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ノ音

六十九ノ音

()作為規矩,作為禮貌。帶着土岐蓬生在橫濱玩過後,她又隨着她弟回了神戶老家,跟家裏的長輩見個面,恭賀下新年。

這個穿過來的丫頭,第一次見到自家的祖父祖母。和她想像中的有些出入,性子很淡,像那種看透世間,隱居深山享受生活享受自然的人。

見小月歌來了,既沒表現出如見了珍寶的極度驚喜,也沒怨恨她曾經那些不肖的作為。他們的態度也淡,將她視作那種關係不親不遠的普通孫女。

從前那個真·小月歌每到新年總是想方設法地給自己找事,甚至為了有合理理由推脫掉他父親的請求,跑到很遠或是交通不便的外地去避風頭,頂多寄點新年賀禮到老家就算是拜年了。

而兩個老人也不絲毫不提往事,只是淺淺一笑,隨口,「呀,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了,似乎長高了不少呢。」

小月歌只是愣愣地點頭,「爺爺,奶奶,新年快樂。」

也陸續見到了三姑六婆一類的周邊親戚。

最後大家坐一個屋子吃頓飯。氣氛本該是祥和與溫馨,且能一直持續到最後,但卻在悄然不覺中慢慢扭曲。最後則是鬧得意料之外的不愉快,雖然大家沒當場撕破臉皮,但至少搞得里見小月歌自己悶悶不樂。

基本是因為那些中年女人的無聊和多事,問東問西不說,還暗裏藏刀,看準時機放出來,扎得那脆弱的自尊心是鮮血淋漓!

「喲喲,土岐大小姐。呀,抱歉,現在該成為里見小姐才對?」

「好久不見了呢,里見小姐給人的感覺都完全不同於從前了呢。」

「聽說里見小姐念的是所很厲害的音樂高中,優秀的學生一定還多,想想應該好辛苦的。」

「誒?我記得里見小姐的母親已經和這邊斷絕關係了是?」

「什麼意思?」

「呀嘞呀嘞,我們只想說啊,里見小姐還會抽空過來看望親生父親和祖父祖母真是個孝順的姑娘呢。」

「聽說土岐本家這邊還計劃會送小姐出國深造……那麼受寵真幸福呢。」

(擦——!到底想罵老子窩囊還是只會燒錢啊!)小月歌自己也有問題,她從來都不是器量大的人,甚至還可以說她心眼小,性子暴躁,易怒。

她再蠢也能從這字裏行間以及那些女人尖酸刻薄的口氣中聽出本意:一個和本家撇清關係的人,到頭來還找上門來要錢,真是不要臉!而且還是個沒多少本事的草包!

如果可能,她真想把手邊的碗和盤子朝着這群不知仗那股勢來欺人的女人們的臉上狠狠摔過去,連着油連着湯汁——一老子的事兒要你多嘴!牙尖你妹啊!

然而,疼她的老爸在場,和她關係親密的弟弟也在場,還包括並沒責備過她,也沒對她有什麼偏見的爺爺奶奶也在場。

至少不能讓這些人面子掛不住,不然這人情她可還不起!

小月歌強忍着不爽,沒有頂撞一句,只是一個勁兒地『嗯,是,對,好……』來應付那幫女人的啰嗦,一邊則是埋頭,使勁得嚼吃的,希望能在這上面發泄一些自己滿腔的暴戾。

但在家宴完后,縱使天色已經很晚了,但小月歌堅持要回橫濱,以還剩太多功課為理由,說再不趕怕來不及。

誰知快走到家的時候,空中開始落雨,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轉瞬成這個季節十分罕見的瓢潑大雨。

(搞你妹啊這大冷天的!)

小月歌畢竟不是苦逼酸里酸氣的文藝少女。第一想到的還是別走了,快找個地方避雨啊!

她這點腦子還是有,不會神經病地憂鬱地緩慢地走在雨里玩自虐把自己淋成落湯雞,除非她是鐵了心想感冒高燒燒死!

「靠你大爺!」感覺蒼天都在玩着她一樣,她躲在一家已打樣商鋪的屋檐下,壓着聲音咒罵了一句,一腳狠狠地踢開腳底下的一塊石子。她是正兒八經地來火。

里見小月歌其實心智相當不成熟,有時候像極了小孩兒。聽不得別人對她純粹的惡意的譏諷。

「你怎麼會到這底下?」

以前,她見到這個人更多的是想吐槽,有怨念。然而這一次,竟然伴着一種特殊的感情一起傾瀉。

之前里見小月歌死撐著死咬着牙,為着自尊心樹立起不以為波瀾不驚的態度,她用偽裝出的表現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但她所有的逞強在看到月森蓮撐著傘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剎那,全部放了下來。

這是在真正信任的人面前才會出現的表現,然而兩個人都沒有這份意識。

殊不知,雖然蒼天愛調戲着她玩,但也待她不薄,沒辦法,誰叫是龍神賞給她的緣分吶!

「你其實你真身是幽靈對……」她有氣無力地吐槽了一句。

(每次都莫名其妙地出現,到底要鬧哪樣呢?)

「你又在說什麼無聊話。」月森蓮又是皺眉,「我只是到一個較遠的小提琴工房,定期檢查小提琴的狀態,回來晚了而已。」

「呵,那還真是巧得姐姐肝疼!」

「這個時間,你怎麼還在……」

誰知,他一話還未說完,小月歌一腦袋扎了下來,重重一砸,倚在他的肩頭,在人猝不及防之中。

「喂——!」

鬼猜得到這混蛋會突然來個如此刺激的舉動,月森蓮瞳孔一個緊縮,連呼吸都像被一把揮下的無形之刀斬斷了一般,生生頓了幾秒。若不是天氣寒冷,他定是面紅耳赤得厲害了!

