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追索

艾薇一聲不吭地進了遊戲場，彷彿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隨處可見的兔女郎，高高疊起的虛擬貨幣，緊張如戰時的氣氛，大屏幕上滾動的天價籌碼……前所未見的事物衝擊着她的眼球。

艾薇發出靈魂質問：「Momo，這真的是酒店嗎？」

確定不是進行某些非法營業的地下酒吧？

Momo也很震驚，但他絕不背鍋：「路引顯示這裏是距離您最近的落腳處，同時這也是這顆星球唯一的官方酒店。」

艾薇沒說話，拉緊了箱子的背帶，臉上的表情很凝重，腳步遲疑地往前走。

沒走幾步，她停下了，回過頭望向身後的男人，很嚴肅很認真地說：「周隊長，你帶錢了嗎？」

艾薇，一個連夜跨越三十八顆星球離家出走的狠人，一個拳打新生賽、腳踢通緝犯的鬥士，同時也是一個乾淨得連負資產都沒有的窮人。

就算把她全身上下掏空了，她現在也拿不出一千星河幣，而這個鬼地方看起來真的是貴的可以。

要不是情況特殊，她一般撞見這種富麗堂皇的裝修建築，都是要繞道走的。

周憐舟身後的隊員已經散開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帽檐滑過潮水般的亮光。

他像是已經習慣這種地方似的，臉上沒有半點局促，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亮起的光輝比所有珠寶都要璀璨。

他越過她，往上方走：「去二樓吧。」

艾薇跟着他，目光飛快地掃過兔女郎托盤裏又是冒火、又是閃電的氣泡飲品。

周憐舟進了一個遠離主道走廊的包廂。

他沒急着落座，長臂一伸，幫她拉開椅子，很紳士地說：「請坐。」

艾薇放下黑箱子，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周憐舟觀察她的神色，語氣溫和地問道：「你也是為了五天後的拍賣會過來的？」

艾薇任他打量，沒動桌上的飲料，腳踩在箱子上，咯噠咯噠地響：「不是。」

她抬了下眼，目光在周隊長英俊的臉上溜了個彎，說了句沒用的實話：「我不能說。」

周憐舟顯然是誤會了什麼，哀傷的眼神轉瞬即逝，低聲道：「對不起。」

艾薇表現出一種異常的平靜，搖搖頭說：「我不怪你。」

周憐舟安靜地注視着她，漂染成黑色的碎發在耳尖晃悠，深邃的灰色眼眸里似乎藏着千言萬語，但他什麼也不說。

他總是什麼都不肯說，自小如此。

艾薇猜不透他的心裏在想什麼，兩隻手托著下巴，不動聲色地看回去。

這個時候，她甚至覺得周憐舟比自己更像非人類，與所有人都隔着一面蒙上霧氣的鏡面，在這個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艾薇，」周憐舟輕輕地喊，像是生怕驚着她似的，又好像是擔心別人把這話聽了去，「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死星海。」

艾薇知道他沒說出口的暗示，正在籌備大型拍賣會的死星海的確比以往要危險的多。

她放下手，挺直了背，擺出很正式的姿態，堅定地說：「我有我不得不來的理由，就像你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艾薇不記得周憐舟的眼睛在小時候是不是也是灰色的，她只深刻地記得他的背影，透著大寫的決絕二字。

那雙灰色的眼眸，本應該是把所有感情都隱匿起來的，在看見她時卻總是透著一股哀傷，怎麼也藏不住。

那不是情感上多愁善感似的憂鬱，而是切實的痛苦，和身體上破裂流血的傷口沒有什麼不同。

艾薇的心裏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這些年他好像過得不是很好。

周憐舟的眼神還是那樣的哀傷，聲音低沉地說道：「你為了赫卡忒而來，對不對？」

艾薇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很聰明。

現在他變得更聰明了。

她垂下眼眸，一邊思索著，一邊回答道：「她無緣無故地全宇宙通緝我，還不准我抓她回去嗎？」

周憐舟像是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抉擇似的，沒有半點猶豫地說道：「我會幫你——」

艾薇注視着他，不容反抗地搖頭：「我不需要。」

周憐舟沒有說話，紅手套穿插在一起，黑髮垂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寂寞」如潮水般散開，讓周圍的一切染上孤獨的氣息。

艾薇站起來，俯視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靈魂，提起桌下的黑長箱子，反手固定在背上，往門外走去。

她單手按在門框上，回頭說道：「謝謝你的好意。」

燈光落在周憐舟的頭頂，落在艾薇的臉上，照亮了皮膚表面透明而纖細的絨毛，與粉色的唇。

她的眼睛比黑夜更深，瞳孔卻浮起湖面波光似的亮點，如遠古時代的長劍。

下一刻，長發彎彎地掃過，只留下一個愈行愈遠的背影，隱入大廳。

……

「Momo，鎖定目標。」

艾薇不用觸摸貼在後頸的仿膚質晶片，也能與所綁定的智能體進行腦電波交流。

在確認周憐舟離開酒店的監控範圍后，她換了身打扮，重新進入遊戲場。

引人矚目的黑箱子被收到儲物空間內，她戴着金色假髮與黑禮帽，穿着修身的西裝，上衣口袋掛着貴金屬製成的懷錶，踩着十厘米的內增高。

嘴角微微翹起，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閻羅，死星海本地人，雖然名字取得很威武很霸氣，但其實只是暗巷裏眾多小嘍啰頭子之一。

根據Momo自「隱秘之心」檢索的信息可得，閻羅在十日前曾發現疑似赫卡忒的存在出現在本星球上，並選擇隱而不報。

嗯，這個操作看起來真是相當可疑了。

艾薇懷疑他曾近距離接觸赫卡忒，或者被赫卡忒威脅過，否則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隱瞞這個消息。

Momo報了一個坐標，在遊戲場大門的左手邊。

艾薇一眼掃過去，便看見好幾個肥胖症嚴重的雄性獸人擠在一起，對着一台機子吶喊著「小貓！小貓！小貓！」

她目標明確，邁開步子走過去。

艾薇停在高大的儀器前，微笑着詢問道：「打擾一下，請問這個怎麼玩？」

這些胖獸人先是謹慎地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幾圈，最胖的那個才用本星方言開口說：「投錢，然後等錢從口子裏出來。」

精通數萬種語言的Momo在她腦子裏進行同聲傳譯。

艾薇從右手口袋裏摸出唯一一枚代幣，在指尖打轉兒，保持微笑：「小貓是什麼意思？」

領頭胖子：「如果你投一枚代幣，出現一個小貓就會獲得一萬代幣，同樣投一個代幣，出現三個小貓就會獲得十萬。」

十萬！！！

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的艾薇頓時瘋狂心動，然而表面上她還是要保持成熟穩重的姿態，慢條斯理地把代幣投入機器中。

然後，一隻小貓都沒轉出來的儀器放了一個響亮的屁，半個子兒都沒吐給她。

熟悉的激動，熟悉的結局。

艾薇早就已經看透了自己的財運，表情平靜，對胖子說道：「閻羅，我們走。」

閻羅自認為不是個好脾氣，要不是看在他一身西裝的份上，早就翻桌子打人了，聞言暴怒道：「不是，你誰——」

艾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剎那間！

極為恐怖的威壓降臨在胖子身上！

他立馬變了副表情，發白的嘴唇顫了顫，吐出支離破碎的方言：「朵人，我曉得錯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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