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辱斯文
戰思灼甩開奶娘的手，要自己走，小腿剛邁出門檻一步，就聽到外邊開始哭爹喊娘了。她站在門口，看了看屋內正吵得熱火朝天的大人們，又扭頭看了看外邊跪在地上大聲嚎叫的女人，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左腿在外，右腿在里，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一下這家大人們都是什麼樣子的人。
先說這屋外的情勢，一個身子胖乎乎，頭髮卻梳的很光亮，估摸著有個四十左右的女人直接坐在地上，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握成拳頭不住的捶打着地面，大聲嚎叫的說道：「這狠心的一家子啊！我們嬌蘭從小與大爺長大，青梅竹馬，為了這情義，嫁給了大爺，這都是為了情，為了一家子啊！狠心的人啊！我這苦命的兒啊！」
戰思灼小胳膊肘碰了碰旁邊蹲著的奴僕，說道：「這是誰啊？」一旁的奴僕是廚房裏上菜的劉媽媽，恰好今日在外間侍候，看到這一出好戲，也就蹲下來看着熱鬧，劉媽媽眼睛仍然看着院子中的好戲，頭也不回的說道：「這是大房王小娘的親娘，大房就三個小娘，這個王小娘是大老爺的表妹，老早就勾搭上了，先大夫人被送進府里。雖說是表妹，但王小娘已經年老色衰了，現在大房最得寵的是周小娘和李小娘。」
王小娘的娘親坐在地上哭，緊接着王小娘也走了過來，抱着自己的娘親，雖看着是拉娘親起來，但嚎叫的聲音更大，王小娘大聲說道：「都是女兒人老珠黃，怪不得別人。娘親你好歹也是戰家長輩，是這三位老爺的姨母，更是老夫人的妹妹，卻想不到被人欺辱至斯，若是老夫人在世的話，老夫人啊！」說着說着也哭了起來。
戰思灼扭頭再看看屋內，大夫人，這具身子的娘親正牢牢的站在大老爺身邊，兩人左邊是二房，右邊是三房，六人正在為京郊水田的劃分爭執不下，全然不知外邊的場景。
就在戰思灼觀察屋內的形勢之時，院子中又新增加了兩處戲碼，一出是大房大姐姐與二房二姐姐的爭吵。
「戰思玉，我可是你大姐姐，這個金釵也是我的，你還給我！」這個看着也就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拽住另外一個跟她個頭差不多的小女孩的手腕，厲聲說道。
「戰思夭，你可是大姐姐，讓一讓二妹妹不成嗎？這個金釵妹妹想要！」這個女孩說話可真是直接，她微微仰著頭，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戰思玉，這是我的，你還給我！」
「大姐姐，我就是想要，給我吧！」
戰思玉打的算盤是，屋內大人正在為京郊水田吵架，若是大房不肯給，那就是理虧，她從進院子就看中了戰思夭的這個金釵，正好趁著出去的時候，一把從戰思夭的髮髻中給拔出來，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到時候大房心懷愧疚，肯定就會把金釵給她，若是不給，那也沒事，反正左不過是兩個孩子爭東西，鬧一鬧就過去了。
戰思夭也不傻，她看到戰思玉這一副不講理的樣子，就知道她打了什麼主意，已經發生過兩次這樣的事情了，她戰思夭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失誤三次，她到底年紀大一些，比戰思玉大一歲呢！個子也比她高一些，戰思夭想起之前那兩出事情，想着新帳舊賬一起算，直接狠狠一巴掌打到戰思玉的臉上，另外一隻手趁這個空檔搶回了金釵，她扭頭就交給自己後邊的媽媽，然後想跑。
「大小姐，你打人了，就想跑！」戰思夭身邊的媽媽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直接拉住戰思玉的媽媽，兩人開始爭搶，戰思玉也緩了過來，直接撲到戰思夭的跟前，也揮舞着手要報仇，這小姐媽媽們頓時扭打成一團。
這另一齣戲碼是聽到風聲趕過來的二房和三房的小娘們，這一下子進來十幾個小娘和奴僕，都爭着搶著要進去屋子裏幫自己房出一份力。這一下，外邊的動靜大了，裏邊的人終於意識到了，這六個大人着急忙慌的走出了屋子，絲毫看不到正在坐在門檻上的戰思灼。
「呦！論人數，我們大房和二房加起來，也抵不過三房的這麼多小娘們！三弟，三弟妹，你說光養這些小娘的開銷，三房每年花的，可是數倍啊！」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三弟，你看看你，這成何體統！二哥房中就那兩個小娘，你這花花綠綠的十幾個，真是艷福不淺啊！」
