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我在薊城，見過你生父。」簡魚蓋上了茶壺的蓋子，轉身走了幾步，除了施雯，沒人可以看到她此刻的模樣。顧唯耳邊卻又聽見她的聲頭，「你母親見到他的時候，歡喜的緊。也大概因為歡喜的緊，才絕望的徹底。」

龍升衣猛然轉頭，卻看見的只有簡魚的衣角。

顧唯霎時一頓，看到施雯也是頓住驚訝的模樣。

只是顧唯驚訝於簡魚這話，而施雯驚訝於簡魚的樣子。她這個面容不皺的師傅，在提到這件事情的樣子，卻是有幾許失落藏在眼角，有了幾許憐惜，再間雜上那幾許憎惡含在其中。

「好。」龍升衣打破了此時，「我會安排人去岷縣。」

「我也去。」顧唯開口，叫這剩下的兩人猶豫與她，「我一個功夫都不會的，會怕我逃嗎？」

「哼。」龍升衣冷笑，「你出去，別人也不知你出去。逃，也沒你想的那麼容易。若你是在送他們出去之前就說讓在岷縣等著你，那你可也別覺得這樣你就平安的了。」

「你們大可派人去岷縣一直盯著，不用覺得我會耍什麼花樣。我一個人，也沒那麼多心力，也不想叫我關心的人遭遇兇險。我只是…」她臉色柔默了半許，「我只是想看看，我父親母親成婚居住的地方。即使後來那個該是我父親的人拋棄了我們，可到底，我母親是個什麼人，我總要看一看的。」

「你一開始就知道岷縣才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你一直在龍魔亭換著地兒的住，徘徊在此，難不成是為了想看看你生母和你舅舅曾經留下什麼影子？」施雯恍然大悟的問她，叫龍升衣也未曾料到這點存在。

顧唯看著施雯笑了，「我確實是希望你能好的施雯，你看，你能讀懂我心裡所想。對，我就是想尋點兒影子。你們可能覺得無趣，可我卻覺得很安心，很溫暖。」

「瘋子。」施雯低聲言語。

「不知所謂！」龍升衣怒斥一句，甩手離去，走到門前，看了眼施雯，還是又道，「我會叫人先去找，若尋不到，你再跟我們去岷縣。」

顧唯聽罷，淡淡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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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縣，已入深春，可清起的天還是有些涼意。

「這裡的客棧也沒什麼好景緻看的。」施雯來到廊台對一直望著什麼的顧唯說到。

顧唯轉頭問她，「聖女去哪裡了？」

「一大清早…」施雯想了想，難得語氣里有些俏皮的回她，「難道是去你母親的小院了？」

「那個院子，可真的是小的很。我夜裡頭一直在想，曾經作為養尊處優長大的世家小姐，是怎麼受得了那樣的日子的。只一人，跟著過那樣的日子，卻未曾有過抱怨。」

「你怎麼知道沒有，你那時候可連生出來都還沒有。」

「離山舅舅說的。」

「離山對你母親，那是親人的回護。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的？」

「他們四人，不曾經是私塾的同窗嗎，就算是回護，就算是偏頗，我也肯信。」

這人的神情那般的篤定，施雯有些不懂，明明先相認的是張青雀，可為什麼覺得她對這個死去的人的思念反而更勝。

「你這樣看著我，是覺得我奇怪。」顧唯切中她的心意，「生著的人我不念，死了，沒見過的那人卻好像更念著。」施雯點點頭，顧唯接著道，「不奇怪的。舅舅給過我了一本日誌。那本日誌，我親舅舅，陳家的忠僕還有離山舅舅和我生母都在上面添過字。」

「那有機會，還要顧大小姐借我看兩日的好。」

「沒有機會了。」顧唯接的即時，施雯一滯，不是很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顧唯又道，「她回來了，我們下樓用膳了。」

是簡魚回來了，見顧唯小樓，施雯也沒再問什麼跟著下樓去。

小院外頭，有對母女一直盯著看了好久。

「娘，那女人都走了許久了。我們還要一直這麼看著嗎？」

「你覺得你爹在哪裡動手更安全些？」

女娃看著母親一臉認真的模樣，有些無奈。

「幹嘛這麼看著娘？」

「娘，我們倆是要擺平那倆女人。至於爹做什麼安排，你看爹爹天擺布自己做的沙盤，還怕他不知道怎麼下手？我倒是覺得，爹等的心癢的很。」

女娃說完又想起來什麼，「只是…」

「你說那個小院？」

「是。聽說那軟劍本來是送給赫家大小姐的。那位先生竟然叫下人把劍偷出來埋進這裡去，不知道是作何想法。」

「那軟劍，是那女人貼身的物識，又是魂兵器。雖然劍身重鑄，可魂珠卻還是同一個。當年她一直沒開過封，最後燒得只有魂珠還在。這把軟劍還是簡魚幫著找的人打的，這世上會打魂兵器的星峰堂也都沒了。」

「噢~那個伯伯是覺得誰先找到這軟劍，誰就是陳家的繼承人，這軟劍也是個考驗。」

「傻丫頭。」女人喚著女兒，卻是一臉否認，「我不這麼覺得。」

女娃有些疑惑，「為什麼？」

「也許他是更偏愛那個，才想叫這個做這些事。偏偏這個，又是個肯上套的。」

「可不論做什麼都是在為她的生母和生母的家族在做，這些事情是生來就該承擔的責任。責無旁貸，這四個字爹爹從小給我說到大。」

「可娘不希望承擔。」女人反駁，畢竟她未料到女兒會這樣去講，有一絲不悅，可想到了丈夫，卻又又是心下嘆氣。

「但娘還是和爹一起承擔了。爹說，娘打定主意生我，就是認同了爹的為人處世。不然，也不會來幫爹救人，也不會幫那個伯伯。」

「有句話，你那個伯伯說的對。」女人的神情柔和了幾分，「他說我一直怕死，我卻是，要怕的。他說我欠陳臻楣的人情和人命，也確實是。有些東西不還，不幫，也許我無所謂，可卻要枕邊人一輩子過不去這坎兒。如今我覺得，他的坎兒，其實很要緊。」

「所以爹常說，不是他的小姐叫他救了個人。是她的小姐，給他送了個老婆~」

「小丫頭，就你嘴貧。」女人一臉得意，目光又飄遠，自言自語道，「我養蠱控蠱不行，可表姐，你也沒想到過我廖熠熠生的女兒，會比你厲害，會天生就能養蠱於股中。」

客棧內，簡魚與她們吃的安靜。

不知為何，施雯覺得，她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我吃好了，先去小憩一會兒。」

顧唯起身，「等等。」簡魚叫住了她，「我們的人都沒有在小院找到任何與陣譜有關的東西，你睡好了，叫施雯陪你去找找。」

施雯抬眼瞧了簡魚一眼，又看去顧唯。顧唯和她對了一眼的眼神，只是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在切中什麼，抑或是在試探她們什麼，誰也不能說。

顧唯淡淡答她，「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