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啞妹

靠山村，是靈雲山下的一個小村子，村裏只幾十戶人家，比鄰而居。

正直春季，山上的樹木抽了芽，青草鋪滿地，微風拂過人臉，說不出的舒適。

山腳，四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帶着個六歲小女娃從山上下來，小女孩穿着身粉色的小褂子，扎著兩個羊角辮，粉雕玉琢的很是可愛。

小女娃今天六歲，叫啞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是個不能說話的小啞巴。

她背上是個小小的背簍，裏面放着半簍子野菜。

「啞妹，筐給我。」二堂哥顧青成說着，用袖子給她擦去額頭的細汗。

順手把她背上的小簍子拿到自己手上。

啞妹對他笑笑，頭上三哥顧青松給她扎的那兩小鬏搖了搖。

顧青耀道：「啞妹你累了沒，要不大哥背你會兒吧！」

從家裏到這有不短的路，他們大早上就出來，現在都日上中天了。

啞妹搖頭，表示不用，她也沒做什麼，哥哥們的大筐都要滿了，她的小筐才那麼點。

幾個小子的年紀差的都不多，最大的顧青耀才十二歲，老二顧青成，十一歲，老三顧青松九歲，老四顧青志七歲。

聽見顧青耀說的話，最小的顧青志有氣無力道：「大哥，我累了，你要有力氣，不如背我一下唄。」

顧青耀：「滾。」

顧青志撇著嘴不滿道：「憑啥妹妹累了就能背着，我累就不能……」

說着「噗通」坐到地上，不走了。

顧青松從後面給了他一腳，顧青志被踹歪了身子，怒的一下跳起來，「小三，你幹啥踹我？」

顧青志怒不可遏，卻不敢踹回去，因為他打不過。

顧青松鄙視的看他一眼，「多大人了，還跟妹妹比，我還沒揍你呢！」

顧青志很委屈：「我不就比妹妹大一歲嗎？再踹我，我不走了。」

「愛走不走。」顧青松可不受威脅。

顧青成大叫：「我要告訴娘，你踹我。」

顧青松：「去吧去吧，告狀精。」

顧青志：「你才告狀精……」

顧青松：「你告狀精……」

兩人吵的不可開交，眼看着就要打起來了。

顧青耀：「再吵都別回去了。」

啞妹跑到兩人中間，把顧青松拉走前面。

於是兩人不甘不願的閉上嘴，顧青松還回頭瞪顧青志一眼，顧青志又要跳起來，被顧青成拉住了。

五人回家，路上鄰居見了，道：「又帶着妹妹去挖野菜啊！」

顧青耀道：「是啊，嬸子您挑水呢。」

「嗯吶！」

看到幾人框裏挖了不少野菜，婦人驚道：「這才半晌就挖這麼多，你們幾個這麼厲害。」

被誇了，幾人也只是笑笑。

婦人也笑，又帶着羨慕的口氣道：「什麼時候我家那懶閨女能這麼勤快就好了。」

在那人的羨慕中，哥哥們帶着啞妹往家走。

而剛剛和他們說話的婦人卻被個陌生女人攔住了去路。

「大嫂子，請問您知道顧越家怎麼走嗎？」

「你找顧越家啊！」

婦人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誰，找他家做什麼？」

不怪她驚覺，而是農村山高水遠，多的是拍花子出沒，他們一般都裝作純良無害，然後趁人不備把孩子搶走。

女子眸光微閃，然後和善的笑道：「大嫂子，你不用這麼防備的看着我，我不是壞人，就是……」

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顧越家不是有快能說親的兒子么……」

婦人這才明白，原來是打聽家事的，於是她把自己知道的巴拉巴拉都跟女子說了。

女子千恩萬謝，然後有些為難的問道：「我聽說他家還有個二叔在外打仗……」

婦人道：「嗨，都出去六七年了，也不知道生死，留個媳婦和啞女，還天天巴着他回來……」

女子眼眸微轉：「啞女……」

「是啊，生下來就不會說話，長的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了，這要擱別人家估計扔了的都有，只顧家心善，不但不嫌棄，還當成個寶貝寵著……」

