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天色已晚,陸遜剛要告退,黃門來報說黃忠請見,陸遜自然先不走了。

甘寧很是了得,應該說這人雖然狂躁起來跟狂犬病差不多,但是挺會想事情的。

劉表不待見他,可劉表不是荊州最大牌的人,甘寧到處滋事擾民、欺狗霸豬,卻嚴格約束手下人等,絕不能鬧出人命,也絕對不進入江陵城去鬧。

以他的本事,要衝進城去太簡單了!

他不許鬧出人命,將來皇帝聽說了他的事情,不會嚴辦他;不許進城,意在告訴見不著的皇帝陛下,我是個知道分寸的人。

黃忠提著甘寧進來的功夫,劉協便把甘寧藏的小心思猜出來了——

能跟黃忠打幾個時辰的人,本事豈止了得?

明知已經冒犯了聖駕,卻不束手就擒,可不就是想借著被問罪之前,趕緊表現,好讓皇帝起惜才之意么?

果然,黃忠把鼻青臉腫頭上羽毛都快掉光的甘寧扔地下便道:「皇上,此人潑皮,卻悍勇無畏,技藝精熟。」言下之意,請網開一面。

居然連黃忠都為他求情起來。

甘寧被捆個結實,本來還不錯的臉上只剩兩條眼睛縫,其他一塌糊塗,這樣了,還掙扎著跪道:「罪臣巴郡郡丞甘寧,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協瞧甘寧很識大體,已然十分滿意——不滿意叫黃忠提來幹嘛?

又挖走東吳將來一員大將,嘿嘿嘿嘿~

再瞧瞧黃忠,人情要給的。

又瞧瞧陸遜,氣呼呼的,眼角都吊起來了,哈~

收拾袖子端坐道:「漢升,你救駕朕還未賞你,你既然如此說,朕便信你,將甘寧交你發落,是用是罰,卿可自決。」

黃忠大喜,跪地謝恩。

劉協道:「甘寧。」

甘寧忙道:「罪臣在!」

劉協道:「朕看在黃將軍為你求情的份上,暫且饒你今日之罪,將來若有再犯,饒你不得!」

甘寧嚇一跳,忙「砰砰」磕頭:「罪臣知道!罪臣知道!謝皇上!!!」

甘寧仗著臉被黃忠打變形,樂得笑個不停,從芝麻郡丞轉瞬間變成禁軍之一——黃忠看得起他的話,最次也要給個禁軍里的校尉!這是什麼概念?從地方直升中央!

甘寧樂得口水都滴出來,這幾個字差點沒帶出笑聲來,聲音極其怪異,還好,包括上面的小皇帝聽了,都只當他被打得舌頭不利索。

「行了,漢升也累了,早點回去歇息。」

黃忠告罪站起來,仍舊一把提起甘寧。

劉協道:「伯言,你叫上太醫過去,給將軍看看。」

陸遜知道劉協給他報仇機會,忙起身道:「臣遵旨!」

黃忠耿直道:「臣無事!些許瘀青算不上事。」

劉協打個眼色:「小傷也是傷,積起來也會變重的,就這樣。」

黃忠看到一臉歡快跑下去的陸遜,稍稍悟了:「謝皇上。」這麼說,還要把甘寧提到他那去……

黃忠原本不在江陵效命,家也不在這裡,沒有府邸。

許都來的臣工都暫時住在驛館內,一人一院,簡陋了些,但也可以權宜一下。

黃忠本也該住過去,可是劉協用了陳宮的建議。

陳宮什麼建議?公台丟小皇帝丟怕了,帶後遺症,沒個厲害能手在劉協身邊他睡不著!

於是黃忠也住在州府內府里,內府正院的附屬,一處偏院,比驛館條件還好些,過兩道院門,只隔著一堵牆就是天子居所。

黃忠很盡責,整個州府戒備森嚴,一點紕漏都沒有。

誇張一點的說,哪個時辰哪個角,有隻鳥飛過州府上空,黃忠都知道!

安保工作是做得好了,可現在這甘寧……已經是高升了,還跟著住到皇帝隔壁來!?

黃忠不樂意了。

是人就喜歡爭寵,哪怕他是黃忠。

文臣裡邊諸葛亮沒人能比,那是能跟小皇帝嚼耳朵根子的人。

武將裡邊呂布不是被抓了嗎?剩下還有誰可以比黃忠更有分量?

壓根就沒人。

本來黃忠還惦著陳宮那個侄子,看著是個武將的范兒,又跟小皇帝親密,可是哪知道許都的大臣來了后,這人雖也住到州府里了,卻住得偏遠,少露面,到後來進了心腹團體,黃忠知道他是誰了,更加無礙!而且還很願意親近親近。

甘寧?還不夠格住這。

黃忠盤算著,等陸遜出了氣,就把甘寧踢出去,呆禁軍軍營里去!還有他那八百雞崽子,一起。

哪知太醫和黃忠等著陸遜辦事,那邊廂房裡不知怎麼了,一陣翻桌倒櫃的聲音,等黃忠急忙提刀趕過去,陸遜氣炸了毛衝出來,一溜煙跑了。

甘寧坐地上,睜著縫眼樂,哼著不知什麼怪調調。

黃忠喝斥道:「你最好收斂些!陸伯言整日跟在皇上身邊,非是你可以戲弄的人。」

甘寧道:「他不會告我的狀,將軍放心!」

黃忠吃不準怎麼回事,一想萬一陸遜氣不過,又跑過來出氣呢?只好把甘寧留在內府。

太醫離開后就把事情八卦開了——新來那個,是陸侍中的出氣包。

「我總是小看了他。」

曹操這麼嘆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小看他,一個歲不及冠的人,還是個孩子么!連他的太傅也是我找的,我養了他八年!卻總是料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派劉備入蜀,他當真信得過!?」

