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這天一個都不來找,劉協抱著茶盅來迴轉了不知幾圈,那群螞蟻一樣的臣子竟一個都不出現!
入內歇息,睡不著!
誰說由儉入奢易來著?沾上勞碌命有福也享不了。
陸遜看劉協在榻上翻得比煎餅還歡樂,走過去道:「皇上睡不著的話,要不要出府轉轉?」
劉協背對,醒著,但沒說話。
陸遜是個體貼人,立即明白劉協在想什麼。
孫權在時,曾請劉協去看捕龜,劉協好奇心重,陸遜是看在眼裡的。
平時事忙也罷,可是閑下來劉協卻不怎麼出府,陸遜本當劉協喜好如此,沒想到陳修偶然提起在白帝城時,劉協天天要出府尋覓美食和散步,陸遜思來想去,劉協這麼憋著他自己,莫非是怕臣工們非議,人心背向?
因而笑道:「江陵近日城中人流擁擠,各方來投者眾多,臣見大人們的奏呈上均未提及,便找人問了問,不止流民亂匪蜂擁而來,甚至西域那方也有遣使來的,交雜喧鬧,從日落鬧到日出,孔大人今早奏請宵禁,皇上未決,臣想,皇上不如親眼看看,是宵禁管制了好,還是不宵禁的好?」
劉協翻過身,已經笑起來:
「好你個陸伯言!攛掇朕出去閑逛,還打著名目!」
陸遜笑道:「這名目皇上要不要?」
劉協不說,坐起來叫黃門更衣——還用說?
黃門伺候劉協換著衣服時,陸遜便出來找到黃忠,要了幾個人,叫換了裝跟著保駕護行。
劉協出來才發現被陸遜誆了。
流民亂匪西域使者什麼的,江陵城裡根本沒有!站城頭上才知道原來劉表在城外新設了「接待處」,還有大片館驛,若非持有官府發的通關手令,誰都不能進得城來,難怪黃忠這麼好說話!一個二個的都知道,就蒙他玩呢!
劉協在城樓上站了一會,不出府看不到就算了,出來看到心裡難免痒痒,回身便向陸遜伸手。
「拿來!」
陸遜裝傻,一臉嚴肅道:「皇上要何物?」
劉協不滿,氣鼓鼓道:「卿要朕召人來大張旗鼓開道呢?還是拿出來,就我們出去看看便回?」
陸遜老成嘆氣:「自然是后一種……」
劉協抖抖蹄子:「那還不拿來!?」
陸遜怕被踹,只好乖乖從袖子里掏出手令給劉協,果然如劉協所料,敢誆皇帝,必有后招!
那幾個隨從沒經驗,只會聽命好好跟著,倒省事。
要不然回去一個報信,劉協該頭疼晚點被大臣們各種圍追堵截,面子不好看其次,玩也玩不好,保不定被包抄回去還有一場批鬥大會,隨便一想,就能想出會說什麼:
劉表會說:皇上,以後出去請告知下臣們,外頭流民賊匪甚多,萬一&%$#(@#
荀彧會說:皇上要視察民情,可召一、二代表來問話,一切便知,只怕不是視察,而是打著視察之名行遊樂之實(一針見血)!
陳宮會繃臉,頭歪頭歪的念兩句便算,曹昂怕會越發接近想動手的地步。
其實他們都不可怕,可怕的這會不在江陵。
劉備訓起人來那個浩然正氣都能把人壓到山下,不是張飛那種爬不出來。
諸葛亮……一定會是噩夢。
劉協不敢想了,拿著手令下了城牆,最近想多了事,不好!要改!
只……印象中的陸遜是個挺慎重的人,是不是太年輕,慎重不起來啊?倒是很貼心。
劉協一扭頭就樂呵呵的了,拽了陸遜的手殺出城去。
商人們會做生意,見官府將各地來的人攔在城門外,倒沒蹲城裡等生意上門,紛紛在城外搭起店子,賣茶賣酒、賣餅賣粥。
雖有官府布發粥食的地方,太擁擠,包袱里還有幾文錢又擠不進去的,只好找這些地方食飯。
商家精明,不圖賺錢,卻乘此機會搏官商之名。
天子就在城中,江陵已成都城,何必為小利放棄將來厚利?
所以即使賣的酒水飯食也都極其便宜,一文錢便能簡簡單單吃個大飽。
劉協看過救濟的地方,再聽聽自成的街道上的叫賣聲,心裡有數——這些商人們幫了大忙!
入冬曹操必要興兵來犯,官府的糧草得先備著軍用,拿不出多少來接濟百姓。
商人謀利,卻也大大的緩解了糧食問題。
回去后把幾家最捨得的商家賞一賞,可以的,便提出來做官商,鼓勵一下,最好能讓荊州的豪商們全部站出來,不見血地拼個你死我活,軍糧就一點問題沒有了!