女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不再多問，走的時候拜託她，一定不要跟顧家說這事，萬一不成，省的尷尬。

婦人道：「放心，我懂。」

「那大嫂子忙着，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婦人興奮道：「哎，他家孩子確實不錯，要能成，俺還是半個媒人呢！」

女子笑笑，沒再說別的，女子走了，那婦人還嘆道：「這有出息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才多大啊，就有人上趕着倒貼了。」

而女子到了村口，那裏停了輛馬車，車上有個男子的聲音道：「打聽出來了。」

女子恭敬道：「是，顧勇在家確實有媳婦女兒，只是，卻是個啞女。」

「啞巴？」

然後是一聲嗤笑，「想法子解決了吧，小姐看上的人，怎麼能有妻女。」

女子顯然驚了下：「可是，若直接殺了，難保不會留下話柄。」

「蠢貨，誰說要殺了，你不會想想別的法子，比如……另嫁。」

女子更為難了，「丈夫又沒死，女子怎麼另嫁？」

突然她眼睛一亮：「大人我懂了，這事，我一定辦的漂亮。」

「嗯，懂了就好，回去吧！」

女子上車，坐在車夫邊上，馬車「噠噠」離去，自始至終，車裏的男子都沒有露頭。

顧家是座北朝南的青磚瓦房大院子，村裏獨一份，最醒目的就是院裏那兩顆百年大樹，是顧太爺在的時候種的，樹下一張搖椅是顧爺爺的乘涼寶地。

北面主屋和堂屋，顧爺爺顧奶奶住，東面一排幾個房間依次是顧越夫婦和幾個小的住的，邊上還有一片大菜地。

西面一排是胡氏母女的，和最南面的廚房，糧房，還有兩間是空的，有一間是啞妹的，只是她一直跟胡氏住，沒去。

最南面進門處，牆角就是豬圈和雞圈了，還有個空了的牛棚。

顧奶奶在屋裏納鞋底，聽院裏有動靜，放下納了一半的鞋底。

出來一看，見是幾個孩子都回來了，便給他們倒水洗手。

「下次別帶妹妹去那麼遠，妹妹身子不好，累著怎麼辦？」

啞妹母親胡氏懷孕的時候，顧勇剛走，胡氏憂思過重，啞妹還沒足月就出生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若不是顧家家底殷實，差點養不活。

如今大了，顧家還總覺得啞妹身子不好，其實她這兩年已經很少生病了，身體也很好。

哥哥們還沒說話，啞妹拉拉奶奶的衣袖，顧奶奶看過來。

啞妹打着手勢，表示沒走遠，就在山角。

顧奶奶慎怪：「你這孩子，就知道替哥哥們遮掩，他們什麼樣子，奶奶會不知道。」

啞妹對着奶奶笑，顧奶奶愛憐的摸摸她紅彤彤的小臉，不是起熱才放心。

顧青耀道：「奶奶，妹妹累了，我會背着她的。」

顧青松也道：「就是，我們才不會累著妹妹呢！」

顧青松的語氣里一股酸味，小聲嘀咕：「奶奶說的，好像我們都不疼妹妹似的。」

顧奶奶笑了，「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妹妹不會說話，你們要看好了，不然被拍花子拐走，妹妹連叫都不會，多可憐啊！」

