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談判
突厥部大軍壓境，卻沒有爆發全面戰爭，僅有一些小戰爭的摩擦罷了，這分明沒有故意開戰的意思，反倒像是威脅，果然不久後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洛陽城了，突厥部那邊要求天下兵馬大元帥蘇齊親自前往邊境與他們商談事宜。蘇二五無法無視這個要求，因為他知道目前的狀況根本不適合開戰，只要一開戰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戰果會就此崩潰，北地將陷入大亂，又要經歷不知多久的亂世，直至霸主的出現，而他恐怕也要永遠丟失北地的這一半江山了，永遠與統一天下的野望錯過。
儘管狀況對他十分不利，然而突厥人顯然也不想開戰，他們明白他們這些塞外人根本不適應塞內的土地，也統治不了這群漢人，即使入關了暫時做了漢人的主子也遲早會被趕走，可謂是得不償失，因此他們並不打算做什麼霸主，只是貪婪財物人口，因而他們大軍壓境的作為分明就是用武力來要挾利益。蘇二五對此一清二楚，心知肚明，所以他明白自己必須趕往幽州一趟。
暫時將洛陽城的事務交給部下們后，他僅是帶上了百騎迅速趕往幽州，不久后便在幽州都督的迎接下抵達了漁陽郡，但他到了這裡便停下來了，並不打算出居庸關與突厥人見面，而是要求突厥人派使者進關商討事宜。即使蘇二五打算入關會見突厥人，他的部下們也不會同意的，畢竟這可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要是他們這位領袖成了突厥人的俘虜，那當真是自古以來天底下最可笑的醜聞了。他雖然還不是皇帝，卻是有實無名的無冕之王，連這等人物都成了索虜的俘虜，毫無疑問不僅僅是南朝人的恥辱，也是漢人的恥辱。
幽州都督派出的使者來居庸關來來往往，走了幾趟后終於讓突厥人答應派自己的使者過來進一步商討事宜了，不久后蘇二五便在漁陽城見到了突厥人的使者團。突厥人的使者團里多數都是腦袋中間禿頂、外沿留著一條條小辮子的突厥勇士，但也有幾名漢人，最讓蘇二五吃驚的是使者團里居然還有他的一名熟人，甚至這熟人還是最主要的突厥人使者。
「木槿，你......」他吃驚地看著穿著突厥人服裝的漢人女子，比起十多年前的分別時，此時的她已然是一個豐腴的婦人了，風韻猶存，就連其作為漢人女子的溫雅也沒有被時光和環境所消滅。
木槿微微笑道：「大元帥別來無恙啊，當年一別，也有十四年了吧？不過很遺憾，今日我是代表突厥部而來的，私事還是之後再商談吧。」她隨即就說出了讓突厥大軍退兵的要求了，無非就是一些金銀珠寶等財物罷了，還有一些在關外的漢人俘虜也成了交易品，但最讓蘇二五所不能接受的還是......