「是啊！三弟，大哥和你二哥，那都是有俸祿在身，你如今還沒考中，三房本就沒有來源，你啊！」這大老爺和二老爺說話的語調雖然是痛心疾首，但眼睛卻一直在這十幾個貌美的小娘身上轉悠，這些可都是清一色的青春年少啊！大老爺想的是若不是為了面子，二老爺卻想的是若不是為了銀子。
「老爺，你看什麼呢！咱可不比大房、三房，咱可沒有錢再養什麼小娘了！」二夫人揪著二老爺的胳膊，斬釘截鐵的說道。
「二哥哥，若是你喜歡，三弟妹我挑兩個最好的送給你啊！雖說都被你弟弟碰過了，但都是自家人嘛！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些小娘們，那可是喜人呢！大哥哥，也可以送您兩個，這一水的豆蔻年華啊！」三夫人輕笑說道。
這些小娘左不過是想趁著這裏亂的時候，討些好處，一聽自家主母要把自己送給二房，那登時臉色就白了起來，這二房那可是鐵公雞，夫妻兩個一毛不拔，跟着二房，還不如在三房爽快呢！不過要是去了大房，那確實不錯，大老爺屋子人少，又不扣門，這今日還升了官呢！
這腔話音剛落，那腔兩齣戲碼便上演，大房大小姐趁著空檔，趕緊跑到自己娘親旁邊，把護死的金釵塞進娘親的懷裏，看誰還敢來搶，然後盛氣凌人的站在自己娘親身邊，二房二小姐看到此情此景，明白金釵已經無望，再想到自己被戰思夭打的巴掌，「哇」的哭出了聲！
王大娘這時也跑到了大老爺身邊，哭着說道：「我的好侄子，我可是你的姨母啊！你就如此忍心你的表妹這般讓人欺負不成？你們兩個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啊！青梅竹馬般的情誼，我可是你的長輩啊！」
「什麼長輩！我真是瞎了眼入你家的門，你女兒是妾，你身為妾的娘，那就是奴僕，這親戚不親戚，長輩不長輩，我呸！」大夫人邊說邊瞪了一眼大老爺，然後拉住自己的大女兒，說道：「走，我們回娘家，這一大家子的破事，就讓你們這些親戚長輩自己做主吧！」
大夫人話音剛落，幾十個家丁拿着棍棒便跑着進來，看到這個架勢，眾人都愣了一跳。戰老爺子在家丁之後緩緩走了進來，厲聲說道：「你們鬧夠了沒有？若還有想鬧的，直接打死拖出去，別做戰家的人！京郊水田那塊地，你們誰也被想要了，老大，一會兒差人把地契給我送回來！你們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今日的事情，若誰在外邊講一個字，就別怪我下狠手！你們不要面子，我還要面子！都別給我鬧了，回自己的院子去！給我好好反省！」戰老爺子說完這一番話，直接就走了。三老爺先走，二老爺看了看，也趕緊走出了院子，二夫人趕緊拉着自己的女兒，緊跟自己的相公，不到十個數，所有人都走了，他們都忘記了還有戰思灼自己坐在門檻上呢！
戰思灼看着自己的娘親一眼就找到小兒子，喊著奶媽抱來大兒子和小女兒，拉着戰思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走出了院子，再結合來之前的場景，戰思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轉身回到屋子，坐在凳子上，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接着夾了一筷子青菜，青菜入口已經涼了，她無奈的說道：「這樣的一家子，真是有辱斯文啊！老大好面子，老二好銀子，老三好美色，當家的不關事，下邊一群湊熱鬧的，生活，真難啊！」接着就把菜給咽了下去。
穿越到宋朝一個中等官宦人家的三女兒戰思灼心裏哇涼哇涼的，不是因為吃下去的菜，而是因為她不想穿越啊！即便是穿越了，她也不想來到這戶人家，人多的地方便是江湖，這樣的江湖裏有着數不清的明刀暗槍，她可是現代人啊！一個有着大好前程的女博士，一個自由自在的女漢子，穿越到古代，日日生活在這你爭我搶的後院生活中，失去了自由和理想，這樣的人生，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沒過一會兒，奶媽便急匆匆的趕來，看到戰思灼如穩塔一般的坐在桌子前，便趕緊抱她離開了院子。戰思灼穩重的說道：「奶媽，你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奶媽便准從她的意思，讓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