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

進府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三月初八)

綺禮中進士的喜報剛糊上門楣,四貝勒府接我的藍布小轎也停到了大門外。

所謂「納妾不成禮」,就是說不存在一套必須遵循的納妾禮法。因此,娶妻依照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納妾便用不上。《禮記。內則》又雲「聘則為妻,奔則為妾」。表明婚姻儀式是婚姻成立的必不可少的條件,沒有經過嚴格儀式而被某一男子佔領的某一女子即為妾。所以,即便皇上指婚,未來夫家於我的也只一乘素轎,兩個媒婆。

既無迎娶,便無須鳳冠霞帔,也不用行合苞與廟見之禮,所以,前些年花功夫備下的龍鳳呈祥蓋頭,鴛鴦戲水抱枕,百子帳,百子被,如今,再用不上。

擦乾眼淚,使春花春柳抬著紅木箱來找何姨娘「姨娘,這隻箱子擱你這兒」

「什麼東西?」何姨娘一臉疑惑。

「沒什麼」言辭間我開了箱子「先前閑暇時,我與春花春柳做了些女工」

「這包將來與春花,這包給春柳,這包」我緩了口氣「我用不上了。只是費了許多工夫,白擱著也可惜。將來三哥娶嫂子的時候,您瞧瞧,若有能用,也是這些東西的造化。」

即便上輩子傷透了心,這輩子還是懷過春夢,揣過妄念,轉過臉,不能繼續,待半晌,方能與何姨娘告辭「姨娘,我走了」

拆散辮子,盤起髮髻,戴上緊箍咒一般的旗頭,鞭炮聲中,一身粉紅的我攔住欲甩下眾人幫我壓轎的綺禮「行了,回去喝酒。借你的光,有鞭炮送我出門,排場夠了」

「難不成,你想學李龜年,攀裙帶以上位。也不細想想,你妹子我是否是這塊料,不被人打包退回,吃你的,喝你的,你就偷笑」

「記著,多掙錢。逢年過節多送些銀錢貼補貼補我,方是正經。現如今,你中了進士,明兒起你的潤筆費得漲,千萬別被那□商給蒙了。你就算對得住我了」

小轎走東南角門進了四貝勒府,垂花門內下了轎,由兩個媒婆領著,七繞八拐的進了一處院子。五間正房,婆子領我直接進了西二間,依舊是一房三炕的格局。

「綺主子炕上坐,奴婢這就給綺主子開臉」。兩個婆子示意我坐北炕。滿人風俗,西炕為尊,不住人,南炕溫暖向陽,比北炕好。依言坐下,我打量新房。

西炕前的楠木八仙桌上燒著兩根龍鳳蠟燭,另擺了茶壺茶碗和幾樣點心。南炕設了炕桌炕椅靠背,北炕則懸了帳子,炕尾安了張大板櫃,櫃頂上疊放著一溜兒桃紅翠綠藍紫橙黃被褥。一個沒有大紅沒有雙喜的新房。

所謂開臉,便是一個婆子拿粉撲拍我一腦門子粉后再用牙咬線絞我臉。疼,我啊的一聲立起身,旋即被兩個婆子鎮壓下去。

「坐好別動」鋪床的婆子過來壓著我的肩教訓「府里規矩,新人喜夜不許出聲。如果出聲」

婆子頓了頓「奴婢有福晉賞下的板子」

這個我信,若沒有些雷霆手段,怎能震住後院這群花痴。四福晉外有賢名,內有板子,想必很不簡單。

無聲落淚中,聽婆子繼續教訓「哭什麼?皇上賞你來伺候貝勒爺,是你的福分。一會兒貝勒爺來時,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記住,不許哭不許出聲」

