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七日成丹

禪心寺，煉丹房。

一間間丹房已經在戰鬥中毀壞，如今剩下的，也不過是些斷壁殘垣。

好在戰鬥開始前，煉丹術士們已經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無人死於此處。

吳能等人到來的時候，正看到丘大山一個人在空地上，面前的丹爐正被兩道一金一銀的火焰燒灼著，藥材的香味一陣陣地從丹爐中散發出來。

在丘大山手中，是一把染血的匕首。在他胸前，是幾道深及見骨的傷口，看起來是被他自己劃出來的。

大約是吃下了療傷的丹藥，這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只是丹藥雖然能恢復傷勢，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失去的血液還回來。

此刻，丘大山坐在丹爐前，裸露在外的皮膚看起來蒼白得嚇人。只有那雙眼睛里，還透出些光彩來。

他的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丹爐，口中似乎還在喃喃自語些什麼。這副樣子，也難怪善忍禪師說他「瘋魔了」。

「我去叫他停下來吧。」王鈺有些難受地說道。「他這副樣子，只怕丹藥還沒煉出來，就要把自己的那條命搭進裡面去。」

「算了，老王，你就讓他煉吧。」周娜娜在一旁阻止了王鈺。「好歹也是個心理寄託。」

顯然，在場的人中，沒人覺得他真能煉出什麼靈丹妙藥來。

吳能嘆息一聲，走到丘大山身旁，彎下腰來，和他一起看向丹爐。

丹爐下，金銀雙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著。這火焰幾乎把整個丹爐都吞了進去。在火焰的燒灼下，丹爐發出一聲聲不吉利的悶響，似乎整個爐子都在逐漸解體。

「快些，再快些……」丘大山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快些啊……」

「你在煉什麼葯？」吳能問道。

「九轉金丹……」丘大山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你知道怎麼煉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需要用什麼藥材么？」

「不知道……」

「用多大的火？」

「不知道……」

「用多長時間？」

「不知道……」

「那你還要煉？」

「要煉……」

「你覺得，你能煉得出來么？」

「一定能。」丘大山這般說著，臉上現出些溫柔的顏色來。「我要讓我的小影醒過來，我們還要一起回家……」

吳能站起身來，走回到其他人中間。

「讓他煉吧。」他嘆息一聲。「他這個樣子，讓他走他也必定不肯的。」

就在此時，丹爐忽地發出一聲巨響，大半個爐身都裂了開來，倒在地上。丹爐中那些名貴藥材在火焰的燒灼下迅速化為焦炭。

「別！」丘大山哭喊了出來。「別壞掉啊！我還要煉丹啊！」

他的雙手下意識地向著火焰中伸去。在他身旁的周娜娜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然後拉著他的衣服把他拖遠了些。

「你瘋了么！想被燒死么！」

「我沒瘋，我要煉丹！」丘大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回答道。「我就要煉丹！」

「好好好，你要煉丹，你可以煉丹。」吳能像是在哄著孩子一樣對著丘大山說道。「但是這個丹爐壞了，不能用了，我幫你再找個新的丹爐出來好不好啊？」

丘大山這才扭過頭來，滿臉天真地看著他。

「好。」他輕聲回答道。「新的丹爐，好啊。」

吳能點了點頭，控制著魂銀從自己的物品欄中緩緩流出，然後那些魂銀在他手中逐漸凝聚成形，形成了丹爐的形狀。

他托著這個魂銀丹爐放在地上。

「看，這個丹爐好不好？多大的火都沒法融化它，你就拿著它煉九轉金丹好不好？」

丘大山有些錯愕地看著面前這銀白色的丹爐，然後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雙手猛地拍打了起來。

「好啊，好啊，新丹爐！」

在他們身旁，柳依和周娜娜似乎已經有些無法忍受了，兩個人一起向後走了幾步，柳依輕輕提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周娜娜則是低頭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丘大山從旁邊拿來了些生火的東西，一起擺在魂銀丹爐的下面，然後打開丹爐的蓋子，將準備好的藥材放了進去。

他做的那麼細緻，那麼用心，好像一位真正的煉丹大師。

他將一切都準備好，然後笑著坐到地上，挺起胸膛，對著丹爐，舉起手中的匕首，接著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隨著一聲痛呼，匕首刺入他的胸膛之中。然後他牽著匕首，將傷口緩緩打開。

