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宮人嘩變
頓時，所有的宮人都喧嘩起來，有人奮力掙扎，還有人聯合起來，搶過禁軍手中的武器，開始與禁軍搏鬥。
儘管見過很多大場面，碧桐仍然沒有料到，事態會失控。
「碧桐姐姐。」小妮兒顯然也有些意外，又不願輕易對這些宮人下手，只得轉頭看向碧桐，想徵求她的意見。
「啊！」就在這時，一聲慘叫驀地響起，一名宮侍隨之倒地，鮮血從他的身體里噴涌而出，流向四面八方。
「殺人了！」巨大的恐慌隨即瀰漫開來，宮人們喧嘩得更加厲害，甚至有人拿起明晃晃的鋼刀，沖向碧桐。
小妮兒一腳將那人踢飛，將碧桐緊緊地護在身後。
「他們不給我們活路，我們跟他們拼了！」不知道是誰又高喊了一聲，宮人們立即衝破了禁軍的束縛，奔向碧桐和小妮兒。
小妮兒眸色陡然一寒，嗖地拔出腰間長劍，一劍捅向最前面的一個宮人，那宮人瞪大雙眼，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胸口，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其餘的宮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後大叫着沖了上來！
眼見情勢十分危急，只聽得「嗖嗖嗖」數聲，無數利箭激射而至，宮人們紛紛倒地，鮮血很快染紅了整個地面。
小妮兒回頭看時，卻見後方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隊禁軍，個個張弓搭箭，對準那些還活着的宮人。
「將軍！」碧桐趕緊跑到為首的禁軍隊長面前，「將軍您這是何意?」
那禁軍隊長一臉森然：「奉鳳妃娘娘之命，凡芷華宮中之人，有膽敢犯上者，殺。」
「不會的！」碧桐臉色大變，不住地搖頭，「娘娘不會這樣做。」
那禁軍隊長根本無視她的存在，再次揮了揮手，聲音淡漠地道：「全部射殺，一個不留。」
禁軍們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弓弩，箭矢如雨般射出，不過片刻之間，四百八十名宮人盡皆死去，屍體橫陳一地，而那禁軍小隊長根本無視眼前的一切，轉身離去。
碧桐臉色慘白，不由得抓住了小妮兒的手，渾身簌簌發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主子她怎麼能這樣做?」
小妮兒的眼神也十分空洞，強定心神，寬慰碧桐道：「娘娘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是這些人反叛在先。」
「反叛，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小妮兒沒有說話，她一顆心也疼得厲害，總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忽然就碎裂了。
離開芷華宮后，兩人都是一臉的沉默，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方才回到乾嘉殿，碧桐並不急着去復命，而是跪在階下，一動不動。
直到日暮時分，夏晴方才從乾嘉殿中走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娘娘傳見，碧桐掌事請吧，不過碧桐掌事在見娘娘之前，最好先想想，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碧桐卻好似根本沒有聽見似地，站起身來，邁著機械的步伐朝前走，直到進了側殿，碧桐感覺自己整個人仍然是輕飄飄的，彷彿腳下踩的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雲朵。
尤其是當她看見端坐在鳳椅之中一臉平靜的蘇輕妍時，渾身更是一震，繼而屈膝跪地，重重叩了個頭：「主子。」
「起來吧。」
蘇輕妍令她平身，然後端起放在旁邊桌上的茶盞，淺淺地啜了一口：「你可是有話想對本宮說?」
「主子。」碧桐抬頭，「奴婢知道主子只是想自保，可是芷華宮那些宮人……」
「他們怎麼了?」蘇輕妍低頭，再次輕輕啜了口茶，「本宮原也不想讓他們死，只不過想讓他們嘗嘗，本宮所經歷過的那些苦痛而已，誰料他們如此不濟事，竟然膽敢反抗本宮的權威，本宮下令誅殺，又有何不可?」
碧桐驚愕地睜大了雙眼，她終於明白，眼前這個身着鳳衣的女子，早已不是她當初所跟隨的那個柔婉女子，她殺伐果決，凌厲狠辣，竟然不留半分俞地。
「主子……」碧桐的臉色有些凄然，「是不需要碧桐了。」
「或許吧。」蘇輕妍倒也沒有否認，「本宮不過是知道了，自己想做什麼事，想保護什麼人而已，至於其他的人和事，本宮絕不會放在心上，凡不順本宮之意者，皆可殺之。」
碧桐渾身一凜：「如果有一天，碧桐忤逆了主子，主子也會除之而後快么?」
蘇輕妍沒有回答她，只是眸光仍然平靜無波。
「碧桐知道了……」噔噔噔後退數步，碧桐臉上浮起幾許慘笑，「碧桐以後會安於自己的位置，聽從主子所有的吩咐。」
蘇輕妍始終端然而坐，目送碧桐離去，然後垂下雙眸。
「皇上。」廣乾殿中，羅遠跪在地上，臉色有些難看。
羽千涔一擺手：「芷華宮的事，朕已經知道了。」
「可是皇上——對鳳妃娘娘的所作所為，您真地不過問嗎?」
羽千涔悠悠一嘆：「那是朕欠她的，朕應當補償她，傳朕令旨，自即日起，鳳妃所言所行，等同於朕命。」
