會出現薄弱環節。一旦遇到真正的對手,失敗在所難免。樂觀一點說,損失不會少。古今中外的軍隊皆囊括其中,概莫能外。

決定戰爭成敗的因素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將帥謀略,二是兵卒用命,三是後勤保障。其他條件都是細微末節,可能對一場戰鬥或戰役造成影響,但不會對大的戰爭態勢造成絕對影響。具體到一場戰役或戰鬥,關鍵的因素是兵卒用命,謀略和後勤可退為次要因素。一場戰鬥的勝敗,更能佐證這一說法。將帥謀划的再好,兵卒不用命一樣白搭。特別是交戰雙方綜合實力伯仲之間的情況下,勝負的決定因素主要取決於兵卒是否用命。

「用命」一詞更多地表現為一種勇往直前,視死如歸,不可戰勝的氣勢。一支軍隊能不能戰無不勝,關鍵在於有沒有這股氣勢!有了這股氣勢,不利條件有時候可以轉化為有利條件,甚至可以轉化為奇迹!沒有這股氣勢,手握一把好牌,也可能打得稀爛。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不僅在戰場上屢見不鮮,商場、政治博弈場上同樣如此。

氣!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真切的感受到。氣鼓到一定程度就會形成勢。氣勢磅礴到足夠強大,可以翻江倒海,吞沒山河。所以,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技戰術強悍固然重要,但培養和凝聚兵卒的氣勢更重要。只不過,培養成一支虎狼之師,還是仁義之師,抑或是奶油之師,那就要看這支軍隊的核心領導層的政治取向了。

少年營的學員,從他們踏入營地那天起,首先學會的就是「死不旋踵」四個字。由於第一批學員當中絕大部分是孤兒乞丐,高歡最初收留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秘密建立一支私兵,確保自己在這個板蕩混亂的年代不至於死於非命,附帶救濟一群無家可歸的孤兒乞丐。如此,便要求這群孩子對他本人絕對忠誠。可這群孤兒的命運賤如草芥,當有人提出讓他們「絕對忠誠,死不旋踵」的要求時,用他們自己的話說:「爛命一條,只要能吃飽,隨時隨地可以為主公去死!」

這樣決絕的變態雖然透著凄涼消極,卻昭示出一種不懼生死的潛質。而這種「只要能吃飽,死則死矣」的心態,被少年營文化教員,就是那個張衡後裔,現下在鮮於修禮手下任職的張子然及時抓住,並報請高歡同意,在少年營第一期學員乃至之後的所有學員當中深入開展了「忠於主公,死不旋踵」的洗腦式教育,從而成就了少年營集體悍不畏死的氣質!

教育如同洗腦,洗腦如同種蠱。接受了蠱毒,生死不棄不離。接受了洗腦,便樹立了特定的價值觀。教育一個人的目的就是要樹立他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三觀一旦形成,一個人的一生,意識形態基本不會有大的變化。對於正在成長中的少年人來說尤其如此。合情合理的政治洗腦,往往能讓他們自以為獲得了真理。到達了這個階段,要他們往東,他們不會往西。古今中外那麼多「政治革命」,何以沖在一線的都是青少年?原因就在於青少年最有激情,最易衝動,也最容易被洗腦。

其實,政治這東西沒什麼對錯!時移世易,對錯都會轉化。今天看起來正確的東西,明天或許錯的離譜!今天被人唾棄的東西,明天說不定是治世良方!放在歷史的長河中,放在宇宙大格局下觀察,曾經用數百萬乃至數千萬人生命捍衛的東西,原來渺小的如滄海一粟,不值一提!所以說,政治的正確在於在當下,在於勝者王侯敗者寇,僅此而已!

如此歪理邪說,是不是意味著世上就沒有原則了呢?原則當然有,那要看原則從何而來,誰定的原則。不是嗎?

原則即公理;公理即法則。法則是絕大多數持有不同訴求的人你死我活打出來的,你爭我奪談出來的,寸步不讓妥協出來的,需要共同遵守的條約。不是一部分人定下來,然後強加給其他人遵守的條件。或許這算是唯一能解釋的政治正確了。扯遠了,書歸正傳。

且說少年營有「悍不畏死」信條的加持,加上三三制戰術要求,首先從形式上保證了每一名參戰士兵很難出現畏縮不前的現象。即便有人心生膽怯,也會被集體裹挾著投入戰場,並拚命殺敵,以期自保。三三制戰術,顧名思義,以三人為組的基本戰鬥單位,共同進退,很少出現單槍匹馬衝鋒陷陣的情形。