顧奶奶總用這話來嚇這幾個孫子，防止他們在哪玩兒大意住，把妹妹丟了。

小弟顧青志不幹了：「我們才不會把妹妹弄丟呢！我會看好她的！」

「是是，小四也是好孩子。」

被誇的顧青志，露出開心的笑來。

屋裏陳氏叫道：「洗好手就來吃飯了。」

陳氏是顧家老大顧越的媳婦，也是顧青耀兄弟四個的娘，啞妹是顧家老二顧勇的女兒。

顧家兩兄弟的年紀差的有點大，顧勇成家時陳氏都已經懷了老四，於是，啞妹成了最小的。

顧家，從顧太爺開始，就讀書，顧太爺還考中了童生，沒死時在村裏頗有名望。

顧爺爺也讀過幾年，知道讀書的好，不過他沒那天份，這一直是他的遺憾。

所以就想着把兩個兒子培養出來，誰知道，大兒子遺傳了他，小兒子倒是有點料子，只是，七年前徵兵，大兒子打獵又傷了腿，於是只能小兒子去了，顧勇走的時候，妻子胡蘭香才覺出懷孕，他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兩個兒子沒希望了，於是，顧爺爺又把希望放到了孫子身上，想着，反正他的孫子這麼多，總有個有用的吧！

只是，老大顧青耀倒有那麼點希望，早早的就考上了童生，餘下的三個嘛，不說也罷，特別是七歲的顧青志，去學堂就跟要他命似的。

啞妹娘胡氏端著盆從廚房出來，顧家四個小的正是吃壯飯的年紀，做飯都是按盆來的。

正巧顧老爹和顧越扛着鋤頭也回來了，兩人放下鋤頭，過來洗手。

顧爺爺笑道：「孩子都回來了，腿還挺快的。」

顧越道：「肯定是餓了，不然哪就捨得回來了。」

最近田裏活多，孩子們又都要去學堂，難得的一天休息，大人也都不忍他再勞累，就讓他們自己玩了。

顧越就沒去山上打獵了，幫着家裏給田除草。

老二顧青成道：「爺爺，爹，我們可沒去玩，我們是帶着妹妹挖野菜去了。」

老四顧青志也附和：「就是，我們都長大了，才不會只想着玩。」

說着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表示，自己真是大人了。

顧老爹顧作驚訝：「喲，青志真成大人了，不錯不錯，那下次上學不會再哭鼻子了吧！」

聽到上學，顧青志一下泄了氣，灰溜溜的進屋去了。

五個小的到屋裏，排排坐好，每個人面前都擺着空碗，等大人來添飯。

所有人都到齊了，胡蘭香放下盆，理理女兒凌亂的頭髮，啞妹學着哥哥那樣坐的端正，對着胡蘭香笑了笑。

顧家大嫂把獨屬於啞妹的那份蒸蛋放到她面前。

顧青志直勾勾的看着，他只比啞妹大一歲，自然眼饞。

顧青耀見了，提醒了句：「小四，那是妹妹的。」

顧青志：「我沒想吃，我就看看。」

說着還吸溜了下口水，平時他們去學堂，中午也都是在學堂吃的，所以啞妹能很安穩的吃完。

今天幾個哥哥都回來了，啞妹見四哥雖然極力控制，可那眼神，卻時不時的瞟過來，她笑眯眯的把雞蛋端到幾個人中間。

顧青松見顧青志的眼睛都發光了，眼見的就要下手了，忙把那小碗給推回去。

「妹妹，你自己吃，哥哥們那麼壯，不用吃雞蛋。」

啞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雞蛋的香味飄過，四個人忍不住喉頭滾動。

啞妹拿起桌子上小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做在她邊上的顧青志嘴邊，顧青志頭往後仰了一下，小心的看向幾個哥哥，沒哥哥們的發話，他真不敢吃啊。

