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呂布一路狂馳,跑了不知多久,除了赤兔馬的蹄聲唯剩風聲呼嘯,這才停了。

方天戟扣在鞍旁,呂布掀開披風,兩手抱往劉協腋下,提起來看——有沒有傷了哪?

劉協小臉青灰,瞪了兩下呂布,「哇」一聲吐出來,正中呂布鎧甲前胸。

呂布忙把劉協翻得臉沖旁,用手臂耽住,抽了一手在劉協背上輕輕拍打。

別看他有把張飛虎口震裂,卷了關羽大刀的驚人力氣,此刻倒十分小心,沒把劉協給拍得吐血。

劉協「哇哇」一陣吐,好容易搜腸刮肚沒了存貨,胃酸都倒出來一些,這才身子一抽一抽地停了。

呂布拿披風擦了鎧甲上的穢物,往下……褲|襠那都被沾了一片,擦也擦不去,只得罷了,把劉協好生放回自己身前,仍舊抱住,回頭看去——

來路風吹樹尖,刷刷刷海浪一般,沒多時奔出幾騎,正是高順等人。

高順一見呂布:「將軍怎麼不快快趕到匯合處去,因何等在此地?」

呂布點了點人,幾個將軍都在,但後頭只有不多一點騎兵,大半折在路上去了,眼裡有些悲戚:「若不是得顧著皇上,焉能拋下爾等獨逃!?」

高順被氣得堵了一頭,跑近看到呂布懷中的劉協,收了刀抱拳:「陛下無恙否?」

劉協吐得無力,小腦袋靠著呂奉先,半點聲都出不來。

呂佈道:「我第一次見沙場上的血肉搏殺,也吐過。」

高順道:「曹操等人落得不遠,要不是我西涼馬好,我們幾個也出不來,將軍,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會了李儒再說!」

呂布點頭,策馬向前,幾人率殘部風一般去了。

跑沒多時,一個將軍在林中揮手向他們喊道:「呂侯徑去,我等殿後設伏!」

呂布喊:「那劉關張三人也在,除了孫堅帳下的還有個曹操,他們人多勢眾,不可死戰!」

那將軍應了,呂布自帶高順等過了這裡,向前一、二里,又有李儒置下的接應,此後一路行去,不下七、八路人馬,見到李儒時天都黑了。

李儒看見呂布懷裡的劉協,頓時笑得眼睛都沒了,他向呂布行了個大禮道:「呂侯今次大功啊!相爺必要厚賞呂侯!恭喜呂侯!賀喜呂侯!!!」

呂布折了不少人馬,本來鐵青著臉,聽到李儒這話,高興得仰臉大笑。

要不是累得說不出話來,劉協真想嘲笑一把:明明身手非凡,腦子怎麼那麼笨呢!?董卓怕人暗害自己,讓呂布也住在長樂宮裡左右不離,外面是個侯爺,其實是董卓的禁軍首領,小皇帝在宮裡丟了,拿誰問罪?不就拿他呂布嗎?

雖然奪了回去,封賞就別想了,不降罪已是將功折罪。

還是別想其他人了,自己逃出來溜達一圈,又回去了……

跟去曹營溜達那晚,還真是該死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幸好,這次不是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了。

只是失算,盡想著書里的情節,卻沒想到董卓丟了他,怎麼會不在洛陽城外留人伺機而動?

哎……

西涼鐵騎天下聞名,呂布和李儒帶的又全是騎兵。

劉協扒指頭算算,曹操、劉備、孫堅追上來也只能拼個平分秋色,想搶自己,沒戲!

李儒著急送自己往長安,必不久戰。

才這麼想,李儒命人奉上酒食,劉協想著一身的人血根本吃不下,眾人拿他沒轍,呂布隨意咬了幾口麵餅、喝了半袋酒,李儒拔營。

而後一路上根本就沒見任何人追上來,月到中天,已經趕到函谷關。

李儒本不欲停留,叫更換馬匹繼續趕路,呂布把方天戟朝地上一放,「碰」地一聲,砸出一個土坑。

李儒嚇一跳:「呂侯?」

呂佈道:「皇上不妥,今夜休息,明日備了車再走!」

李儒道:「若被曹操等追上可不好……」

呂布重重地哼一聲:「有我呂奉先在此,誰進得了函谷關!?」

李儒無奈,猶豫道:「好!就依呂侯。」

轉頭命守將:「速去準備行館及大夫!」

他和呂布奉董卓命,帶兩千鐵騎潛伏在洛陽城外山野茂密處——不管天子落到哪一路諸侯手中,必然最是著急離開盟軍回去自己地盤,只要等著看誰最先離開洛陽,絕無可能失手。

結果竟把得到玉璽著急走的孫堅給歪打正著地劫了。

如此突襲,軍中自然沒有大夫,也因此只有到了函谷,才能看看小皇帝的情況。

沒片刻行館收拾出來,呂布一直就沒放劉協下地,仍抱了進去,將劉協放在席子上,兜頭拜下去,嗑了三下響頭才回頭喝斥還立著的李儒:

「皇上駕前,安敢直身!?」

李儒「噗通」跪倒,大半是被呂布嚇的。

劉協擺擺袖子,聲音極輕地說:「罷了,備水……朕要沐浴。」

其他人站了起來,呂布卻向劉協伸出手,見劉協沒喝斥,摸到劉協額頭上。

「幸而沒發熱,臣就怕夜風太涼,又是疾馳,擔心皇上受了風寒,還是先讓大夫看過再沐浴?」

劉協看向呂布,呂布一臉擔憂。

像呂布這樣的人根本不懂逢迎拍馬,何況董卓自己做了表率,連李儒都沒半點君臣意識,更加上討好這麼個沒權利的小皇帝,能有什麼用?