「聽說大元帥有一個年輕貌美、尚且待嫁的妹妹，我們可汗想與大元帥聯姻，從此成為一家人。」
蘇二五語氣冰冷、毫不留情地回駁道：「抱歉，我妹妹已經有婚約了。」
「那種事......」
「不行就是不行，再怎麼說也沒用。」
「可汗也有女兒，假如能讓可汗的女兒嫁給大元帥也沒有問題......」
「漢人不娶蠻女。」他冷冷地應道，這當然是借口了，蘇二五知道假使答應做了突厥可汗的女婿，自己的名分定是要低一頭的，甚至於漢人也要在突厥人面前低一頭，他自是不願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眼前還殘留著幾分熟悉面孔的青年毫不客氣地說出口的生硬冰冷話語讓木槿微微一笑，卻又是無奈，因為她知道談判最麻煩的就是碰上這種絲毫不願讓步底線的情況了，她只好再勸說道：「我們都知道大元帥的愛妹之心，只不過假使令妹成了突厥人的可賀敦，那也是為了塞內塞外的天下人的一大好事啊，自此長城內外的突厥人和漢人不再發生戰端......」
蘇二五毫不留情地笑了出聲：「這種話你們自己信嗎？」這笑聲里明顯帶著的嘲諷口氣，即使那些突厥勇士聽不出來話語的意思，卻也多少聽得出他在蔑視自己等人了，好些突厥人都騷動了起來，神色不善地看著這個漢人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木槿無可奈何地說道：「大元帥若是這樣，那根本就沒法談了。」
談判自是不會一帆風順的，也不可能一天之內就談完了，因而談判只能繼續拖下去，蘇二五倒是不介意，儘管他還有來自關中敵人的虎視眈眈及維護戰果的事後工作，可他也明白突厥大軍不能堅持多久，不管怎麼說突厥人都只是一個個部落組成的軍隊，沒有如漢人那樣嚴格的軍事組織，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突厥可汗受不了過長時間的談判揮軍南下了。
今天的談判暫時結束后，果不其然，蘇二五收到了木槿前來拜訪的通報，他本也期盼著能私底下與木槿聊一聊，即使她不找上他，他自己也會親自上門一趟的。木槿到來后，開門便是劈頭蓋面、一針見血的話語：「莫非大元帥真打算與突厥人開戰不成？你該明白如今的情況不適合與突厥人一戰。」
蘇二五反問道：「不知木槿姑娘到底是哪邊的人？」
「我是突厥人的使者，但也是漢人的女子。」木槿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該明白，假如我沒有替突厥人討到足夠的好處，他們是不會退兵的。以後怎麼樣都好，現在漢人的天下承受不了突厥人的壓力，若是真的起了戰端，你好不容易統一的天下就這樣脆弱地崩潰了。若是你實在無法讓令妹作為和親對象，那自可從你族中選出一名蘇姓女子，認作義妹，待你稱帝后再封作公主，這樣也可以，可汗並不介意到底是不是令妹，關鍵在於與未來的皇族聯姻罷了。」
蘇二五沒有接她的話，反而轉口道：「你是怎麼到了突厥人那裡？」
木槿略顯無奈地答道：「我本來倒是成了烏耶可汗的妻子，也就是烏耶部的可賀敦，但是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烏耶部王庭被突厥人打下來了，烏耶可汗也死了，我這個烏耶部可賀敦自然到了突厥可汗手裡......呵，不過也就是俘虜罷了，算不上可賀敦。」
「你......辛苦了。」
木槿苦笑道：「我現在已經是兩個兒子的母親了，一個是烏耶可汗的兒子，一個是突厥可汗的兒子。」
「那你有回來的打算嗎？」
「我......我不知道......」
「等以後穩固天下后我可以通過突厥可汗從突厥部那裡將你接回來。」
「我知道......但是......他們不會允許我的孩子跟我一起回來的......」
蘇二五看著她一會兒，嘆道：「看樣子你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你不也是？」
兩人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探究下去，木槿繼續勸說道：「你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讓突厥人別打擾你統一天下的大計，等你徹底統一天下后，可以通過涼州與烏耶部聯繫上，通過扶持烏耶部右賢王的勢力與突厥部對抗，其實突厥部也在這方面有比你更憂慮的問題，他們還不完全是草原的主人，而你也還不完全是漢地的主人。突厥人更是對統治漢地毫無興趣，他們目光短淺、貪婪無比，除了勇武一些別無優勢，只是也不要因此小覷他們，你很難在草原上戰勝他們，所以只能扶持突厥人在草原上的敵人。」
「倒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邊的人了。」
「哪邊都好，反正於我都無所謂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母親......」
談判拖了一段時間后，經過互相的商討妥協，蘇二五終於答應了讓突厥人的退兵條件，除卻金銀珠寶和被擄去的漢人外，還有每年的歲貢，以及出自蘇姓宗族的一名女子作為和親對象。儘管這只是迫不得已，但這件事在蘇二五的心裡留下了些許恥辱的印象，但他也知曉這妥協不過是暫時罷了，他總有一日也會讓自己來當突厥人的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