一人為鋒,兩人為翼,三人組成一個鐵三角。衝鋒時,前鋒突破,兩翼防護,像箭頭一樣插入陣地。展開廝殺后,三人互為犄角,形成全向防守反擊陣形。如果有一個缺失,由出現死傷的組別主動拆分補缺。如此這般,生生不息,接連不斷。這樣簡單的戰場配合,武器裝備同等條件下,沒有一倍以上兵力,很難擊破三三制戰術配合。從幾何學角度講,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等邊三角形360度無死角,不存在被人偷襲的可能。

比如目下的小連長崔堆綽號鎚子的傢伙,正自揮舞一雙沾滿血污的鐵鎚,左一錘,又一錘,錘錘不落空,那叫一個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雙方三千多人馬的近身肉搏,大規模混戰,作為臨時代理指揮的他,指揮功能已經發揮不出來了。索性殺個痛快,直到其中一方戰敗為之。

說來也怪了,崔堆這小子生性邪門,專撿各種腦袋砸。人頭馬腦,不分大小,一錘一個爛西瓜。與他形成三角陣型的另外兩人,一人持刀,一人用箭,同樣殺的風雨不透,污血滿身。近距離的敵人一刀一個,遠距離的敵人一箭一人。三人一路如砍瓜切菜、砸瓜射瓢一樣突進到戰場中間,蠕蠕人的封擋抵抗也愈來愈頑強。

少年營全部進入戰場與蠕蠕人廝殺在一起后,弓箭不能再用,以免傷了自己人。那位用箭的學員兵喘息之間將複合弓斜背身後,剛從得勝鉤上取下陌刀準備找個目標下手,恰好一個蠕蠕人揮舞著彎刀從斜刺里沖了過來。學員兵見對方手裡連個盾牌都沒有,心下一喜,雙手攥緊刀柄反手一個斜撩,刀鋒直接從騎馬向自己撞來的蠕蠕兵左腋窩下劈進,自右肩膀出來。隨著一股血線飛揚,蠕蠕兵被斬成三七開。

說也可憐,這名蠕蠕兵的年齡也不算大,雖然滿臉污穢,但從他毛還沒長齊的上唇可以判斷,此子最多不過十五六歲,和大部分少年營學員年齡相仿。他本試圖避開學員兵這個十分刁鑽的撩刀式,可惜雙方距離太近,戰馬的衝擊速度沒給他留下後悔的時間。當他意識到危險時,一切都晚了。蠕蠕少年的腦袋隨著半拉胸腔零角度向後仰去前,最後看了一眼給他致命一刀的少年居然年輕得稚氣未退,他好生羨慕啊!同樣是毛還為長齊的少年人,命運的差距咋這麼大呢?他想嘆口氣表達遺憾,可惜開了口的不是嘴巴,而是他的胸腔。於是,半半拉拉的心肝脾肺伴隨著血水散落出來,一條年輕的生命還未真正綻放便枯萎了。

這就是戰爭,它不同情弱者,更不憐惜生命!

且說小連長崔堆,此時已經殺紅了眼,忘我的砸殺著出現在他面前的每一顆敵人頭顱。一邊砸,一邊碎碎念:「砸爛你這狼頭,叫你梳小辮子!……砸爛你這驢頭,叫你三撮毛!砸爛你這爬蟲,叫你禿瓢!」

砸著砸著,崔堆的腦海里便有族人被蠕蠕人虐待致死的情景浮現。內心積壓已久的戾氣隨著一顆顆腦袋爛西瓜似的破碎,怨念一般的碎碎念,逐漸變成告慰親人的祭奠詞:「……爺……娘……孩兒給你們報仇啦!……弟弟……妹妹……為兄替你們殺了蠕蠕人……」說著,又是一記泰山壓頂,雙錘砸向一顆與自己並排的馬頭。碩大的馬頭骨碎裂的一剎那,那馬臨死前突然一個急剎車,將背上的蠕蠕兵直接向前甩出幾仗遠后,方才轟然倒地。

「連長、你咋啦?……連長……」剛才劈死蠕蠕少年的那位學員兵,見自己的連長神色有異,大聲呼喊道。

對於屬下的叫喊聲崔堆恍若不聞,右手一揚,將手中的一柄鐵鎚甩出去砸向尚未落地的敵人。說也巧了,鐵鎚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敵人的後背。只見一口鮮血噴出,敵人的身體正好落地,半個腦袋扎進土裡,算是入土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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