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扭曲的雪橇痕迹（下）

「那這麼說，昨天給梅本先生打電話留言的是你嘍？」

「是的。」

「梅本先生聽到留言后，就去了你的別墅？」

「沒錯。」

「那麼，你別墅門外面直到梅本先生別墅的滑雪痕迹是怎麼回事？」

「哦？那個啊？」小池美江子解釋道。「今天梅本他回去時因為外面的積雪太厚了，行走不便，而我這裡正好有兩套滑雪板――這是我去滑雪場滑雪用的。我把其中一套就借給了梅本。不過梅本他不太會滑雪，我看著他似站非站、似滑非滑地踩著滑雪板滑回去了。」

「咦？原來小池女士是位滑雪愛好者啊？你常常來這裡滑雪嗎？」連城浩一感興趣的問道。同時敏銳的發現了牆上釘著的一些相框，裡面鑲嵌的全都是小池美江子穿著滑雪板在雪場滑雪的靚影。「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你很上鏡嘛。」

「過獎了，一般還滑得來，可昨天開始有些感冒，積雪以後就還沒出過門。」小池美江子說道。

「那真是太糟糕了。」連城浩一說道。

（奇怪。她為什麼強調自己沒出過門呢？）

事實上連城浩一在過來的路上就注意到了。小池美江子的別墅門口處積雪的地面上，除了之前警方前來調查時候踩出的往返腳印外，只留有兩道從美江子的別墅沿著斜坡到梅本的別墅的滑雪板的痕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滑雪和鞋子的痕迹。

（唔――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又問了幾個問題后，兩人告辭了離去。

走出別墅，高橋警官問道：「有什麼發現？」

「目前還沒有。」連城浩一看著一旁的地面說道。

滑雪板的痕迹也不是一氣滑下去的，中途看上去好像有許多次停下來的樣子，左右滑雪板的痕迹或是離開較寬或是壓在一起，顯得很凌亂。

（看來梅本大作他果真滑雪技術很差。）

回到案發別墅的時候，屍體已經運走。別墅的正門處一片凌亂。

「案發後，最先趕到的警員發現什麼腳印之類的痕迹了嗎？」連城浩一詢問高橋警官。「死者在自己別墅被殺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前――也就是上午九點鐘的時候，雪早已經停了。雪停之後，如果作案后罪犯從現場逃跑的話，當然會在雪地上留下足跡的。難道沒有這種痕迹嗎？」

「好像是沒有，」高橋警官說道。「你知道的，道路積雪這麼嚴重，不出動鏟雪車警車根本開不進來。不過我記得很清楚，案發別墅周邊除了前門進屋的一派腳印和後門的滑雪板痕迹之外，再無其他痕迹。」

「那可就有意思了。」連城浩一說道。「兇手難道是飛天逃離現場的？要不然怎麼可能一點痕迹也沒留下？」

略微停頓了一下后，連城浩一又說道。「算了，先不說這些太玄的東西了――警方有沒有詢問過梅本夫人，為什麼沒和自己丈夫一起來度假呢？」

「詢問過，」高橋警官說道。「根據梅本夫人的說法，其實他們夫妻近年來的感情不太和睦……」

「不太和睦？怎麼講？」

「事實上，梅本夫人說，她感覺自己的丈夫梅本大作好像在外面有一個情人，不過卻不知道是誰。這次梅本大作來到這處別墅梅本夫人事先並不知道的，只是以為丈夫是去四國出差。後來覺得不太對，詢問電台那裡才知道梅本大作到了青森。於是認為自己丈夫是要和情人幽會，於是跑來捉姦。沒想到會是這樣。」

「捉姦不成，反而變成了寡婦。」連城浩一搖了搖頭。「有沒有調查過梅本大作的情況。」

「也調查了，」高橋警官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他所編輯的那些劇目全都是剽竊一些不太出名的小編輯的工作成果的，在台里的口碑可算是差到極點了。」

「呵呵，原來如此。」連城浩一呵呵笑道。「照這麼來看，我也不相信這傢伙來這裡是想躲清閑找靈感了――說不定這傢伙真的是躲著自己的老婆會情人呢。」

「這麼來看，這傢伙多半是死在自己情人――也就是小池美江子手裡了。」高橋警官判斷道。

「為什麼這麼判斷？」

「因為梅本大作這傢伙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老婆離婚――這傢伙純粹是一個吃軟飯的。梅本夫人是梅本大作工作的電台台長的外甥女。」

「離不了婚，情人自然無法扶正。」連城浩一恍然道。「所以怨恨死者，殺人泄憤是嗎？」

「這是很合理的推斷。」高橋警官說道。「可惜的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小池美江子殺了梅本大作，那通電話和小池美江子的口供只能說明梅本大作去過小池美江子的別墅，兩人在那裡幽會。」

「君子坦蕩蕩啊。好精明的女人啊。」連城浩一說道。「高橋君，你知道世界上什麼樣的假話最容易騙人嗎？」

「假話不都是用來騙人的嗎？」高橋警官不解地說道。

「呵呵，不錯。」連城浩一笑道。「可是許多人說的假話根本就騙不了人，知道為什麼嗎？」不等高橋警官說話，連城浩一接著說。「因為他們說的假話太假了，假到一戳就破的地步。而有些人說的假話卻是天衣無縫，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因為這些人很聰明，他們知道話中語的虛假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所以他們所說的話語中，往往是九分真話、一分假話。這樣的假話才是最容易讓人上當的。」

