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本性難移

第167章 本性難移

「你們幾個聽着,刀下不許有一個活着的高車人!」

部隊急進到一半路程時,沖在第一方陣的一團長侯景給身邊幾位營長下達命令。但這個命令與師長宇文洛生的命令有明顯的衝突。據說,儘可能多的俘虜高車人是軍長的意思。因為軍長鮮於修禮也是高車人。雖然鮮于軍長的祖上遷於陰山一帶已經幾代人了,但其與眼前的高車人畢竟同出一源,山不親水親。

高車一族,也稱敕勒族,是匈奴民族的一個分支。北地亦稱其為鐵勒,南地稱其為丁零族。歷史上,這個民族曾在陰山一帶建立了著名的高車國,故稱高車族。

史載:「其人好引聲民歌,男女無大小,皆集會。平吉之人,則歌舞作樂」。所謂「引聲民歌」就是後世人們耳熟能詳的「蒙古長調」。北魏文成帝執政時期:「五部高車合聚祭天,眾至數萬,大會走馬殺牲,游繞歌聲忻忻。」由於北魏王朝注重文化積累,歷史上第一次用鮮卑語記載了當時敕勒族民族的一首詩歌,就是著名的《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其歌蒼勁而優雅,當時即被人翻譯成漢文予以記載,流傳千古至今。鮮於在敕勒民族中算是大姓,后以鮮氏、於氏的單姓融入漢民族當中,世代相傳至今。這是題外話。

正因為這個原因,一營長郭二愣子才忍不住提醒道:「團長,師長下令不許殺俘。據說這是軍長的意思,我們這麼做不好吧?萬一讓軍長知道我們不尊號令,會不會有麻煩?」

「郭二愣子,我是團長,你是團長?師長命令投降者不殺。可師長還附加了一句什麼?」侯景一邊打馬疾馳,一邊扭頭質問郭二愣子,眼神順便在另外幾位營長臉上掃過。侯景的嗓音本來有點漏氣一樣的沙啞。迎風疾馳,嗓音聽上去像摻了沙子,發出「嗤嗤」的聲音。

「師長是說過,對敵人不能手下留情。可這是軍長的意思,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與侯景錯后一個馬頭的郭營長,聽團長語氣不善,答話時語氣有些忐忑。但出於對侯景的擔心,還是硬著頭皮把該說的話說了。

「郭二愣子我告訴你,做人腦子要靈活,不能死求一記。軍長想多俘虜一些高車人沒錯。師長命令勸降的情況下不能留情也沒錯。主公曾不止一次的告知本團長: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不?」侯景抬出高歡來為自己斬盡殺絕的命令做鋪成,語氣中散發着無盡的驕傲。

聽團長連主公都抬出來了,綽號郭二愣子的郭營長不敢再多嘴。全軍上下,主公高歡的聲望那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據說,年僅二十五歲的主公,學識淵博,文武皆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上的事沒有主公不知道的。可惜營以下軍官沒幾個見過主公本尊的。有關主公的趣聞軼事都是聽團以上軍官們閑聊時獲得的。特別是侯團長,自小跟在主公身邊,連主公上茅廁的動作都學的惟妙惟肖。經常拿主公的話出來抗事,是侯團長的一貫作風。所以,郭二愣子不得不趕緊服軟道:「既然團長心中有數,卑職不再多言。高車人又不是我兒子,刀箭之下,絕對不留活口便是!」

「欸——這就對了!你跟我半年了,啥時見過本團長吃過虧?高車騎兵足有三萬之眾,我們師不過萬人。以一敵三,不下狠手將他們殺的心驚膽顫,肝膽俱裂,我們一定會吃大虧!」聽郭二愣子服軟了,侯景這才語氣和緩的解釋說。

「庫倫城不是還有韓師長他們的一萬人馬嗎?」郭二愣子追加了一句問話。

「他們?呵呵呵……指不上的。韓師長他們成軍不久,打幾隻野兔子還勉強。對陣久經戰事的高車騎兵,他們不尿褲子就不錯了!……嗤嗤嗤……不是本團長小覷他們,一會兒你就明白了。打仗,哼!有勇無謀是不行滴。等著瞧吧!」想到韓軌那一根筋的樣子,侯景發出輕蔑的笑聲。

