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劉協忙道:「三叔!後面可有人追我們?」

張飛一聽他急慌慌的口氣,吃驚回頭,破屋殘牆間哪裡有什麼人追來。

於是道:「還想誆我不成?」

劉協只得道:「那人可是曹操帳下的?」

張飛知道他是小皇帝,劉備心疼他得很,何況人又小,真下手也下不去,便提著往回走。

「你怎麼知道他是曹操帳下的?他名曹仁,至於做個什麼官我卻不知道。」

「三叔以前和他喝過酒嗎?」

「知道姓名而已,打過幾聲招呼,喝酒倒不曾。」

「三叔不覺得奇怪?交情不深,卻在叔叔和二叔不在時來找你喝酒。」

「這麼說的話……」張飛抓抓頭:「似乎是有點奇怪。」

劉協看張飛邊說邊走,卻又不能說快了免得張飛聽不懂,急道:「三叔記得見我那天嗎?曹操的長子和次子,一個曹昂,一個曹丕。」

張飛問:「怎麼?」

「只怕他們回去告訴了曹操,曹操要猜出我的身份不難,因此才命曹仁來打探。」

張飛滿不在乎:「鬼頭鬼腦,我說他怎麼沒進來就朝里看,不怕!有我張翼德在,誰也休想搶了你去!」

劉協問他:「三叔一人能打幾個?」

張飛說:「幾十人不在話下!」

劉協又問:「要是幾百人呢?」

「老張豁出性命不要,幾百人?算個鳥!」

「若是幾千人來。」

張飛傻了,站住腳道:「他敢?」

跟張飛說話,真是太不容易了!

劉協嘆氣:「曹仁今已見我,若是三叔帶我回去,曹仁回報了曹操,曹操知道我在叔叔帳中,豈會不點兵來拿?叔叔這裡只有幾百人,曹操卻有幾千人。」

張飛愣了愣問:「那該如何是好?」

「尋一無人之處容我藏身,三叔自行回去,等到叔叔和二叔回來那時,曹兵也該走了,那時再帶叔叔前來尋我。」

曹仁都找上門了,事情**不離十,回去是萬萬不能!

劉備雖然說此時走惹人注目,可是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張飛自己沒主意,把劉協的話想了一會,終究覺得有理,這才找了一戶空屋,扒開破爛磚瓦讓劉協躲進去,又找來些木頭蓋在頂上。

臨走,只覺得把劉協一個小孩子丟在這種地方,沒水喝也沒吃食,心裡愧疚起來,伸手把劉協的頭髮揉成雞窩,這才去了。

張飛的愧疚表現……劉協還是能理解的,就是……不太喜歡。

本以為張飛很快就會帶著劉備前來,但是從白天等到夜裡,到處夜啼嗚嗚,居然不見人!

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等下去肯定不行,天知道外面有什麼變故?

劉協費了好大的勁才從藏身處爬出來,借著月色,一路小心翼翼地向洛陽城裡去。

他現在早換了窮人家的孩子衣服,滿身滿臉的泥灰,就是劉備站在面前,只怕也一下子認不出來。

不敢走東門,繞到南邊進,草鞋把腳上磨出好幾個水泡,等他走到南門口,水泡都破了,草鞋底紅了一圈。

索性丟了草鞋赤腳,反而好受些。

走到離宮門老遠的地方就有兵士站立,守衛森嚴,宮門處幾十上百匹馬,還有許多沒穿甲胄的人三三兩兩或蹲或站說著話。

離得遠,聽不清。

但是劉協明白了,宮裡頭還沒散會呢!