「你是說，小池美江子是在撒謊？」高橋警官問道。

連城浩一點點頭。「梅本大作來這裡是和她幽會是真的、在她的別墅留宿過是真的、梅本大作的滑雪技術很差是真的、她的感冒也是真的……不過她沒有出過門嘛……呵呵，這可就不好說了……我們再去別墅後門的那條坡道看看吧……」

別墅後門。

連城浩一盯著雪地上的兩道滑雪板痕迹。目光順著痕迹一直延伸到坡道頂端，最後落在一顆松樹上。

那顆松樹的位置正在坡道邊，樹上的積雪有一半落在地面上，看上去比其他位置的松樹多了幾分綠色。連城浩一走近觀察那顆松樹，只見樹榦處有一圈新磨破的樹皮。

連城浩一思索了片刻，轉身回到案發別墅的後門處――那裡靠牆處立著一個寫著『前方坡道』的標識牌。

（原來如此，如果用這種手法，就能辦到了。可是還是不充分……）

打開後門，連城浩一拿起放在後門處的那副滑雪板看了看。

（嗯……與小池美江子家那副滑雪板是同樣規格的。）

放下滑雪板，連城浩一四處找了找。

（哼哼，看來兇手忘記了『那個東西』……）

高橋警官看著連城浩一臉上露出笑容。「發現什麼了？」

「可惜啊，百密一疏。」連城浩一輕笑道。「高橋警官，你最好去申請一張搜查令，對象是小池美江子。」

「找到證據了？」高橋警官興奮的問道。

「小池美江子說梅本昨天夜裡在她的別墅里過夜，這純屬謊言――梅本大作和她幽會是不假，可是他在這兩天卻一直在自己的別墅里。」連城浩一推斷道。「我想，整個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的――小池美江子因為多次要求梅本大作離婚並和自己結婚，卻一直未能如願。於是就因怨生恨，對梅本大作起了殺心。借著這次兩人偷偷幽會的機會，在星期六早晨，雪停之後，美江子滑雪來到梅本的別墅。」

「這麼說，滑雪板痕迹實際上是小池美江子留下的？」高橋警官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但當時小池美江子只是使用了單隻滑雪板的。」

「單隻？」高橋警官驚訝的問。「這也能滑？」

「當然，」連城浩一自信地說道。「小池美江子的滑雪技巧很好――這從她別墅中的相片可以證明。當時她只是使用了單隻滑雪板的，並且還另外攜帶了一副滑雪板――當然，因為攜帶滑雪板的緣故，為了保持平衡，她在自己別墅門前的那棵松樹上拴了一條繩子，一邊放開繩子一邊滑下來的――我看過松樹了，上面的樹皮有一圈勒痕。當到了梅本的別墅后，為了不讓繩子碰到雪面印出痕迹，她把繩子拴到了後門旁邊的標識牌上。」

「然後她進入到梅本的別墅――因為之前打過電話，所以梅本大作知道她要來――兩人在別墅內攤牌，小池美江子抱著最後的希望要求梅本與妻子離婚娶她，結果仍被梅本拒絕。她終於絕望了，於是憤怒之下砍死了梅本――兇器就是廚房找到的菜刀。」

「可她又是怎樣離開案發現場的呢？」高橋警官不解的問道。

「小池美江子清理了自己在案發現場留下的痕迹后，將預先準備好的滑雪板留在後門處。然後從後門拉著那條之前準備好的繩子，邊往身上纏繞，邊用單隻滑雪板緩慢地爬上斜坡返回自己的別墅――這樣一來，雪地的斜坡上就只留下了兩條滑雪板的痕迹，偽裝得好象真是梅本自己從美江子別墅滑雪回去的痕迹。至於留在現場的滑雪板，應該是是小池美江子聽了要下大雪的天氣預報后，提前準備好的。」

「滑雪板的痕迹之所以很不規則、不自然，實際上是是拉著繩子用一隻滑雪板往返造成的――畢竟單靠一隻滑雪板，下坡是不難，但上坡是絕對不可能不留痕迹的。可是小池美江子還是留下了破綻――因拉著拴在樹上的繩子往返，松樹被拉得搖搖晃晃，所以枝葉上的積雪落到了地上。」

「所以說，如果現在申請到搜查令去小池美江子的別墅搜查的話，相信能找到綁在樹上的那條繩子。而沾在繩子上的樹榦碎屑就是證據――總之，還是先申請到搜查令吧。」連城浩一催促道。

「好，我馬上和局裡聯繫。」高橋神介打電話聯繫局裡。

警方拿到搜查令后，搜查了小池美江子的別墅，從中找到一捆攀岩用得繩索，並從上面找到了松樹的樹榦碎屑。小池美江子仍然一口咬定梅本大作是借用自己的滑雪板離開別墅的，堅決不承認自己雪停後去過梅本大作的別墅。

「是嗎？」連城浩一冷笑道。「的確，梅本大作的滑雪技術是不好，所以他從不滑雪。既然不滑雪，那他當然也不穿滑雪靴――事實上，我們在他的別墅也沒有找到滑雪靴。可我就奇怪了，請你幫我解惑一下，沒有滑雪靴的梅本大作是怎麼穿上向你借得滑雪板離開你家的？」

小池美江子的臉陡然慘白，最後不得不承認了自己是因為不甘心一直當梅本的情婦，所以才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