劉協正想得美,一片草棚子里冒出一幢新樓,高三層,雕樑畫棟的十分扎眼。
劉協指著道:「走!我們那去。」
剛走近,一個人咒罵著走出樓,孔學!
劉協躲之不及,只好攏了袖子站定。
孔學罵罵咧咧的,忽然看到劉協,閉不攏嘴:「……怎的跑出來了!?」算他反應快,把那一套全憋回去,差點內傷,傷出這麼一句沒上沒下的話。
陸遜乾咳。
孔學見劉協沒有怪罪的意思,膽子肥起來,看著陸遜怪聲道:「啊啊!你這個新歡好不過分!怎的知道我不夠錢,進去看了菜譜食不起,只好逃出來正狼狽萬分,還叫著公子來看!」
陸遜綳不住,低頭垂眼笑起來。
劉協斥道:「什麼新歡?我從來沒愛過你,輪八輩子你都輪不上舊愛!」
孔學抱著心口作怪:「聽君此話……吾……生不如死!何處有井,待吾投之,只求來生……來生有緣!~啊!生不如死!!」
劉協一腳踹過去:「滾蛋!旁邊有江,投來看!投了便賞你個機會。」
孔學躲著道:「江水那是大人物才能跳的,我才是個傷碎了心的可憐人,怎敢去污江水?井呢?井呢?吾心猶如井中月,一輪清輝映幽碧!奈何難以博君悅,空待雲遮日出時!!」
陸遜怕是沒見過這樣沒臉皮的東西,把一腔才情用在死皮賴臉上,笑得要吐血,臉都紅了。
在許都這倒是常事,文風鼎盛的負面效果,代表人物——曹植。
劉協沒踹到人,沒好氣道:「果然你爹追多了,逃起來兔子一樣!脫毛兔!你夠了!!」
陸遜憋不下去了,爆出大笑。
劉協都不理了,孔學還東倒西歪的做「心碎」或者是「酒醉」更貼切——狀。
劉協一動,孔學便竄到另一處,可不就是只被脫了毛的兔子?
他們一鬧騰,驚動了酒樓上的客人,最上面那層有個傢伙伸頭出來看,樣貌上佳,很是倜儻,可是頭上有冠有簪還要插幾根羽毛,冠是翠玉,簪是金子嵌了珊瑚而成,羽毛則七彩紛呈,乍一看,腦殼上不挨打就已經開了染坊。
劉協無奈中仰頭扶額,被那蘆花雞一樣的人瞧見模樣,就聽樓上一陣撞桌掀椅的聲音,「轟轟轟」的滾下來了,還伴著鈴聲。
孔學作怪,那人本該看著孔學,注意不到劉協才對,可他坐得高,見路上行人紛紛圍觀另一個,便已經好奇,等看到,坐不住了。
不止一隻,還是一群蘆花雞,個個花枝招展的,全男。
孔學瘋起來就是這樣的,孔融不打他以後他是一天比一天瘋,跟他爹一腔忠君思潮爆發時候一樣一樣的。劉協不理他,徑自往酒樓里去,孔學不鬧了,跑過來攔:「別進去,天價!不夠錢!」
劉協挑眉:「笑話!」
孔學道:「非是玩笑,真不夠!」
陸遜笑得打跌,追來道:「我有帶。」
孔學還是攔著:「帶也不夠,這裡一爵酒賣五十吊錢!」
劉協站住,陸遜吃驚:「什麼!?五十吊!?
孔學點頭:「還是最次的!高者百吊、千吊!你沒帶車拉錢,難不成還帶了金子?所以我說不夠,我不夠錢沒關係,總不能叫公子掉了面子。」
劉協道:「怎麼?這裡誰開的?」上一輩見識過,一頓飯幾十萬的,有需求才開得起來,莫非這一家也是這樣?
一看店裡生意不錯,劉協有點惱火,亂世還玩兒!
忽然聽人高喊:「美人休惱!今兒我做東,請你和你朋友賞臉,上樓飲酒如何?」
劉協找著店家字型大小,沒注意。
那隻帶著雞群的蘆花雞得意洋洋又叫兩聲「美人」,步子又大,還一半帶跑,幾乎扎到劉協面前來,劉協這才聽懂——有人管他叫「美人」……
霉你娘!一看這群就不是好貨,朕此時恰恰缺個物件——
啥?出氣筒!
劉協揚聲便道:「放肆!」
他這一聲喝出來,後邊跟著的護衛立即湧上前,擋在了劉協身前。
劉協自己打人不猶豫,指使人打人更不猶豫了!
當下手一指:「打!」
黃忠信得過,敢叫跟來的,必是他手下精挑細選過,本事了得的人。
兩邊人數差不多,都二十來人,結果不用看也知道了,劉協招呼了孔學,陸遜跟著,三人朝別處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個曹魏黨……越寫越對不起斯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