話音未落,便聽見腳步響,一群人的腳步。絞臉的慌忙停了線,開始收拾東西,壓肩的也放了手,低聲喝斥我「貝勒爺來了,還哭」

「貝勒爺吉祥」兩個婆子蹲身行禮

「收拾好了?」真是酒里的聲音

「是」

「下去」

隨著四貝勒進門,房裡添了些許酒氣,顯然來我這前,胤禛已喝過酒。聞到酒味,我多少平了些心氣。納妾不比娶親,沒有張燈結綵大宴賓客的道理,但凡能擺兩桌席,便是盡心。

「脫衣服」胤禛隨意的歪在南炕上吩咐我。

「什麼」我吃驚的抬起眼,雖知男人除了綺禮外都不是東西,但沒品至此還是很出乎意料。

「沒人教過你嗎?」啪,一本綉冊甩落我面前,聲音添了不耐「脫光了,照第一頁的樣兒,脫」

《秘戲圖譜》?我瞧著敞開的畫冊冷笑,老娘上輩子習過人體素描,見過的女體男體,怕比你見過的人還多。脫衣服,哼,脫便脫,今夜誰伺候誰,走著瞧就是。

衣褲委地,我赤身而立,歪著的人坐了起來,啞著嗓子喚我「過來」。

我忍著寒冷,光腳步了過去。橫伸出來的手臂攔截住我的腰,手掌則在我腹部遊走,掌間細繭颳得我輕輕顫動。

「你叫綺羅,對」另一隻手撫上我臉頰,旋即變聲「你抹了胭脂?」

廢話,哪有不抹胭脂的新娘子。

「來人,打水」耳邊的聲音冷淡下來「記住,府里的規矩,輪值侍寢時不許搽香抹粉。」

送水進來的不是春花春柳,也不是金嬤嬤徐嬤嬤,而是個太監。我驚恐的雙手抱胸蜷成一團。呵呵,胤禛這個死變態居然笑了「高無庸,你出去」

高無庸走了,胤禛拿毛巾蘸水與我擦臉。既來之則安之,我咬牙告誡自己不要閃躲,同床共枕怎能瞞得住真面目,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呀」胤禛的表情越來越驚訝,最後乾脆放下毛巾,托起我下巴,對著蠟燭瞧。

「噗」龍鳳燭燒盡了尾巴,房間突然一下黑了。

「掌燈,掌燈」胤禛氣急敗壞的叫人,高無庸舉著燈進來,胤禛又變了主意「不許過來,擱門口地上。」

胤禛終於瞧夠,放開了我下巴,貼著我的臉問「誰教你這樣妝扮的」

「嬤嬤」我決定改純情路線,顫聲問「不好嗎?嬤嬤說這叫宮妝」

「不是」胤禛輕笑著含住我耳垂「很好,非常好,再好不過」

我以為我有過婚姻,一切都不成問題。雖說前世那個男人滿懷禍心,可對我卻著實溫柔。呵呵,若非這番溫柔,依我的性子,我又怎會,怎會成全他。

可是今天,痛,「不要」我蛇一般扭動身體躲避對方粗暴的侵犯。

「還躲」四閻王赤臉瞠目瞪我,更加重了手中力道。

「救」我的求救被巴掌堵回胸腔,嗆得我悶聲咳嗽。

變態,□狂,我手舞足蹬的掙扎。

「哎喲」一聲,身上的力道鬆了,我不失時機的翻滾下炕,拔腿便逃。

「站住」四閻王氣急敗壞的追趕過來。吃虧在沒有衣服,逃不出房間,終究被四閻王拖著頭髮扯了回去。

「跑,讓你跑,不守規矩,哼」喝罵聲中炕帚砸到我身上,細利的枝條戳得我皮膚生疼。痛,我不爭氣的眼淚流淌下來,掙扎反抗搶奪炕帚,剛抬起胳膊,頭皮處突襲而來的疼痛立刻便要了我的命。我無奈的抱著頭,希翼減輕一絲痛苦。

毒打何時轉化成□,瞧著白絹上的褐色染花,我一片茫然,洞房花燭夜的唯一印象只是哭腫后抬不動的眼皮和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疼痛。

「寅時行家禮,綺主子可別誤了」高無庸伺候胤禛離去前給徐嬤嬤留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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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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