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隱士
當我驚魂未定打量救我的「人」時，差點沒嚇昏過去，他居然長了一副猴臉，四肢粗大，身高足有一米九開外，獠牙外翻，眉毛如血般鮮紅，並瞪著銅鈴大小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位提著燈籠的旗袍女。
穿著黃馬甲的關勇熊正在馬路對面沖我擺手，「張大謙，別害怕，大馬猴是我仙家中最能打的！」
霧草，仙家？仙家不應該是狐黃白柳灰嗎？一時間我的大腦很亂，當大馬猴就像扔香蕉皮似的隨手一丟，把我咣當磕在馬路牙子上，疼的我齜牙咧嘴，直冒冷汗。
耳邊又聽見他軟綿綿的喊我「阿郎」，當時渾身一激靈，連滾帶爬到了關勇熊身邊。
關勇熊說，你別害怕，有本神在此，小小妖怪不足掛齒，站在一邊安靜等著看熱鬧就行了。
我心裡其實已經徹底翻了天，打破腦袋也沒想到這送外賣的還真不是一般人。
此時，大馬猴正與旗袍女僵持著。
關勇熊說，猴哥你不用給我面子，敢在遼安市鬧事兒的妖怪，你往死了敲她就行。
「這娘們她媽厲害！」
關勇熊歪脖吐了口唾沫，指著大馬猴，說你真幾吧完蛋，連一個小魅魅都能把你嚇到？也不知道我爺爺當初怎麼想的，讓你們九兄弟帶著全村的希望跟我下山！
「閉嘴，她媽來了！」
這邊話音剛落，街道上陰霧騰騰，忽見十字路的北邊來一頂大花轎，那轎子通體以大紅繡花絨布遮掩，刺繡著龍鳳圖，轎頂兩端有兩條大龍，中部是一頂木製的煉丹爐如鍋蓋般扣下。
八名轎夫皆穿著寬大的斗篷，戴著清朝時期的大檐官帽，頭壓得很低，分八個方向扛著紅杠，腳步舒緩，兩側路燈隨之變得忽明忽暗。
剛剛還很牛逼的關勇熊，突然臉色大變，低聲說，我勒個大草，怎麼把她惹來了？
我趕忙問他，轎子裡面是人是鬼？
關勇熊緊張的說，她叫趙澹濘，八幻門的當家人，被稱做「屍娘子」。
她精通勾魂幻術，一生專殺天下負心人，與她打交道千萬不要相信眼睛里看到的事情，喊你阿郎的女人應該叫「相思魅」，是她搜集怨女相思氣所練出的一種迷幻術。
接著，關勇熊又一臉驚訝的問我，你是不是做過啥不是人的事兒？比如玩弄小姑娘的感情，把人家搞大了肚子又棄之不顧，後來那女孩兒是不是因為你自殺了？
我說你快滾吧，我雖說不潔身自好，但也知道啥事兒能做，啥事兒不能做，敢對三尺青天發誓，絕對沒做過那種事兒。
關勇熊緩了口氣，說你沒做過就好，屍娘子俠義心腸，從不亂殺無辜，除非遇到那種缺德帶冒煙的負心漢，才會派屍魅去索命。
接著，他立刻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對著轎子說：「娘娘吉祥，這位是我朋友，還希望娘娘能網開一面，火神爺說過，他是全金之命，被左道方士盯上，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屍娘子緩緩撩開轎簾，只見裡面走下一位妖嬈美麗的女人，眉似初春柳葉，臉若三月桃花，一身兒的香奈兒時裝，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勾魂勾心，比那網路上維密模特還要有氣質。
她冰冷的問：「你是關有德什麼人？」
「他是俺爹，俺叫關勇熊。」
屍娘子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她皺著眉說：「你是不是叫張華德？」
我心裡一激靈，趕忙說他是我爸，這裡面不會有什麼誤會吧？屍娘子恍然大悟，然後轉身上了轎子，又說：「罪不及父母，禍不殃家人，我是來找你爹算賬的，剛剛不小心認錯人了。」
我盯著被黑色轎車撞斷的電線杆，心中一萬頭草泥馬飛奔？尼瑪，認錯人了？要不是關勇熊恰巧救了我，我現在都成肉餅了！
如今看到她穿普通人的衣服時，心裡也不像開始那麼害怕，我跟她講我爹前段時間上弔死了，都是方士害的。
她微微一愣，很快又憤怒的說：「死了？死了我也要挖他的墳！」
我當時就爆發了，蹦高大罵，「尼瑪幣！當著他兒子面你說挖我老子的墳，欺負人也沒這麼欺負的！次奧，來吧，我和你拼了！」