猶記得，有一回偷吃了妹妹的點心，被三個哥哥聯合揍了一頓，他嚎的那麼慘都沒人來救他，連他娘都不管他，奶奶還說打的好。

顧青志慫動着小鼻子，勺子又近了一點，他可憐熙熙的看着大哥，希望他發話，自己真的好想吃啊！

卻見顧青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顧青志淚流滿面。

「妹妹……」哥哥不吃。

話還沒說完，啞妹見哥哥張嘴了，小勺子往前一送，嫩滑的蒸蛋進了他嘴裏。

顧青志瞪着眼，還沒來的急細品，雞蛋就滑進他肚子裏。

吃完才想到，完了，一回頭，果然，幾個哥哥的眼神讓他哆嗦了一下。

啞妹又挖了一勺送到三哥顧青松面前，顧青松最是心軟。

只要啞妹小嘴一撇，就什麼都應了，然後是二哥顧青成面前，顧青成自覺大了，不能跟妹妹爭吃的。

「妹妹，你看，哥哥是大人了，而且我也不愛吃雞蛋，你自己吃啊，乖！」

顧青志疑惑的看着二哥，二哥不愛吃雞蛋？那在學堂跟他搶雞蛋吃的是誰？

啞妹不幹，非得讓他把雞蛋吃了，見妹妹又要哭了，顧青成只能張嘴，最後是顧青耀，這個大哥自覺是老大，很有大家長的風範。

啞妹只瞪着她，好似在說，你不吃，我就不放下。

無奈，顧青耀只能張嘴，見四個哥哥都吃了，啞妹這才喜滋滋的把最後一勺，挖到自己嘴裏。

邊上幾個大人都有笑呵呵看着，啞妹這麼懂事，又有誰會不多疼她一點呢！

顧爺爺發話，「以後幾個小子回來，就多做幾個雞蛋，讓他們吃個夠，家裏的雞下蛋就是吃的，不用省著。」

顧大嫂笑着應下，今天也是習慣了做一個，她想着，自家幾個小子都這麼大了，哪還用吃什麼蒸蛋，誰知道，他們還就這麼饞了。

吃了飯，胡氏帶啞妹去卧室，讓她睡午覺。

看着啞妹睡着的樣子，胡蘭香笑了，隨即又有些黯然，心想着不知道顧勇知道自己給他生了這麼可愛的女兒會是什麼反應，又或是怪她，給他生了個不會說話的女兒。

摸摸啞妹的頭，胡蘭香給她壓了壓被角，然後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啞妹睡醒了，自己穿好衣服出來，幾個哥哥正被顧爺爺壓着在溫習功課。

顧青耀讀的有模有樣，顧青成也像那麼回事，顧青松有些走神，而顧青志，那頭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啄米，顯然是要睡著了。

只是面前有書擋着，顧爺爺還沒有發現。

顧青松一回頭看到妹妹醒了，就跟看到救星一樣。

「妹妹，你醒了。」

一聲喊的顧青志「咚」的磕到了桌子，暈乎乎的抬頭看去，那兩個也回頭看過來。

啞妹頂着亂糟糟的頭髮，笑眯眯的坐到幾個哥哥邊上，她不能去學堂，就只能在家跟哥哥們學習，顧爺爺不重男輕女，反因啞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又身患殘疾，便多有疼愛。

