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篇（四）
大宴之後的五天，雲離的傷勢逐漸轉好，在無神閣的醫療部住了幾天，全身無力，他感覺那天在夜市喝了假酒，身心疲憊，精神恍惚，知道柯亞偷偷溜進無神閣來找他。
柯亞看到雲離坐在床邊無精打采地望著窗外的風景，雙眼無神，憂傷且抑鬱。柯亞本想嚇唬他，看到這副模樣還是上前安慰一番吧！
「喂，老弟，窗外難道有好看的姑娘嗎？這麼認真。」
雲離看到他走過來，一下子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你來做什麼？這可是無神閣，沒有允許是不準進入的。」
「就這還能約束的了老子！我就是來看看你，可別死了。」
「你放心吧！我是死不了的。」
雲離轉過身，背對著柯亞，不料，柯亞看到了雲離後背全都是傷痕，纏著的繃帶也滲出血色，著實讓人心疼。
柯亞不再跟他開玩笑，這醫療部平時就沒什麼人，這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年長的醫生大叔在隔壁熟睡。
「要不要跟我出去散散心？」
雲離搖了搖頭，「沒有允許，我出不去。」
「沒事，我有辦法。」柯亞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雲離把被子死死的攥在手裡，露出一副傲嬌的表情，「打死我也不去，要是再被捉住，不知道他們還會用什麼刑罰對付我。」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雲離發覺有些不對勁，回頭看到柯亞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皺著眉頭。
他試探地問道：「你怎麼了，生氣了？」
「你就沒想過反抗嗎？我要是你，早就起了殺心，我不會一直這麼龜縮下去的，我不相信你沒有這麼想過。」
雲離做起來，低著頭，「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反抗又如何，如今我連我自己都拯救不了，還搭上了小松的命，我簡直就是個廢物，你要我反抗，我拿什麼反抗！」
「你有我，我可以幫你。」
雲離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算了吧！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的私慾而死亡，柯亞，謝謝你這麼說，可是這就是我的命。」
「雲離！你這個軟蛋廢物！沒骨氣的臭蟲，你一輩子就在這裡呆著吧！」
突然，病房的門打開了，伏蘭利走了進來，他已經在門外佔了許久，裡面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師傅！」雲離說道，「柯亞就是來看看我，求你別告訴別人。」
伏蘭利無奈地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唉，我真的是無能為力，國王把你託付給了我，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看你屢屢受傷，作為師傅本該擋在你面前，可是……」
「師傅，這與你無關，你不要自責，是我低估了浮海宮，還有聖格學院里有國王的眼線，我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看在眼裡。」
「小離，從今以後你有什麼苦衷可以告訴師傅，不需要一個人喝悶酒解決，會憋出內傷的。其實從一開始我沒有想過你會遭到這般對待，再怎麼說國王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怎麼能這樣……」
雲離說道：「師傅，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請你實話實說。」
伏蘭利有些詫異，不過他大概猜到了雲離的問題，「你懷疑我是國王派在你身邊的人，為了監視你，把你的一舉一動告訴國王，是吧？」
雲離沒有否認，一瞬間感覺心跳加速，「師傅，對不起，我不得不把這個問題說出來。」
伏蘭利微笑道：「你的懷疑沒有錯，我的確是受國王所託，是你在聖格學院的監護人，但是國王並沒有要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畢竟他是你的父親，國王的主要目的是讓我保護你，他知道你在浮海宮受盡了委屈，從小到大他一直對你很愧疚，但浮海宮終究是風雲交匯之地，他不想你受到傷害，所以這都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小離，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不是這樣的！」雲離回絕道：「他就知道說好話，從小到大我哪一次受傷不是因為他，他給我的傷害還不夠嗎？如今還假惺惺的讓你來保護我，真是噁心至極！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師傅，我很佩服你能把真相告訴我，但你終究是他的耳目，從今往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雲離的話讓伏蘭利痛心疾首，他的確是雲荒的眼線，但是他的話沒有半句謊言，他想坦誠對待雲離。