羅遠神色大變：「皇上，您這樣做，就不擔心社稷動搖，國將不寧么?」
羽千涔還是沒有言語，只是抬起頭來，朝那廣袤的天空看了一眼——他和蘇輕妍之間的事，確實難為外人所知。
「你下去吧，朕有些累了。」他終於忍不住道。
羅遠看了他一眼，終究是沒再說什麼，而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羽千涔回到乾嘉殿時，夜已深濃，那個女子坐在四面低垂的錦帳之間，面容朦朧。
羽千涔一步步地走着，直到她的身後立定，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抱住，嗓音低沉：「這樣做，會不會讓你覺得開心?」
「開心?」女子終於轉過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否開心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許這世間任何人，再傷及我的孩兒。」
「不會再有人的。」
「但願。」
芷華宮的暴動終於平息，後宮諸人也逐漸明白，那個女人的權威，已經無人再能動搖。
而羽千涔後來的作為，則幾乎是印證了所有人的猜測。
對芷華宮的事，他不僅輕描淡寫地帶過，而且傳令六部，迅速調集資金與民力，為蘇輕妍修建華麗的宮殿。
六部官員苦不堪言，而百姓們更是怨聲載道，但對於蘇輕妍而言，這一切的一切，她都絲毫不關心。
此時的她，正站在金鯉池畔，眺望着四周層巒疊嶂的宮殿。
她很平靜。
是這麼多年來難得的平靜。
終於再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得到她。
四個月後，永華宮建成，羽千涔親自攜蘇輕妍還有一子一女入住，除上朝之外，多半時間都留在永華宮與蘇輕妍作伴，而羽嘉永與羽嘉瑞也受到了精心的照拂，一天天不斷長大。
又是三個月之後，城南玉泉山上的行宮完工，羽千涔決定，攜蘇輕妍乘坐龍輦前往。
出行當日，整個浮都城紅錦鋪地，百姓們伏跪於街道兩旁，金色的龍輦自乾安宮南門而出，緩緩自長街上走過。
「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姓們紛紛叩首，山呼萬歲。
及至到了玉泉山下，蘇輕妍剛剛下轎，羅遠便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道：「啟稟皇上，啟稟鳳妃娘娘，禁軍已經將整個玉泉山上下團團圍住，並且仔細檢查過，並無異常。」
「好。」羽千涔點點頭，握起蘇輕妍的手，「咱們且上去瞧瞧。」
兩人沿着青石鋪成的山道拾級而上，到得山腰處，只見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恢弘壯麗的殿閣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蘇輕妍的臉上終於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邁步上前，踏進大殿的殿門。
羽千涔陪在她的身旁：「怎麼樣?可還滿意?若不滿意，朕讓下頭的人再改改。」
蘇輕妍一面走，一面細細觀看，心情確實十分地愉悅。
及至進了大殿，兩人行至正中落坐，後面人才魚貫而入，分立於兩旁。
「這座殿閣修建得恢宏大氣，朕很滿意。」羽千涔點頭。
工部尚書趙方國隨即出列，跪伏於地：「新宮尚未命名，還請皇上賜名。」
羽千涔一揮手，侍立在一旁的夏安城立即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領着四名宮侍走回，在羽千涔面前一字排開。
羽千涔提筆蘸墨，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三個字：棠梨宮。
眾位大臣免不了又是一陣阿諛奉承，唯有冒文清，將眼前的景象盡收眼底，卻攢眉不語。
「朕打算在棠梨宮與鳳妃小住數日，諸位臣工且先各歸各處吧。」羽千涔一揮衣袖。
眾大臣先是有些意外，然後紛紛退去，唯有冒文清，行至大門處，卻又折身走回，伏跪於階前：「皇上，近日國中各處多有災情，饑民遍野，動蕩不安，還望皇上體恤民之疾苦，早日肅清朝綱，為萬民謀福祉。」
羽千涔微愕，隨即點頭：「冒愛卿老誠謀國，朕實在感動，朕答應你，七日後回宮，至於這七日之中，所有國事，便交託與冒愛卿了。」
「微臣遵命。」冒文清重重叩了一個頭，這才起身離去。
蘇輕妍和羽千涔御駕親臨玉泉山，隨駕的不僅有數萬禁軍，同時還有近千名宮侍，新建的棠梨宮很快便熱鬧起來。
自芷華宮之事後，碧桐的情緒明顯比從前低落，蘇輕妍並不以為意，將更多事宜交由夏晴打理，另從宮侍中挑選了幾名得力之人，從彥協助戴忠，自己倒也落得個清閑。
對蘇輕妍而言，這大概是她二十多年來，過得最為遂心的日子，再不必擔心來自後宮之中的明槍暗箭，而凡是對她不利的人與事，都會被羽千涔和她自己一一拔除。
棠梨宮最高處的景雲閣中，蘇輕妍斜倚在欄桿畔，眺望着渺渺白雲，浩浩長天，只覺內心深處一片平靜，那些殺戳之意也漸漸地淡了。
看着這樣的她，羽千涔依稀彷彿見到那個站在馬車旁，沖他微微淺笑的女子，心中不由一動，遂上前握住蘇輕妍的手：「妍兒，將來等瑞兒長大，朕便將這萬里錦繡河山都交付於他，你我夫妻二人遠遊天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