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蘇其悅帶着房天南到潭邊去,避開眾人,做了一番「親切友好的」交流。

前者的內心觀點是「這傻大個兒又在犯什麼毛病」,表達的立場是「不管小咩是你的誰抑或是你自己,東流谷不關心,你來這兒到底是想幹什麼的」。

後者卻一反常態,對蘇其悅也熱情了起來。

房天南捧著茶杯道:「我即是小咩。」

「房先生,此話當真?」蘇其悅沒好氣地說,「你確認不是與巫官見面時,吃了或者嗅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房天南搖頭。

他說:「國師所言,我並不太相信。但上回我試圖扶起小咩,驚覺自己並非被它嫌惡,而是觸碰不了它,它也看不到我。此事實在詭異,非國師之語不能解釋。」

「那個巫官說你就是小咩本身?」蘇其悅無趣地吹了吹茶碗邊緣上吸附的碎茶葉,把它弄回茶水之中。

「對方所言幾樁,一一對應得上。」房天南道。

他並不以蘇其悅的態度為忤,好脾氣地揀了樹枝,在沙泥地上一道道地划著:「首先,小咩唯獨不能見我,因他與我本是一體。只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此二者原就是無法相會的。」

「然後?」蘇其悅抱着手臂,不以為然地撇嘴。

「其次,小咩身上有獬豸一族族首之印。」房天南道,「我也有。」

「莫非它是你之前的某任族首罷?」蘇其悅道,「也保不準就是當下那位長壽得天怒人怨的。……活幾千年了來着?」

房天南擺手:「不是的,族首之印並不大,也並非固定生於某個部位。我當初查看時,小咩與自身的族首之印皆在同處,這是萬中難得其一的巧事。」

「那確實趕巧了。」蘇其悅撐著下頜。

「最後,我不記得年幼時候是居於何處、周遭景色為何、以及與誰人來往,這一段,或許便是生活在東流谷中的歲月。」房天南道。

「有什麼奇怪,我也不能記起幼時的事。」蘇其悅悻悻道,「只知道一睜開眼,便看見師娘擔憂的面容。那是我六歲時候,據說從崖上掉下來,磕傷了頭,連自己父母是誰、生長於何鄉何村,也完全不知了。若非半年後師娘請一隻靈猴將我送回村鎮之中,我只怕還未出谷半步呢。」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房天南隨口詢問。

蘇其悅想了想,道:「不知,少則百年,多則未至……我修行不深,在人群之中卻也算是妖了。先生你年歲比我長上許多,不記得幼年之事,更是稀鬆平常啊。」

房天南搖頭道:「可我隱約能記起的,也就是少時與香君在一起,她很是淘氣貪玩……」

蘇其悅忍不住打斷道:「等等,你記錯了罷?你看我師娘,她有半分與貪玩淘氣扯得上關係的么?」

「確實沒有。」

房天南鎮定地表示贊同,隨後補充道:「但師娘所育的龍鳳雙子之中,龍女正是與我記憶之中香君的模樣相符。」

蘇其悅沉默片刻,道:「難道你不知,師娘所出之族,乃是霸下,本體亦並非龍身而是霸下之軀?」

「我不知。」房天南點頭,隨後鄭重地說,「因此,我才認錯了。」

「啊?」

「與我從小訂親,後來還正式娶過門了的,並非谷里這位香君。而是新孵出的那隻小龍。」房天南嚴肅地端正坐着,臉上卻紅了起來,「因她本無名姓,九族裏一直管她叫小香君,我與她成親之後,也是如此稱呼……所以……」

「……」

隨着他的解釋,蘇其悅的左邊眉毛挑得越來越高,幾乎要不可控制地扯痛臉皮了。

房天南繼續道:「我記得,當年送小香君來的一大幫子她娘家人,不是霸下,便是禽鳥……」

蘇其悅驚詫地說:「於是你也見過她哥長大之後的模樣?」

「嗯,是一隻巨大的鳳鳥。」房天南有些緊張地搓著茶杯,道,「那是我見過最龐大的靈物,羽翼展開,比鯤鵬之翼都要寬廣,能遮擋住數十個國家的日光。」

獬豸是不可能說謊的。

蘇其悅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也略為震動。

他自言自語道:「難道小毛能長成那樣?得吃多少牛羊啊……谷里供得起么,就算供得起,又在哪裏給它築巢才好……」不、這不是重點:「咳咳,若小毛確實是鳳鳥,想來確實是格外威猛的。」

他在心裏再補了一句:不過得等長大之後,眼下模樣實在狼狽。

蘇其悅繼續道:「房先生,龍鳳兄妹世間罕見,你會有如此猜測也是順理成章的。不瞞你說,師娘確有將龍女許配給小咩的打算,但究竟如何,還得看那兩個小兒相處的情形。我倒是覺得,小咩不會願意的。」

明眼人都不覺得小羊羔會願意?

