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梅沙的故事

塔西西安安靜靜地滾了半個小時后，然後拿著玩偶自導自演地玩了兩個小時，醫生終於完成工作，轉過椅子，含笑看向了她。

塔西西的表情非常嚴肅，如臨大敵。

醫生轉著針管：「聽剛才穆霜說，你想和梅沙一起出去玩？」

什麼剛才啊，明明是兩個半小時前好嗎。塔西西默默吐槽，但是不敢吭聲。

醫生一個人能撐起一台戲：「你應該不知道梅沙的真實身份，以為他是我的弟弟吧？要不要我跟你說說？」

塔西西……可恥地心動了。

聽故事，誰不想呢，尤其是這故事還關係到自己身邊的人，四捨五入就是八卦。

於是她從床上慢慢爬下來，然後噠噠噠地小跑到醫生面前，坐在小凳子上，乖乖巧巧地說：「你講吧，我聽著。」

醫生笑得很開心，表情有些張狂，完全看不出睡著時的溫潤無害，這人醒著跟睡著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個人。

然後他就開始講故事了，說實話，塔西西完全不覺得那是一個故事，簡直就是一份夾帶私貨的報告，除了她沒人能聽下去。

「從星際法律的角度上來說，梅沙是我的所有物，因為他是我從星海里撿回來的，無名無姓，無處可去。要不是我收留了他，他早就死了。」

「梅沙的腦子有點不太好使，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連小學題都不會做，所以我給他準備了那套衣服，並不准他離開治療室，以免遇害——天地可鑒，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他好，絕無私心。」

「還有他那到處認親的毛病，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剛開始還想做我的哥哥來著，不過後來被我扎了一屁股針之後，可能知道疼了，退而其次要認我當哥哥。」

「我當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沒辦法，他黏我黏的厲害，走哪兒都要跟著，妨礙我做實驗，所以只能答應他了。嘖，有點後悔把他撿回來，除了混吃混喝，什麼事都做不了。」

「以上，是我知道的關於梅沙的故事，你滿意你聽到的嗎？」

醫生笑著偏過頭，表情很像動畫片里的大反派，陰森森的，怎麼看都不是好人，而那個問句更是怎麼聽都帶著威脅的意味。

不過塔西西不在乎這些細節，她發出哇的驚嘆：「所以說梅沙其實曾經在宇宙中流浪過？好厲害啊！」

醫生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不對勁，彷彿在說我這麼賣力的表演，你居然就給我這點反饋，還不是給我的，真令我感到失望。

但是那表情一閃而逝，塔西西完全沒看見，而醫生本人就更不可能去提醒她。

塔西西忽然站起來，握拳道：「我要去問問梅沙，在宇宙中漂浮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一定很刺激！」

醫生糾正道：「不是漂浮，是流浪，而且他被我救回來后，什麼都不記得，你問他也是白問，不如來問問我。」

塔西西看了他一眼，扭扭捏捏地說：「不要了吧，多不好意思啊。」

醫生：「沒關係，我不介意。」

塔西西安靜了半天，才非常慎重地說道：「那，無論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我嗎？」

她的表情很認真，頭頂的呆毛站好不動，小手乖乖放好，雙腳並在一起，嚴肅中帶著幾分可愛。

醫生咽下拒絕的話語，笑道：「當然了。」可愛的人總是有特權的。

塔西西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太好了，我想問一下醫生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醫生：「？？？」這傢伙是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嗎。

塔西西期待地看著他。

「這個嘛……」醫生笑了笑，想繞開這個話題，然而塔西西馬上看出來他的迴避，控訴他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

醫生攤手道：「好吧，其實我忘記了。」

塔西西仔細想了想，結合自己上輩子的經歷，很快相信了醫生的話，面帶同情地說：「原來是這樣的嗎，那，那希望你能很快想起來。」

她也曾忘記過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後都沒能想起來，不過現在她已經有了新名字，所以想不起來的那個名字就不重要了。

醫生表情古怪：「這你都信？」

塔西西覺得他好奇怪，反問道：「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忘記名字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只要不忘記自己，就不會出大問題噠。」

不然就會失控，然後記憶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曾經有過切身經歷的塔西西心想道。

醫生感受到來自一個九個月大的孩子的親切關愛，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把塔西西梳得好好的頭髮揉成鳥窩。

塔西西：！！！

她抱住自己的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醫生：「你怎麼又這樣子！我們不是在討論你的名字嗎，為什麼突然摸我，還把我的頭髮都弄亂了！」

你是魔鬼本人嗎！？

塔西西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受到蠱惑，主動跑到醫生的面前，不然也不會遭到這樣的打擊——她梳不到自己的頭髮，只能讓其他人幫自己梳，可是穆霜前不久才走，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回來。

而這個房子里，就只有醫生和梅沙。

塔西西好想哇的一聲哭出來。

「醫生是大壞蛋！」大吼一聲，她噠噠噠地跑開了，再待下去，她遲早要被這個男人氣哭。

誰還沒有丟過名字，怎麼可以仗著自己可憐就為所欲為呢！而且她覺得醫生一點都不可憐，那叫活該。

然而，塔西西還沒跑兩步，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一回頭就看見醫生放大的五官，眼睛狹長，嘴角微勾。

塔西西奮力掙扎：「大壞蛋，我不要你抱！」

她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醫生只是平靜地說：「你再動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總是能輕易抓住別人心中的害怕，然後藉此威脅別人……就他？就他？就他？！還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他怎麼不去當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呢！

塔西西委屈得不行，但看著自己懸空的腳尖，她選擇從心。

醫生抱著她往門外走，表情無比自然，彷彿剛才那個強行拐人的傢伙不是他一樣，「不是想要出去玩嗎？我陪你。」

塔西西不配合：「我不想玩！」

出去玩也不是和你出去玩，她的氣還沒消呢！

醫生二話不說，夾著她的咯吱窩，把她往前送，威脅道：「嗯？你再說說，你想幹什麼？」

塔西西看著地板，覺得裙子底下涼涼的，一如她冰冷冰冷的小心臟。

她嚶嚶地哭起來：「我要睡覺！我要躺在床上睡覺！」

她受不了了，醫生他就是個魔鬼！還威脅小孩子，他就不能做個人嗎！她好累，她不想說話，她只想抱著被子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