「團長說的是。咱們和高車人干過,知道這些雪狼的性子。韓師長的那些手下,真的不是高車人的對手。三營長你說呢?」二營長插話道。

三營長看了二營長一眼沒說話。他是個性格內向的人,見郭二愣子吃了癟,乾脆打消了提出質疑的念頭。聽團長和兩位營長的對話,自己也認為必須先把敵人殺怕了再勸降,比直接勸降更穩妥。如果庫倫的騎兵師幫不上忙,還真不能先不先的喊什麼「投降者不殺」。如果那樣,不僅己方殺意不足,敵人也以為四師是虛張聲勢。萬一讓高車人生出拚命意志,自己一方的損失定不會小。如此說來,還是團長深謀遠慮,指揮有方。想到這裏,三營長揮鞭打馬,「駕」的一聲低吼,沖向前去。

部隊的行進速度進一步加快,侯景的眼睛裏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眼看離高車大營不足五里路了,三位營長回歸本隊,並傳達了團長的最新命令:全體官兵,沖陣開始后,刀下不許有一個活着的敵人!

這樣的命令,和平環境中的人或許會思考「是否太過殘忍」。可對於即將衝殺的軍隊來說就是興奮劑。於是,聽到命令后的全體官兵嗷嗷大叫,盡情的釋放着內心的野性。因為,掩藏在善良之下的獸性,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被淋漓盡致的激發出來。又於是,你會看到殺人如宰羊,剁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毫無違和感。再於是,生命如草芥不再是文人筆下的悲鳴,而是稀鬆平常的揮刀砍殺。

就在此時,一團在侯景的率領下衝進敵營!正如他的命令一樣,全團二千五百人形成一個尖銳的三角衝擊隊形,面對慌作一團的高車大營直插進去。他們沒有大喊「投降者不殺」的口號,而是用輾軋一切障礙物的姿態衝破第一層鬆散的防線,直撲中軍大帳。所到之處,真的沒有一具整屍。

侯景嗜殺,但他本人並不親自動手!他的本性是,可以心平氣和的看着麾下兵卒將人剁成肉泥,自己還能攥著一條烤羊腿大快朵頤。曾經的歷史上,這孫子在健康城(今南京)犯下滔天罪行。小鬼子製造的南京大屠殺,與之可有一比!眼前的侯景還是那個侯景。區別只在於殺人的地點有所改變,殘忍程度一點沒變!

在庫倫城西三里開外安營紮寨的兩萬多高車人,一半兵力去山裏砍樹去了。除了伊訇中軍大帳周圍的警衛虎視眈眈,其他數個部落的千人隊都各自為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打屁,等待蹬城雲梯的打造。警惕性不僅不高,甚至根本沒把城裏的蠕蠕人放在眼裏。更沒有想到會有一股萬人規模的騎兵突然衝殺過來。先前詭異的三聲炸響,雖然他們驚異了一陣,但好奇心很快就過去了。且等山頭上的瞭望哨發出示警,許多人還蒙在鼓裏。三次示警過後,知道不對勁了,這才有人大喊「敵襲」!

可惜為時已晚,侯景的第一團已經突破第一道防線。兩千披甲執銳的騎兵,疾風暴雨般衝進氈帳林立的大營,飛弩如蝗,射向一切活着的動物。陌刀掄起,斬殺面前所有的敵人。

設想一下那種畫面:

數千頂氈帳排列的大營,首先是中箭受傷的戰馬瘋了一般竄逃。馬蹄所過之處,氈帳一個個被衝倒塌。有的氈帳里空無一人,有的氈帳里有人歇腳。幸運者被氈包遮蓋,雖身體受傷,卻躲過了隨後衝來的殺神。不幸者,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就已經身首異處。

接下來是驚慌失措的高車人,比他們的戰馬逃竄的速度更快。因為沒有準備,營地里處在衝擊道路上的大部分高車人,來不及穿上盔甲,拿起盾牌,就連防身的戰刀也在慌忙中丟失了。唯一保命的辦法就是向兩邊逃散。

侯景的衝擊隊形是一直向前,不顧左右。按照命令,他們必須率先鑿穿高車大營。故而,所謂刀下不留活着的高車人,並不是將所有高車人殺了,而是在衝殺過程中不留活口。且說且,由西向東,十里長的高車大營瞬間被砍殺出一條通道。沒了多少阻滯的衝擊,速度快得侯景都不敢相信。

當一團從中間殺出一條血路的同時,二三兩個團也緊隨而來。二團在左,三團在右,兜底掩殺過去。向兩邊逃散的高車人還未喘過氣來,新一輪的追殺眼看到了眼前。兩邊已經醒過味兒來的高車人,牽馬的牽馬,拽蹬的拽蹬,正準備上馬迎敵,卻被丟了魂的自己人衝擊的七零八落,場面輪亂的一塌糊塗。

一場屠殺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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