鮮血四溢。

「還不夠，還不夠……」他嘴裡輕輕說著，將匕首抽出來，然後再沿著垂直方向劃了一刀。

看到這幅場景，胡正信也十分不忍地別開了頭。

血水將半個魂銀丹爐都染成了紅色。在血液的激發之下，備好的生火之物上，金銀兩種顏色的火焰一下子升騰而起。

丘大山從袖中摸出一顆藥丸塞進了口中，然後胡亂地用自己的衣服堵住胸前深深的傷口。在藥丸的作用下，過了幾十秒之後，他的出血就開始逐漸止住。

但此刻，他那一張臉上，已是半點血色都沒有，活像是都市怪談中，那些在晚上出沒的吸血鬼。

火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他滿心歡喜地看著這熊熊燃燒的火焰，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愛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丘大山一刻不停地注視著面前的丹爐和煉丹的火焰，而吳能也一直一言不發地陪著他。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等到太陽都要下山的時候，魂銀丹爐的蓋子忽然被一股熱氣頂開，露出一條縫隙來。

一股股煙霧升騰起來，在空氣中幻化成龍與虎的形狀。

「這是——」王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六轉靈丹的跡象？」

六轉靈丹，屬於地字級的丹藥，非尋常術士能夠煉製。以丘大山的能力，若無秘術相助，要煉製出這般丹藥幾無可能。

這丹藥足以將重傷之人的命吊住，為後續的治療爭取足夠的時間。

只是，距離丘大山想要煉製的，能使已死之人重生的九轉金丹，差距可就太大了。

丘大山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丹爐，兩隻眼睛里露出悲傷的神色來。

「別放棄。」吳能在一旁溫和地說著。「還有辦法。」

他轉過頭來，看向了周娜娜。

「娜娜，這次又要拜託你了。」

周娜娜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丘大山和吳能二人的身旁，眼中現出閃耀的星星圖案，「強運的公主」效果瞬間開啟。

在「強運的公主」的作用下，魂銀丹爐的蓋子一下子合了回去，原本已經出現的龍虎狀的雲霧也消散無蹤。

這爐丹，終究是沒有以六轉靈丹的姿態出世。

夜晚漸漸到來。

丘大山和吳能兩個人還守在丹爐旁邊，其他幾個人圍坐在後面。周娜娜已經有些疲勞地靠在王鈺身上睡著了。王鈺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周娜娜的安眠。而柳依和胡正信在輕聲說著話。

魂銀丹爐中，將要成型的藥丸不斷發出輕微的響聲，彷彿一隻小獸在躍動著。這也是六轉以上丹藥的特徵——這個級別的丹藥，自身已經有了某種靈性，在煉製過程中會出現種種匪夷所思之事。

丘大山臉上掛著笑容。此刻，他將雙手抵在丹爐旁，不斷用內力調整著火焰的大小和方向。

常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煉丹進行到了這一步，後面的便都是水磨工夫了。想要讓丹爐中的各種藥材藥性完美融合，就必須完全控制住煉丹的陰陽二火，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太陽再次升起，其他幾個人也都醒了來。看到吳能還強打精神地守在丘大山旁邊，柳依臉上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來。

但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知道，現在的吳能，需要的不是別人勸他去休息，他需要的是夥伴們百分之百的支持。

「老王，你幫我去跟方丈他們說一聲，我這邊估計還要幾日的功夫。」吳能輕聲說著，雙眼依然沒有離開丹爐。「務必讓他們多等我幾日。」

王鈺說了聲「好」，起身先離開了。

「你們也先去休息吧——嗯，中午幫我們送點吃的來，多弄點主食，有肉的話最好。還有件事情要麻煩你，娜娜，去找些冰塊來，先把小影放在地下室，別讓她的身體出什麼事。」

柳依和周娜娜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三個人也都離開了。

日升日落之間，不知不覺地已是過了三天時間。

這三天來，丘大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連續維持內力的運轉，對他而言也是很大的負擔。好在吳能讓柳依去找善忍禪師要了不少丹藥來，其中有許多丹藥都能補充內力。

這些日子裡，丹爐中時不時地亮起些流光溢彩，綿延的葯香也遠遠傳播到數里之外，將整片寺院都籠罩在內。

在丘大山和吳能身後，不知不覺地，已經聚集起了許多煉丹術士。人人臉上都帶著如痴如醉的表情，看向丹爐的樣子如同望見下凡的神明，每個人都想知道，這一爐丹究竟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出世。

如是又過了三天。到第七日，這爐丹，終於要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