小咩明明每天連逃都逃不及呢。

此時,蘇其悅卻見房天南紅著臉,嚅嚅道:「我那妻室生來刁蠻任性,若是不嫁給我,只怕會被別的婆家嫌棄……」

「……」怎麼好像聽起來有點別的東西藏在話語之中?

蘇其悅把他這句話認真咀嚼一番,恍然地拍了拍案桌:「房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可不可以代替小咩答應?」房天南期待地望着蘇其悅。

蘇其悅一時找不到別的話來答他。

教主不由得扶額,心中默默地吼道:難道你今天前來,就是為你自己提親的么?你這麼羞答答地跟我講做什麼,關我什麼事,你以為我會管這事兒么?我巴不得你把這對龍鳳都接走,不要來打擾師娘的清閑日子啊!

「好!」

一個聲音插入二人之間。

蘇其悅猛一轉頭,卻見譚香君不知何時立於樹后了,此時才款款地踱出來。

房天南也是一愣:蘇教主是凡人,察覺不了也就罷了。他房天南自詡武學不差,還是獬豸一族的繼任之人,竟然連譚香君靠近都無法警覺。可見蘇醒之後的短短時日中,東流谷主的能為正飛速恢復,不可估量。

譚香君微笑着走到蘇其悅身側,對房天南道:「先生此言,我記下了。」

房天南愣愣地看着她,片刻之後,才從驚訝對方的造詣轉為驚覺「這不就是岳母大人么」,頓時局促道:「啊……是、嗯……」

他低頭,尷尬地說:「晚輩豈敢在谷主面前當起先生二字……還請谷主莫要這麼稱呼了。」

「我已是習慣這般稱呼房先生了,還請不要推辭。」譚香君笑道,「我年歲大了,記性不好,你別硬叫我換啊。」

「小婿不敢!」房天南急道。

蘇其悅挑眉說:「這會兒在咱看來,小咩與龍小妹還沒成親呢。你別小婿小婿地鬧上了,當心嚇著龍小妹——若她知道羊羔糰子將來會長成你這副模樣,說不定尾巴一甩不肯嫁的。」

「啊,是!」

見房天南答應下來,譚香君笑吟吟地點頭。

獬豸卻看看她,羞紅了臉,說:「谷主,往日是晚輩糊塗,弄錯了人,無禮冒犯之處還望谷主海涵。」

「你也知道是弄錯了啊?」蘇其悅撇嘴。

譚香君笑道:「哪裏,是我自個兒記性差,連閨女的夫婿都不認得。否則,當時便同你言明,也不會造成誤會了。」

「呃……」

房天南猶豫了一下,隨後坦誠道:「谷主,恕我直言,我從未見過你。但你與我那嬌妻倒是生得極像的……」

「沒見過?」蘇其悅驚詫。能有沒見過岳母的女婿么?

房天南點頭。

他對譚香君說:「我印象之中,只見過泰山大人,記得泰山大人是一隻武力驚人的嘲風……當時已能作真龍之變,曾在雙帝之戰中化作神龍禦敵,一時眾人皆知。」

「嘲風?」蘇其悅擰了眉頭,「他那時還沒死?」

——果然是那小子?可惱啊……

「胡說什麼呢,阿悅。」譚香君輕叱一聲。

房天南繼續道:「至於內子的娘親,我無緣見得。只聽內子說,因地上帝追殺,她雙親吃了不少苦頭,無法出席婚宴。」

譚香君聽得捂住心口,問:「那龍兒出嫁之時,只有族人與兄長相送?」

房天南點頭。

「這……唉,怎會如此?」譚香君難過地低頭。

蘇其悅也發問:「房先生,你知道眼下龍小妹與毛小弟在何處么?」

「毛小弟?」

「便是你方才所言之鳳子。」

「哦……」房天南正色道,「因地上帝與鳳子多次交鋒未果,地上帝所建崑崙外界即將功成,若待之成其老巢,則龍鳳兩族更難滅絕顓頊黨羽、取得與天下巫官相通之力……鳳子便與顓頊帝約戰於神原之地,九族與龍女皆去相助……」

他頓了頓,繼續說:「此戰過後,雙方卻都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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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教後山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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