「小離，當初我答應國王做你的監護人，只是單純的保護你，教你本事而已，我從未想過能發生這麼多的事，不知道是國王騙了我，還是有什麼陰謀，不過，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我把你當成我的孩子……若我的孩子還活著，應該比你大個五六歲，可惜他為了報仇，殺了守衛軍三十人和前王都參議院的貴族二十餘人，最終被通緝，現在應該是死了吧！」
「師傅，我從沒聽說你有兒子，之前說過你的家在靈城……」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後來搬到王都，本以為來這裡做一番大事業，不料有一天我的兒子滿身是血的跑回來對我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興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後來，我才知道，他在學校經常被貴族子弟欺負，他們當然瞧不起我們這樣的平民，於是，他就帶領一群窮苦人家的孩子組成了一個團隊，開始報復貴族，兩股勢力暗鬥，這個新團隊不斷有新成員加入，日益壯大，最終成為了夢痕渡不可小覷的組織，也成為了貴族和王室的敵人。他是組織的領導者，一開始取得了連續的勝利，但終是抵不過守衛軍的攻擊，最終他們逃的逃死的死，到現在也沒有看見他的屍體，應該早就不在了吧！」
雲離和柯亞聽完這個故事久久不能平靜。
「所以說你兒子也可能活著，在某個地方……」雲離看到伏蘭利的神情即是哀傷還有絕望。
「如果他真的還活著，那就好好活著吧！不要再做傻事了，躲在某個地方平平安安就好......就算此生再也不見。」
柯亞說道：「如果這個人真的還活著，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做了我至今為止不敢做的事。」
伏蘭利說道：「你說什麼胡話，迄今為止還沒有能夠撬得動夢痕渡的人，無論是雲氏還是各城主，只要對這片世界不利的敵人，都會清除殆盡，不留活口，這是夢痕渡的法，也是維護和平的意志。」
柯亞反駁道：「你深居在聖格學院太久了，你是多久沒有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從我出生以來，和你一樣久居此地，但是我看到的事物比你多了，羽城羽族和步族一直爭鬥不止，還有羽族和神鷹，靈城的氏族暗鬥為爭奪城主之位，王室內部的醜惡，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每個人拚命地活著結果成為了世界的祭品，憑什麼要帶著屈辱度過一生，憑什麼要在別人的眼裡艱難存活，我要改變這一切！」
伏蘭利說道：「只要有生命存在就會有鬥爭，無時不刻，喋喋不休，我們都是其中的一份子，就算是奮不顧身最終也會是一敗塗地。」
「我們的歸宿都是死亡，不過我不想在有生之年悔恨度過，哪怕是已知答案，我也要嘗試一番。」
「柯亞，你還年輕，我不希望你走上與我兒子一樣的死路，好自為之吧！」
伏蘭利離開無神閣，回想著與柯亞的對話，在他心裡彷彿看到了一絲光明，這份溫暖的光似乎正在努力衝破黑暗直達蒼穹。
經過那天伏蘭利的坦誠相告，雲離對他終於放下了戒心，但是一直以來對他監視和用私刑的另有其人，也似乎猜得到。
這一天，雲離來到檔案館，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這裡，檔案館是隱藏在圖書館五層的一個角落，只有解開結界封印才可以進入，否則眼前只是一面牆。
他站在這裡，四周望了望，並沒有其他人，然後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牆，不一會兒沉星出現在身後。
「小王子，你知道這個地方？」
雲離有些尷尬，「哈哈，柯亞告訴我的，他讓我在這裡等他。」
「你們不會又要偷偷溜出去？」
雲離搖頭否認，說道：「他說要給我看一個寶貝，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沉星也是不解，「他能有什麼寶貝，估計是逗你玩的，你可別當真。」接著他又轉開話題，臉色突變，這一舉動讓雲離不知所措。
「檔案館的位置只有我和柯亞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柯亞我是自然會懲罰他的，誰叫他不守約定，重要的是你不準說出去，否則不管你是誰，我都會讓你生不如死。」
雲離輕聲問道：「我只知道這圖書館的三層有檔案館的，為什麼這裡要設立......」
「多嘴！不該問的就別問！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去別的地方等著吧！」
說完話，沉星消失了，雲離感到一陣后怕，這時，柯亞來了，拉著雲離的胳膊就走。
「喂！我剛才遇見了沉星，那個檔案館似乎是個禁地，柯亞，你不該告訴我的。」
柯亞根本不放在心上，「沒事的，沉星那個老傢伙就是太謹慎了，告訴你又如何，你能進去嗎？那個地方和正常的檔案館不同，那裡存放的檔案都是夢痕渡的機密，而且是沉星親自收集的秘密，很多機密是別人不知道的，所以他不讓人靠近，雖然我平時也呆在那裡，但是沉星從未讓我看過那些檔案，我也不知道那一堆堆卷宗裡面寫著什麼。」
「柯亞，別說了，我知道你拿我當朋友，但是凡事都有原則，沉星不讓你說出去就別說，不過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我的意思是以後你找我找不到就去那裡就行了。」
「......嗯，好的。」雲離雖然答應了他，但是以後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去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