劉協不懂了,眉心才皺了皺,呂布回頭對外面吼:「大夫呢!?半天了都找不來!!!要不要我親自去請!?」

吼完回過頭,劉協問:「都亭侯何以還屈著手臂?」

呂佈道:「臣、臣……」話沒說完突然爬起來幾步奔出去,在外間嚷嚷:「大夫呢!?還真要我親自去請來?你們也太放肆了!」

劉協愕然——呂布那隻胳膊一直抱著自己,抱了半天功夫都僵得放不下來了。

本來有馬鞍,勿需抱那麼死力,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夫是被呂布提進來的,進來抖著手給劉協切脈,劉協看不下去,只得甩起碰不到地面的腳去踢大夫:「朕不要看大夫!給朕滾出去!朕要沐浴!朕肚子餓了!」拿袖子揉眼,嗚嗚地假哭。

李儒道:「好了,下去!皇上還有力氣鬧,沒事。」

呂布吼:「切脈!」

大夫不敢走,抖得越發厲害,半晌才道:「皇上無事,龍體安康。」

呂佈道:「下去!」

大夫連滾帶爬地跑了。

李儒看看呂布,搖著頭走出去。

呂布還在吼:「備水,弄幾個伶俐點的下人來伺候皇上洗澡!」

外面頓時忙得人仰馬翻。

脫了衣服站進桶里,劉協忙指著染了血的衣服說:「提出去燒了!」

就連洗澡水都換了三桶,皮都要給泡掉幾層,劉協才覺得舒服了。

函谷關守將沒有準備,自然也沒有小孩衣服給劉協換,只找了幾件大人的新衣來,內衫,劉協穿上長度剛好到腳踝,拿衣帶扎了湊合穿穿。

下人還在給他擦頭髮,他已經伸手拿了桌案上的饃饃,就著一碗羹湯吸溜吸溜地吃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小老百姓的原則是能不餓著就不餓著。

至於桌上肉食,燴羊蹄、溜豬耳等,雖然不至於讓劉協又想吐,吃卻是吃不下的。

吃了個飽,外間鎧甲響,劉協抬頭看,呂布正從外面伸出頭看裡邊,眼睛撞上。

看那一臉風塵就知道這人壓根兒沒離開過。

劉協招招手,呂布走了進來。

「都亭侯還沒用飯?朕吃不下這些,卿吃了罷!」

呂布抱拳:「臣豈敢僭越!」

劉協豎起小眉毛:「叫你吃你就吃,坐下!」

呂布「轟」坐下,手忙腳亂的取了筷子,拿手當碗,夾了面前的菜就往嘴裡一通塞,塞幾下喝口酒咽下去,又塞。

這不是餓急了……

劉協笑起來。

張飛罵呂布「三姓家奴」,那是外間傳言,事實如何劉協卻是知道的。

呂布既沒做丁原的義子,也沒做董卓的義子。

呂布殺丁原投董卓那會董卓手裡可是有皇命的,過去也見董卓對呂布大呼小叫,呂布臉上似有不悅,每次都向劉協看過來,然後便忍了。

劉協以前只看得好玩,不曾深想。

每次見呂布董卓都在,也從來沒跟呂布直接說過話,想不到啊想不到。

這位外間傳言十分不堪的都亭侯,骨子裡竟然是個大忠臣。

下人取了碗來,呂布拿了,仍舊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

劉協漱了口,一站起來,呂布拿著碗筷也連忙站起來,劉協只得說:「你慢慢吃,朕困了,裡邊睡覺。」

呂布忙又坐下。

下人放了帘子,劉協爬到席上去,豎耳朵聽了會,呂布在外面吃得竟沒出什麼聲,跟剛剛截然不同。

劉協笑笑,睡了過去。

第二天睡到過午才醒,一群人伺候著劉協洗漱完畢,熬煮得噴香的粥食搭著麵食、醬菜擺了一桌。

劉協一看,咦?居然都是他想吃的,不想吃的只有一盤油亮亮的鹿腿片……

昨晚脫衣服,腰帶解開后掉下一小塊紅紅的東西貼在地上……

等吃飽走出外間,看見立著的一個呂布。

看樣子只稍微收拾了一下,卻沒挨枕睡過。

劉協問:「都亭侯怎麼不去歇息呢?」

呂布跪下道:「防著再有人把皇上偷走。」

劉協撓撓臉,順著呂布的話道:「上次怎麼出的長樂宮朕也不知道,世間真有能飛檐走壁的人?」

呂佈道:「臣沒見過,但民間傳言是有的。」

劉協乾笑,指裡邊:「鹿肉朕不想動,卿下著饃饃吃了罷。」

呂布謝恩,又進去給劉協吃剩飯。

劉協想問:劉備來沒?不好問出口。

等呂布匆匆吃完,劉協道:「朕還從未見過函谷關,聽聞雄壯非常,都亭侯可以帶朕去看看嗎?」

呂布應了「諾」,一彎腰把劉協抱起來朝外走。

劉協悶了,誰叫抱了。

呂布只看到董卓把小皇帝抱來抱去,往日連靠近一點都不許,現在好容易沒那遠離的規矩,於是也把劉協抱來抱去。

來到城關上一看,雄壯是雄壯得名不虛傳,就是朝洛陽那邊一點人影也沒有。

劉協心裡那個名為「希望」的泡泡,「啪」地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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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民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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