曹操風塵僕僕的,一面進丞相府大門,一面說道:「加緊收割糧食,不能再拖延了!」

跟著的程昱應了,曹操看到迎出來,急忙站在路邊的幾個兒子,擺手讓餘人退下,自己走過去抱起曹沖,對其他的道:「我不過就是早回來幾天,你們就連面子都不會做了?城門處竟沒有一個!」

最大的曹丕,其次的曹彰,還有曹植、曹熊連忙跪下,齊刷刷跪了一片。

曹沖脆生生道:「哥哥們沒想到……」

曹操笑道:「沖兒想到了?」

曹沖點頭,曹操將曹沖抱得更緊些,掃過地上跪著的四個。

曹丕穿著玄袍,臉色微有病容,曹彰一身盔甲,曹植通身華服美飾,髮帶上都綉了花紋,曹熊則滿臉菜色,裹上了厚厚的短襦,四個人,四樣形。

曹操把他們看了看,捏著曹沖的臉蛋樂呵呵地進去了。

兄弟幾個互相看看,末了,曹彰先站起來,氣哼哼地走了,其他的才站起來。

曹植問曹丕:「二哥,今日你還要去司馬懿那嗎?」

曹丕未答,曹操的一個親信跑出來,揚聲道:「丞相命二公子曹丕入見!」

曹植眨眼,曹丕對他點頭,跟著來人入內。

自從帶了劉協出宮后,曹丕這還是第一次面見曹操,拾級穿廊一路走進去,手心裡撰了兩手汗。

等曹丕進到裡邊,曹沖已經被人領走,曹仁佩劍站在一邊,曹操盤膝坐在上首,拿著一簡「嗒、嗒、嗒」敲著矮几。

曹丕躬身道:「父親。」

曹操看也不看曹丕,只問:「還病著?」

曹丕道:「已不礙事了。」

曹操又問:「到宮裡去過嗎?」

曹丕吃不準曹操到底要說什麼,朝曹仁瞧了一眼,曹仁迴避了他的目光。

「回父親,去的,仍像以前一樣……」

曹操勃然大怒:「有什麼用!?」

曹丕「噗通」跪地,一時間倉惶難掩。

曹操吼道:「天子是你帶出宮的!!!你告訴我!!還守著長樂宮有什麼用!?啊!?說啊!一座空空的長樂宮,我拿它來幹什麼!?你還去!去什麼去!!!」

曹丕慌道:「那、那是因為馬騰他……」

曹操道:「因為馬騰衝進宮來,所以你才把天子帶出宮保護,是嗎?」

跟剛剛的怒氣衝天不同,曹操這句話可是面帶笑容說的,曹丕越發心慌,嘴皮子抖著說不出話。

曹操擺手:「曹仁,把這個給他看看。」

曹仁接過曹操手裡的竹簡,遞給曹丕,曹丕戰戰兢兢接了,打開的簡單動作都做不利索,本以為是曹植、曹純或者荀彧,甚至那天夜裡在溫泉殿值守的王保寫給曹操的書信,不料上面沾染了血跡,寫著幾個名字,最後一個,便是他。

曹丕莫名望向曹操。

曹操道:「我先問你,為父就在金華殿,長樂宮宮門被打開,你怎麼不把皇上帶來金華殿?」

曹丕支吾道:「因、因為……」

曹操喝道:「說不出來了吧!?因為馬騰攻進長樂宮去的時候,你已經帶著皇上從安西門出去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曹操指著曹丕手裡的竹簡:「馬騰勾結黃奎,黃奎把馬騰放進城來,事後,我抓住了黃奎,問他還有誰是同黨,這,就是他的供狀!!」

曹丕吃驚,嚇得發抖,手拿不穩,竹簡掉在地上:

「父親、父親!黃奎……黃奎胡說!父親不能信啊!孩兒絕無勾結黃奎!分明是他胡亂攀咬!!」

曹操「哼哼」冷笑:「留你在幽州收復烏桓三郡,你便野心膨脹,看上為父的位置了,是也不是!?」

曹丕白著臉,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孩兒豈敢?求父親明察!!」

曹操起身,慢慢地踱步繞過跪著的曹丕。

「真沒有?」

曹丕搖頭:「沒有!」

「那黃奎為何把你招出來?」

曹丕急促喘著,眼裡卻浮出思索的神情。

曹操瞧著這個兒子,在曹丕看不到的位置,怒氣不在,只有打量。

曹丕道:「自大哥去后,孩兒便是父親的長子,父親近年一直把孩兒帶在身邊,從軍參政無不教導,許都城中誰人不知,想是……孩兒想是黃奎欲借刀殺人,他和馬騰勾結事敗,可供出孩兒來,父親殺了……也算扳回一局……」

曹操眯眼,而後冷聲道:「這算什麼扳回一局?我那麼多兒子!你武不及曹彰,文不及曹植,我看你的天賦,還遠遜於沖兒!」

曹丕眼睛已有些發紅,低著頭道:「父親……說的是。」

曹操繞到門口,舉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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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民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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