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速之客（二）

「爺爺，有人找你！」胡天野大聲吆喝一聲，驚得正在廚房乒乓做飯的胡不為渾身一哆嗦，差點沒握住手裡的鏟子掉到地上。

「還沒吃飯聲音就那麼大，我看你個混小子根本不用吃飯。」胡不為抄著鏟子就出來了，一邊走一邊還往上擼袖子，只是他沒怎麼注意門口還站了個人。

「不為！！」

我滴個乖乖，胡天野聽完直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都是什麼鬼稱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奶奶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吧，胡天野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盯著來人看了良久，然後屏住呼吸，手裡的瓜子也不香了，一大清早喉嚨還有些發澀，甚至有幾顆瓜子調皮的從指甲縫裡滑落了出來。

「你是？」胡不為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番，她身形纖瘦，一身粗布藍衣，鵝蛋臉，長發攏在臉頰雙側，蓋住了本來的面貌，再加上風塵僕僕的星夜趕路，臉上略顯疲態，一時竟想不起具體她是誰，只是這個稱呼感覺很久遠了，他雙眼悠悠望向了遠處。

「風雨逍遙夢偏舟！！」老太太輕挪兩步，上前說了一句很文雅的話，聽上去像首詩，然後抬手撩撥了下覆在臉頰旁的長發，露出了整張清秀的面龐。

胡不為怔了怔，面前的人，這張臉，一眉一眼，一顰一笑，就算是化成灰他都不可能說忘就忘了，這首詩里暗藏了她的名字，於夢舟，他的夢舟，胡不為眯起了眼睛，塵封的記憶被一點點打開了。

五十年前，胡不為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端的是風流倜儻，英雄不枉少年的派頭，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方圓百里出名的美男子，俏公子，仰慕他的從凡人到女修排成隊，足足夠繞江都整整一圈，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名叫蘇晚卿，一聽名字就知是個大家閨秀，人家也著實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可偏偏，胡不為處處標榜與他人不同之處，因此對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頗為反感。

年少時的胡不為，一心放蕩不羈愛自由，言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又豈可被兒女情長所牽絆？輕描淡寫的丟下一紙書信，隨友人一同去了朝歌求學。

在去朝歌求學的路上，一日他去湖邊踏青賞景，偶遇了湖畔邊上彈琴作畫的於夢舟，胡不為滿腹經綸也不禁為於夢舟的才情傾倒，幾番吟詩對唱，雙方相見恨晚，郎情妾意，一見傾心，於是朝歌求學朝夕相對的日子裡，倆人日漸情深，年少的歡喜便是如此，驚天地泣鬼神，唯恐一日不見就會命不久矣，倆人更是私定終生，君不娶，我不嫁，朝歌求學之後，於夢舟在朝歌痴等，胡不為返回家中退婚準備求娶。

無奈事有突變，這一等竟是自此杳無音訊，胡不為終究是跟蘇晚卿成了婚，生下了胡一白之後，蘇晚卿難產而亡，胡不為再也沒踏進朝歌一步。

往事被勾了起來，胡不為趕緊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衫，放下袖子，再次看向於夢舟時，他發現於夢舟身形較之前更為清瘦了，只是眉眼間，依舊是年少時的風韻。

「爺爺……」胡天野還從來沒見過爺爺這樣，在一個外人面前如此注重舉止，他習慣了爺爺粗陋不堪的追著他滿院子跑，喊打喊殺的。

「小野，你去張嬸家拿點茶葉。」胡不為說話的聲音變得好溫柔，胡天野渾身不自在，這不是他的那個怪老頭。

「哦。」胡天野應下的極不情願，見鬼，家裡從他出生記事起，就沒記得還需要茶葉這種東西的，胡野還是去到張嬸家，見有客人來，才喝過一回，苦不堪言，怎麼會有人花錢買這種東西，還用來招待客人，是想祈禱以後都不要再來的意思嗎？

茶葉借來了，胡不為趁於夢舟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胡天野，嚇得他連忙撒腿跑了出來。

「怪老頭，一把年紀了的人了，還有這種風流韻事。」

胡不為沏好茶，把家裡唯一的倆個像樣點的茶碗拿了出來，滾水燙過一遍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倒上。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變。」於夢舟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小口，柔聲道。

「你也是。」

胡野就蹲在窗子底下，差點笑出鵝叫，一點也沒變？睜眼說瞎話肉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