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子默的記憶

()又是一年的十月，金秋時節，無所謂微風輕撫，無所謂秋意盎然——但是對於汪子默來說，這也不能算是什麼好的季節。二十年前的事情仍然歷歷在目，即使現在的他很幸福，但是他始終不會忘記，二十年前的秋天，那個淡漠而溫柔的女子就這樣從他的生命之中消失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二十年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梅若鴻死了，杜芊芊一直呆在那個妖艷女子的身邊，子璇嫁給了一個北平的男人，而那個他等待了五年的女子，聽說已經嫁給了一個西方的男人。

煙雨樓的水心閣里，已是中年的汪子默望著那帶秋意的西湖陷入了心中層層的回憶的中。

「荔兒。」二十年前的一日他像往常一樣教完書後回到煙雨樓里，還未進門就下意識的先喚了她的名字。然而卻許久也未聽到她的回應。

「杜嫂，表小姐呢？」他恍惚地問道。

「少爺，你回來了。」杜嫂恭敬而憂心地看著他，然後將一封信遞給了他，「表小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他點點頭，順手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一邊，慢慢地踱著步子，邊走邊拆著那薄薄的信封。

微風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頰，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那時候的他怎麼也沒想到，收到的竟然會是她已經離開的消息。那時候他應該憤怒過，悲傷過。那個女子偷了他的心，然後用一句「不想體驗離別的傷心」，就讓他連送她的可能都失掉了。現在想想，她還真是任性自私——二十年前來到煙雨閣之後似乎一直就是這樣的，任性而自私的說著做著她認為對的事情。從未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就像是那次的不告而別。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從未遇到她的話，一切會變成怎麼樣，他會繼續深愛著杜芊芊，會為了杜芊芊的背叛傷心欲絕，會因為自己的報復而後悔，會——

他從沒有後悔過遇見。只不過偶爾會想如果從一開始就應該表白的話，如果早點送子璇離開的話，她是否會願意？願意選擇留在他的身邊？

不過這只是奢望而已，即使他對她的外表已經模糊不清，但是仍然不會忘記那雙清冷的眸子，因為，她從未把他們放在同樣的世界里過。

「舅舅。」溫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他抬起頭，看著那個酷似梅若鴻的孩子——或者已經不應該稱為孩子了，是青年才對。他淡淡的笑了笑，他很早之前就對梅若鴻早就沒有了恨意。只是子璇為了他的長相糾結了很久——雖然子璇很愛這孩子，但是看著那酷似梅若鴻的外貌還是……更何況偶然來看他時，翠屏看著這個孩子時的眼神——充滿了懷念意味。

梅若鴻死了之後，汪子默就收留了翠屏，讓她同杜嫂一起在煙雨樓工作。那年，梅若鴻的屍體在羅荔走了幾天之後在西湖裡浮起，面目全非，但是翠屏卻仍舊是憑著衣物就認出了梅若鴻。

她說，那是她等了一輩子的梅若鴻。她自然是認得的。

汪子默嘆了口氣，他雖然不喜歡梅若鴻但是他依舊同情他，也同情翠屏和畫兒孤兒寡母，孤苦無依。

原本的翠屏是要去其他大戶人家的家裡做事的，但是梅-若鴻的名聲實在太差，基本上沒有大戶人家願意收下翠屏，再加上，翠屏長得漂亮，主母怕她勾引自己的丈夫，就更不願意收留了。而汪子默收下翠屏，完全是看在羅荔曾經撿到翠屏的份上。

「眾望，你來了？你爹娘呢？」

「娘在裡面和舅母說話，爹還沒回來。」那孩子被照顧的很好，有著著年輕人沒有的沉穩。

「恩，你先坐會兒吧。」汪子默再一次將目光移向西湖。當年，羅荔走的第二天，他就帶著汪子璇回了北平。他不會忘記父親和母親看著他們時眼裡的失望。

他的母親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那般失望的看著他們。他的父親……

那時候他如願的把子璇留在了北平，不得不說，父母教育的很好。僅僅一年的時間，就成長了。亦或者這就是作為母親的成果吧。幸而有人不在意眾望的存在，娶了子璇。

「哥哥。」

「子璇。」正在畫畫的汪子默抬起頭看著剛走進來的汪子璇。「怎麼了？」

「她來信了。」那年是羅荔離開的第五年，他不間斷的寫信給她，然每次回信的內容都只是隻字片語而已。

「怎麼了？」他故作淡定的問道，很清楚的看見汪子璇看著他的眼神中有愧疚，憐憫，悲傷。

「她要結婚了……」汪子璇咬著唇。

「是嗎？」那時候的汪子默回答的很鎮定，他確信那時候的他心疼的厲害，只是現在的他依舊體會不到這樣的感覺了。「婚禮在哪裡舉行？」

「法國——她會把小姨和姨夫都接到那裡去，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永遠——」汪子默默念著這個詞。突然覺得原來沉寂了那麼久的心也會繼續疼的。

「哥哥。」汪子璇盯著汪子默的臉，遲疑了許久，「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當時那麼任性的話——」

「子璇，不管你的事。」汪子默淡淡的回答，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或者從一開始，她只是把我當哥哥而已。」是啊，只是哥哥。只是一個哥哥而已。

是啊，哥哥。他有些許的惆悵。剛抬起頭，就聽到了溫柔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子默，你還不進來，帶著孩子一起吹風，小心涼著。」

「知道了。」他對著裡頭喊著。「眾望，我們去見她們吧，女人啊，就是愛嘮叨。」

汪子默微微一下，笑容之中帶著難以言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