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語言

寒冷！

飢餓！

殺戮！

當艾爾伯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森林中的馬車裏，而是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亞麻布的簡易睡衣。

從皮膚乾爽的程度判斷，八成有人趁睡着的時候，給自己洗了一個熱水澡。

要不是渾身上下的肌肉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酸疼，他甚至會以為自己還在夢境中。

「這是哪？」

青年抬起頭四下打量著這個用大塊岩石堆砌起來的房間。

沒有窗戶，所有光亮均來自位於房間右下角熊熊燃燒的壁爐。

火焰不僅驅散了黑暗，而且附帶產生熱量，讓整個房間暖洋洋的，絲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就在他掀開被子打算起身的時候，一名臉上皺紋多到能夾死蚊蟲的老婦人突然推開門走進來，將一瓶散發着藍色幽光的液體遞到跟前，比劃着示意其喝下去。

「這是什麼，某種魔法藥劑嗎？」艾爾伯特皺起眉頭詢問道。

老婦人微笑着點了點頭，不斷催促他快點喝下去。

毫無疑問，這應該不是什麼毒藥，因為對方如果想要殺死自己，早就在熟睡的時候這樣做了，用不着兜那麼大一個圈子。

但對於一瓶散發着刺鼻氣味，而且顏色詭異到極點的液體，任何正常人都會抱有警惕和排斥的心裏。

不過猶豫再三，艾爾伯特還是咬了咬牙，仰起頭喝了下去。

當藥劑順着食道流進胃裏的剎那，無數字母、辭彙和符號，瞬間湧入大腦的記憶中樞。

痛苦！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痛苦！

他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張開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短短几秒鐘汗水便浸透了亞麻布的睡衣，順着臉頰吧嗒吧嗒滴落在地面上。

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

等痛苦開始慢慢消退的時候，他依稀聽到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一些既陌生又有那麼點熟悉的辭彙。

「年輕人，你現在的感覺如何？」

「糟糕透了……」

艾爾伯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下意識的回答道。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正在使用一種奇特的語言，不管是發音，還是語法的搭配，都熟練的跟母語沒有一丁點區別。

「啊！看來藥效起作用了。」老婦人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知道嗎？調製一份通曉語言藥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對我這樣幾乎快要耗盡所有生命力的老女巫來說。」

「通曉語言藥劑？原來如此……」

艾爾伯特立刻意識到自己為何會突然之間聽懂對方在說什麼。

事實上，在遊戲中，設計者力求打造一個更加真實的世界，故意設置了幾十種以上的語言。

就拿他自己來說，身為人類首先掌握的是地表通用語，然後是出生地特有的方言，緊跟着還有成為奧術施法者之後學會的精靈語、龍語，元素召喚者獨有的四種元素語言，最後在冒險過程中還掌握了矮人、地精、侏儒、巨人、煉獄、深淵、天界等等一系列熟練程度不同的語言或文字。

可以說，如果掌握不了相應語言，遊戲中的角色就無法與NPC進行溝通，甚至連玩家之間的文字交流都會變成一堆亂碼。

為了解決這一煩惱，有的玩家選擇浪費大量時間去進行學習，還有的則選擇了另外一種投機取巧的方式，那就是通過魔法的力量。

包括通曉語言、巧言術之類的魔法、藥劑和道具，太多東西可以輕而易舉打破語言的障礙，讓溝通變得容易起來。

唯一的問題是，這份藥劑的作用時間是多久？

「別擔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藥劑可以持續至少二十天，足夠你掌握一門新的語言和文字了。」

老婦人無疑看穿了對方在擔心什麼，直截了當給出一個準確的期限。

或許對於那些愚笨的佃農和僕從來說，二十天掌握一門語言與文字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對於名聰明的巫師來說，掌握一門新語言往往只需要十天，乃至更短的時間。

「非常感謝。我的名字叫做艾爾伯特·費根。」青年單手撫胸按照遊戲中貴族們的做派行了一禮。

老婦人輕輕擺了擺手：「不必客氣。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菲兒夫人。能在這片危險混亂的土地上，遇到像你這樣年輕的巫師，未嘗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更何況，你還成功挽救了這座城堡主人的名譽和威望。」

「那只是個巧合。您應該知道，我當時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艾爾伯特無奈的嘆了口氣。

只有他自己明白，與十幾名重甲騎士的戰鬥有多麼兇險。

要不是他最開始選擇了風元素領域作為專攻，而是像大多數玩家那樣選擇土元素領域，光憑那幾個可憐的低級法術，勝算基本為零。

畢竟風元素在現實中是無形的，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同時無法被物理攻擊傷害到。

「相信我，巧不巧合併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艾倫伯爵是一個慷慨的貴族和領主，我跟他的家族合作超過六十年，從未因為利益的問題鬧過矛盾，所以接下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向你表達謝意。換上衣服，跟我來吧，一場熱鬧的宴會正等待你的加入。」

說着，菲兒夫人把手上藏青色的長袍擺放在了床頭，瞳孔內閃過淡紫色的光芒。

毫無疑問，那是魔法能量在體內流淌的證明。

堅韌、強大、純粹……

儘管肉體已經衰老到極限，可她的精神卻展現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姿態。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環境、還有陌生的人。

艾爾伯特知道在搞清楚狀況之前，接受城堡主人善意的邀請是自己唯一出路。

不然就算離開這裏，他又能去什麼地方呢？

更何況，強烈的飢餓感還在不斷提醒，身體眼下的狀況有多虛弱，最好趕快弄點東西填飽肚子。

沒有任何猶豫，他迅速換上嶄新的長袍，以及一雙不知道用什麼皮革製作而成的軟底靴，跟隨老婦人一起穿過陰暗狹長的走廊。

沒過一會兒功夫，便聽到盡頭傳來陣陣悠揚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