這混蛋妹子是什麼意思?

「你,沒事?哪裏不舒服嗎?」月森蓮心虛地問著?竟然私心的希望她是太累站不住。這樣的話還說得過去,如果不是身體不適而是故意的行為的話……

他凌亂了——

「你這是……?」

「現在若紫不在橫濱。你就當你自己是個妹子!就一會兒,會死嗎?」這理由真是給的理直氣壯,還有些小小的不耐煩!看來她真想逆天。

「……」這樣更詭異!

西園寺若紫在上個月就辭去了咖啡店的工作,去了博多。當時小月歌還抱怨了一陣——能聽她倒苦水吐槽罵人的孩子又少了一個了。

但此時里見小月歌的語氣又是他從未聽過的沮喪和虛弱,似乎是來自於心底的疲憊,他實在不忍心再說什麼不要一類的。乾脆就沉默得了。

小月歌縮了縮身,鑽得更緊,像個孩子一樣,不計後果地賭氣,「我到底在你們,你們眼裏,看來是多垃圾啊?」

「………」月森蓮甚是驚愕——這貨是正兒八經受挫傷到心子裏了!

「喂喂--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他沒有安慰女孩子的經驗,有些手忙腳亂的。「你先冷靜冷靜,沒關係的我先送你回家,邊走邊說,這個傘兩個人用也完全夠……」

「冷靜你妹啊,邊走邊說你在扯毛啊?老子問你話呢!」

「………」她依舊撲在他肩頭,死賴著不動。然而這種委屈的略帶哭腔的又粗暴的言語讓他如何是好。

「沒,你沒有很差。」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中邪,月森蓮一手輕輕撫着她的頭,更進一步地往自己這裏帶。

「沒有彈小德的曲子時呢?」

「不差。」月森蓮的下巴時不時蹭到她的頭髮,不經意的,像安慰像呵護。「相反有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觸及不了你的音樂……」

「呃?」

「別哭了……你……」

「哈?」小月歌一聽這話,尼瑪跟喝了雞血一樣,「你自己一個勁兒在腦補些什麼呢!老子沒哭!」她激動地把腦袋一台,光那注視月森蓮的眼神就倔得跟什麼似的。

「……」好,是月森蓮想多了。那毛線的哭腔誤導了他!其實,那哭腔什麼的完全是因為某個混蛋埋在別人的肩頭呼吸不暢造成的!

「總之,阿蓮,我決定了。我要去參加比賽,我要贏給那些人看!」

(尼瑪都亮好不鏽鋼狗眼看看,老子到底有沒有資格被老爹送去出國去。我爹眼睛可不像你們那幫彎酸一樣結構不完整!)

而且小月歌一直都沒想通,這是她跟她爹的事,其他人憑什麼當着她面明裏暗裏,指指點點的!她不爽!縱使她是後來上位的里見小月歌。

(以後讀書的事情老子自己解決都行!)但那個資格她一定要自己爭取到手!她誓死要爆掉那幫婦孺的雙目!

「我要讓那些人都看看。一個草包也能做到她們看起來都很困難的事!她們算個毛啊!」

「你不是草包!」面對這個觀點月森蓮認真而嚴肅。

果不其然,小月歌被震住,她頓了頓,勉強地彎了彎嘴,「呵,謝謝——」

「哎……」月森蓮終於忍不住嘆氣。再弱智也猜得出——她十有**讓人給說了給鄙視了,因此心懷怨恨。

只是月森蓮不正面說破。

「我母親說,如果一個人怕被嫉妒,怕被閑言碎語甚至是惡意詆毀攻擊而猶豫不決不敢往前的話。那就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真正的優秀。」

「哎?」

雖然平時月森蓮總是被小月歌囧得一愣一愣的,但人才就是人才,關鍵時刻就是沉着冷靜,就會分析利害,即使自己也被一些心理問題困擾著,「以能力服人,能做到當然最好,但也別指望人人都會對此叫好,不可能。所以,你想要的,朝着那個方向去做就好了。」

「如果太容易被動搖的話,那麼今後會過得很艱難。實現理想什麼的更是天方夜譚!」

「卧槽!你哪兒悟的那麼多大道理!」或者說悶騷段數什麼的時候那麼高了?

「咳咳——」月森蓮這才反應自己說了那麼多,他窘迫着將臉一偏,「多是聽父母還有老師他們對我說的。」而不是他自己悟的。其實這些道理中,有不少他自己都沒悟透呢!現炒現賣,直接分享!

「噗——,不過我不介意今後您再多跟我掰點這些。聽聽不會死,而且有的還蠻有趣的。」小月歌心情還有一些,竟然還給逗樂了。

「今後?」然而月森蓮的眸子突然有抹凝重的色彩。

「那換我來問你。」

「啊?」

他抿了抿嘴,似乎好不容易下的決心,一鼓作氣,「如果哪天我突然走了,離開了,你會怎麼想?」

「卧槽!大過年的說毛的倒霉話!想死慌了是不是?!」小月歌聽后毫不猶豫暴躁起來,差點沒忍住衝上去抽他腦門!

月森蓮想捂臉的心也瞬間生起,他腦門上的青筋狠狠一彈,「我不是那意思!」

「那您想說啥?」

「就是單純地走了,用腳走!」

「哈?啥意思……」

月森蓮再度猶豫了一下,「算了,隨便說說舉個例子而已。」而且這妹子沒慧根,不挑明就說不通!

說起來,年底的時候他父親就找他說過留學維也納這事,他沒想到竟是這麼的突然,即便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事。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然而,在小月歌面前,他老是這樣欲言又止的,都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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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金色琴弦)被遺忘的小詠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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