諸侯將軍們的馬匹和馬仆都還等在外面。

所以張飛還在老實等著劉備回去。

而曹仁只怕也奉了曹操的命令仍在搜捕自己——

剛想到這裡,突然聽到背後一聲大喝:「那裡還有一個,抓過來!」

劉協吃驚回頭,就見身後幾十步外馬背上坐著一人,伸出手臂指著自己,他馬旁有個兵士正向自己走過來。

暗道一聲糟糕,劉協撒腿就跑,聽到後面呼喝「抓住那小孩」,腳步聲雜亂,顯是有好幾人向自己追來,忙撿了偏僻狹小的地方瞎鑽。

滿地的殘磚炭渣咯腳也顧不得了,見空就鑽,見縫就擠,氣得後頭追的兩個兵士罵聲不斷,又踢又掀的搞一身炭灰污漬。

雖然個子小在廢墟里佔了點便宜,但是劉協徒步走了許久,早累得一身汗,跑起來後腳上越來越吃力。

打從這一輩出生還沒走過如此遠的路。

以往在長樂宮裡來去,道遠一點,就有車坐,把一雙走路的腳養得嬌貴得不得了,如今吃夠了苦頭。

跑得眼花,沒看清腳下,一腳踏上一塊尖銳的石頭,整個小身子撲滾出去,膝蓋和手肘都磨得火辣辣地,肯定摔破了,最糟糕的是腳腕擰了,腳底也刮刺刺地疼。

剛掙扎著坐起來,追來的兵士已經看見他,喊道:「小孩別跑!你爺爺的,又不是要砍你!跑什麼跑!?」

劉協扶著牆站起來,心知要是被抓,必定要落到曹操手裡去,咬著牙跌跌撞撞地逃。

兩個兵士看他還跑,罵得更是震天。

來不及選路,劉協一看前面是條大道,往前去沒了障礙物肯定甩不掉追來的人,正要轉頭往別處跑,看到一隊人馬從主道走過,最後跟著一輛馬車。

這時候的馬車車輪很大,底座極高,武將登車一步可以上,文官之類卻要墊個箱凳,像他過去上輦車,要麼被抱上去,要麼得踩著小黃門的背才上得去。

劉協腦子一轉,往大道跑過去,忍著痛狂追幾步,抓住馬車下面的車轅,身子一縮,蜷到了車下。

追他的兩個兵士看見,追出來大喊:「前面的車子站住!!!」

前方的人馬回頭,一看不是自己人,回馬把馬車團團護住,手全都捏在了武器上。

兩個曹兵見對方人多,低頭道:「我們是曹將軍家家兵,不知你們是何人?」

車簾挑開,一個孩子探出臉問:「你們叫站住,什麼事?」

兩個曹兵一看見他,居然被嚇了一跳:「原來、原來是孫堅將軍家的小公子!我們……我們……」

劉協在底下聽到這話,心裡打起小鼓:孫堅家的,聽聲音跟自己差不多年紀,莫非……莫非是孫權!?

車裡的可不就是孫權,見那兩個曹兵支支吾吾答不上話,語氣不悅地說:「你們若有事就說,沒事攔我車架做什麼?自去便了,若還要生事,以為我小好欺負嗎?我哥哥就在前方,要不要請了我哥哥來與你們說話!?」

兩個曹兵嚇得「噗通」跪倒:「不敢不敢!孫策將軍之名威震天下,小人們豈敢!請公子上路,是小人們冒犯了!」

孫權把兩個曹兵看了一陣,看得兩人額頭冒汗,才說:「曹公英雄氣概,你們既是曹公家兵,行事也需多思量,不要折辱了你家主人的威名才是!」

兩個曹兵連忙磕頭:「公子說的是,小人們知道了!」

孫權放了車簾道:「走!」

孫家人馬護著車架起步,那兩個曹兵哪裡還敢再說話,眼睜睜看著垂在車下的一對小腳遠去。

拐了一個街角,劉協剛想跳下地,孫權道:「孫佢,把我車下的孩子抱出來。」

劉協心裡「咯噔」一下,一個人下了馬,幾步過來,彎下腰已經看到他。

沒等劉協腳沾地,這個孫佢長胳膊一伸,劉協腋下已經被他卡住,立即就被撈了出去。

孫佢道:「小公子怎麼知道有個孩子在車下?」

孫權撈著車簾道:「他爬車那麼大動靜,我要是不知道才怪了,要是個大人也鑽不到下面去,本想停車叫你們查看,倒先被人喊了停。」

劉協一面掙著孫佢的手,好奇心大起,一面朝孫權扭頭望過去。

挑開的車簾內坐著一個比自己稍微小上一點的孩子,一身白衣,烏木為簪,雙眼在火杖照耀下透出幾分青色,只是頭髮還是黑的,沒有像書里寫的是紫色。

跟劉協一樣,孫權臉頰上腮肉還在,兩頰鼓鼓,可是眉眼俊秀,神情端的那叫一個沉穩!

劉協有時候還要裝小賣乖,看孫權這個正經小孩,居然比他還老成!

人跟人,差別還真大!

孫佢提著劉協都嫌臟手,對孫權道:「恐怕是餓了,賞他一點吃食便罷!」

孫權卻招手道:「把他放到我車上來。」

孫佢遲疑:「這孩子渾身臟透了,別髒了小公子的車,洛陽城裡好多這樣的孤兒,收容不過來的。」

孫權道:「曹兵追他一個孩子幹什麼?他身上不可能有銀錢?轉過道之前,那兩人可還一直盯著我的車呢!這事尋常嗎?」

孫佢不敢再說話了,忙把劉協遞進車內,孫權又道:「你帶兩人走在後面,那兩個曹兵要還鬼頭鬼腦的跟著,便去打發了。」

「諾!」

孫佢應了,點了兩人走在馬車之後,這下好,劉協也跑不掉了。

車內寬敞,還有一方小几,上面有固定的燈台,邊上疊著好些竹簡。

孫權打量了劉協,挺有禮貌地問:「我是江東孫堅之子孫權,你叫什麼?」

劉協也把孫權打量了一遍,看孫權比自己瘦小,心理才平衡了點——屁大點人,這麼厲害幹什麼!?

眼睛落到竹簡上,有了主意。

「我姓竹,家裡排老二,你叫我竹二就好。」

孫權道:「我正要回營去,你腳上傷得不輕,跟我回去上藥!」

難道還能說不嗎?

孫權那麼小,仗著父兄的幾個兵也能在自己頭上橫行,劉協深深地感覺到身為一頭鹿,有多悲劇了!

而且孫權向孫佢都說得頭頭是道,反而不問劉協為什麼被曹兵追,這說明,在孫權心裡,劉協是個不值一問的小屁孩。

被一個真正的小屁孩鄙視……劉協的臉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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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民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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