啞妹無事就跟爺爺學識字，會說話就知道，人之初，性本善。

顧爺爺對她，可比幾個孫子有耐心多了。

看到妹妹頭髮這麼亂，顧青松忙去屋裏拿了梳子，仔細的把妹妹頭髮梳好，也不知道才九歲的顧青松，怎麼就有這樣的耐心了，讀書都沒見這麼認真過。

顧青松邊梳邊道：「我看到鎮上有賣花繩的，等我攢了錢，就給妹妹買，妹妹扎了肯定漂亮。」

啞妹只是笑，圓圓的大眼眯成了月芽。

等顧青松幫她把頭髮紮好了，顧爺爺咳了聲道：「男子漢家家的，少弄些花紅柳綠的東西，讀書不見你那麼認真。」

頓了下又道：「買回來，直接給你二嬸就行了。」

顧青松有些不開心，他只有休沐才能給妹妹扎頭髮，爺爺連這都要管，卻還是不情不願的道了聲「知道了」。

啞妹跟着學了會兒認字，然後大哥顧青耀教她寫自己的名字，顧念。

啞妹小手拿着筆，姿勢還不規範，整個人都趴到了桌子上，以往都寫些簡單的，第一次寫這麼難的，儘管歪歪扭扭，卻也能看出是她的名字。

連顧爺爺都誇她，寫的字比顧青志好多了，啞妹很開心。

低頭，一直在寫自己的名字，等顧家幾個女人回來，啞妹已經寫了滿滿的一張。

看到胡氏，她獻寶似的把那張寫滿她名字的紙拿給她看。

胡氏放下滿籃子豬草，接過紙張，她不識字，卻不妨礙她真心的誇獎女兒。

「啞妹這麼厲害，以後，肯定還能寫更多的字，下次把爹的名字寫給娘看，好不好？」

啞妹重重的點頭，表示明天自己就跟爺爺學寫爹的名字，胡氏笑摸摸她的頭，眼中卻閃過一抹落寞，都七年了，也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能回來。

大嫂陳氏把籃子放到牆邊，也過來了，聞言拿過啞妹寫的字，當即誇道：「可比我家小四寫的好多了。」

說着對顧青志的方向道：「小四你說你丟不丟人，妹妹剛學都比你寫的好看。」

顧青志不服氣：「妹妹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我可以寫很多呢……」

在洗手的顧奶奶笑道：「喲，小四還不服，妹妹讀了幾天書，你又讀了多久，還跟妹妹比，害不害臊。」

顧青志臉都急紅了，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陳大嫂把那張紙還給啞妹，「啞妹可要好好學，以後超過四哥哥，看他還有什麼本錢喊。」

啞妹點頭，歡喜的去寫字了，胡氏拿了刀在樹下跺豬食。

突然，顧正良衝到他們家，「叔，嬸子，你家出事了。」

顧奶奶李氏道：「我說大侄子，你這是怎麼了，我家好好的，能出啥事？」

一屋的小子都看過去，顧正良深呼口氣：「是顧勇出事了……」

胡氏心裏咯噔一下，刀一下滑出手心，差點跺自己手上。

顧奶奶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是四叔去城裏，說在訃告上，看到你家顧勇的名字了。」

顧奶奶臉色突變，踉蹌著向後退去，胡蘭香的身子搖晃，卻強撐著起來。

「四叔看到的真是我家顧勇的名字？」

一屋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顧正良艱難的點了點頭，胡蘭香頭腦一昏，便暈了過去。

大嫂陳氏扶着她，「弟妹，弟妹……」

顧奶奶這才從愣怔中回神，看到胡氏暈過去，忙又去掐人中。

好一會，胡氏悠悠轉醒，顧爺爺卻叫道：「都別急，明天我親自去城裏看看，同名同姓的這麼多，誰說就一定是勇子了。」

眾人這才恍然，對呀，還沒確定呢，官府也沒下通知，他們怎麼就認定那是他們家顧勇了。

胡氏念叨著，「對，爹說的對，同名同姓的這麼多，誰說就一定是我家顧勇了，一定是弄錯了，弄錯了，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去跺豬草……」

幾個大人心裏難受，明知道弄錯的機會很小，卻還是抱着那麼一點的希望，萬一要真就錯了呢！

幾個小孩只有顧青耀顧青成知道什麼是死，顧青耀看看啞妹，他對二叔還有那麼點印象，記憶中的二叔，會把他頂在頭上跑，還會給他帶糖吃，妹妹，卻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爹。

顧青松卻一點都不記得，但他知道什麼是死，死就是像太爺那樣，一直睡，然後埋進地下。

顧青志還懵懂著，他只知道家裏有個二叔去打仗了，卻沒見過，所以，死不死的，他沒那麼大感觸，只知道，妹妹以後怕是沒有爹了。

啞妹沒見過爹，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娘每天都給她講爹的事情，說爹很快就回來，她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以後爹都回不來了嗎？

看着娘那麼傷心，啞妹覺得，爹還是回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