關勇熊嚇得趕忙捂住我的嘴，他說，你瘋了，連她都敢罵！被他勒的說不出話來，但真的非常憤怒，這時候，連大馬猴都攔在我與她之間，尷尬賠笑，生怕面前這位奇怪的女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屍娘子冷笑道：「你父親逼死一位與你年紀相仿的女孩兒，難道他不該償命嗎？我趙澹濘不信神佛，也不信因果報應，只信自己的手！我給你一次機會，七日後想辦法讓女孩兒原諒你父親，否則，不僅要將你父親挫骨揚灰，我也會親手閹了你！」
我頓時一涼，這娘們也忒狠了！
眼睜睜看著轎子離開，關勇熊的臉已經笑扭曲了，他說以後我是不是該叫你張公公了。
我說公公你大爺！這娘們看起來長得挺漂亮，怎麼如此惡毒！
關勇熊說，火神說你倒霉你還不信？要不是我跟過來，你就被這娘們兒誤殺了，實話告訴你，八幻門殺人不見血，屍娘子言出必行，除非你求火神爺出面幫你，否則你小弟弟肯定保不住了。
我蹲下身，不停搓自己的頭髮，回想著離開龍蝦店后遇到的計程車司機，打車女孩，還有車上的兩個離奇紙人，再到差點被屍娘子給害死，我覺得那根兒緊繃著的神經隨時要斷掉。
我有些崩潰且無奈的說，你們到底是幹啥的？
關勇熊瀟洒的摘下黃頭盔，微微仰起頭，用大拇指點著自己的胸口。
「聽好了別嚇著，你關勇熊哥哥是隱士！正兒八經的隱士！」
我有些懵逼，獃獃的問他啥是隱士？
關勇熊氣的罵我沒文化真可怕，連隱士都不知道，古時候人分三教九流，上九流是一流帝王，二聖賢，第三個就是隱士，當初可是僅次於孔聖人的高人組織。
我說，你特么是高人還訛我一千塊錢外帶部手機？
關勇熊尷尬的笑笑：「這不是沒落了嘛，隱士自然要不拘小節，甭管是送外賣還是跑快遞，咱憑雙手吃飯，只要不闖紅燈就是好樣的。」
我覺得頭都要炸了，必須要冷靜冷靜，尤其大馬猴莫名消失以後，我甚至感覺自己在做夢。
關勇熊認真的對我說，你的魘勝咒已經越來越強，再不抓緊解決，你將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一覺睡過去，夢裡的東西都是五顏六色，有味道，有觸覺，邪氣侵蝕你的心智，最終或瘋或死。
不是我捨命不舍財，但賣龍蝦的光頭要價太狠了，竟然讓我全都捐了，那可不是幾千塊錢的事兒，資產全賣，少說也得值一個億啊！
折騰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
我把在計程車上遇見的離奇事情，前前後後告訴了關勇熊，誰料他忽然長嘆了口氣，又說，張大謙我也不想瞞你，我一直都在遠處跟著，只是計程車速度比較快，等我趕到的時候，司機還有他兩個孩子都死了，肇事車輛是沒有牌照的大貨車，我本來還想去追，可他開的實在太快。
冷汗唰的掉了下來，我有些傻眼，甚至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你..你是說，那司機不是鬼？」
關勇熊點點頭：「人死如燈滅，陰曹地府無非是老百姓美好的幻象而已，任何人所見所聞的古怪之事，無非只是旁門左道的妖術手段。魘勝咒與地藏令，已經徹底迷惑你的心智，不是你見到鬼，而是你心中有鬼！」
我被他說愣了，難道是我害死了那一家人？
一時間，身體酥軟。可是，我明明親眼看到了，後座上的金蓮花、銀蓮花、牽手的童男童女，還有路邊打車的奇怪女孩！
我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催著關勇熊騎電動車帶我去肇事現場看看，他也沒反對，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就行，我們騎車不到十幾分鐘就回到了事發地，此時，警車已經封鎖現場，消防員正忙碌著切開車門，隨著兩個在睡夢中死去的小孩被抱了出來，我當場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流。
都怪我？是我害的他們！如果我沒有打車，如果我選擇步行他們也不會死！
匆匆趕來的婦女，哭的撕心裂肺，恍然間令我想起那位司機說過，他老婆上夜班，沒人看孩子，所以他才會帶著兒女出來跑出租。
掙扎在生活底層的司機大哥，明明對生活充滿著希望，卻因為我這個喪門星失去了性命。
警車閃耀的燈光十分刺眼，令我精神一度恍惚。
我開始連續抽著自己的耳光，關勇熊將手搭在我的肩膀說，不是你的錯。
我咬著牙，惡狠狠的說：「我要殺了那該死的方士，你既然是隱士，那就肯定還有別的隱士，你幫我問問，老子出三千萬僱人也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