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若是有個人也這麼對你
燕卿卿成為明棠，或許並不是巧合。
當她立在那個身份時，明白了明棠所遭遇的一切，她的心情，她的地位，她的左右為難，有那麼一瞬間，燕卿卿真的以為，自己就是明棠了。
也是在後來，回憶起她作為明棠的那段日子，才真正領會到，明棠死時，看過來的那個眼神。
她身為南國公主，從嫁到西周的那天起，就是背負着冗重的使命而來。
她的親哥哥要她結束赫連十蘭的命，可她偏偏愛上了那個人。
從此，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無一刻安寧。
一邊，是家國大義，一邊，是纏綿情愛。
簡單如明棠，永遠也無法從其中找到平衡。
所以，她選擇在一個合適的契機里，順其自然的死去。
那場狩獵，便是明棠選擇的最佳時機。
在她死前的最後一眼裏，瞧見了燕卿卿。
與她一模一樣的長相，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希冀。
若自己不能求得果，或許，她可以吧。
明棠墜崖，屍骨無存，而被錯認為明棠的燕卿卿被赫連十蘭帶了回去。
命運交錯，冥冥之中，她竟替明棠圓了夢。
燕卿卿恍惚間也會想，若是明棠看到現況，是會高興，還是難過。
只是可惜，她永遠無法知道結果。
「阿棠，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燕卿卿飄遠的思緒隨着一記激動欣喜的呼喚回神，她看過去，見明長燈搓着手，想近又不敢近的模樣，心下又沉了沉。
這個人，作為明棠的親哥哥，卻成了間接逼死她的殺人兇手。
他自私，唯利是圖，根本不配為人兄！
「南王還惦記着我的生死，真是令人感動。」燕卿卿冷著臉嘲諷。
明長燈笑的尷尬，厚著臉乾笑道：「阿棠這般生分，為兄心裏着實不是滋味。」
「且不談你我之間，南國聯手晉國攻打西周的事情你還沒給個解釋呢，如今三方僵持不下，你我生分也是必然的。」
燕卿卿沒心思與他閑扯，明長燈此番前來榮州，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早些處理早些出結果，省的繼續和他待在同一片屋檐下，心裏頭替明棠委屈的慌。
「我正想說此事，我師父他老人家一時糊塗犯了大錯，我在此代他致歉，當然，這場戰役對西周造成的損失，我南國定會竭力彌補，還望西周王寬宏大量，就放了他老人家吧。」
明長燈語氣誠懇，態度倒算得上是真誠。
韓不周看着燕卿卿，示意她拿主意。
明長燈見狀，趕忙對燕卿卿道：「阿棠，你就看在你我兄妹一場的份兒上，替為兄說句話吧，南國，畢竟是你的母國啊。」
「南王誤會了，我並非明棠，南國也非我母國，你南國主動挑起戰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此事我不發表任何意見，南王也不必再找我求情。」
燕卿卿一席話，明長燈只聽到了『我並非明棠』這幾個字。
他有一瞬間的愣怔，半晌才回過神來：「怎麼會呢，你若不是阿棠，又是誰？」
「介紹一下，內人大燕長公主燕卿卿，也是西周皇后。」
燕卿卿沒來得及自報家門，韓不周率先替她答了。
他看過來，狹長的眸子裏寫滿佔有慾。
燕卿卿心頭一軟，被明長燈挑起的怒意也跟着消散幾分。
罷了，這到底是明棠與他之間的事情，她是佔着明棠的身份幾個月沒錯，但終究沒資格替她責備自家兄長。
「我該說的話都說明白了，關於戰事，南王還是找我家夫君談吧。」
燕卿卿說着要走，明長燈急急攔住她：「那阿棠呢？真正的阿棠呢？」
燕卿卿抬眸，眼神清明，卻牢牢鎖住他：「南王可還記得那場狩獵？」
明長燈聞言，似想起什麼一般，面色陡然一白，身形幾度不穩。
「她的確替八王爺擋了箭，但沒能活下來。」
燕卿卿說完這話，便不再逗留，折身離去。
凝望着她背影出了神的，除了明長燈，還有一旁默不作聲的赫連十蘭。
他眉頭緊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怪不得，怪不得當時明棠替他擋了箭后，匆忙跑走，他沿着血跡找過去時，見到躺在懸崖邊上的燕卿卿，便將人帶了回去。
當時的燕卿卿身上有血跡，卻沒有箭傷留下的創口，他還疑惑了好一陣。
原來，他當真是認錯了人……
那當時真正的明棠呢？
她為什麼在替自己擋箭之後要跑呢？
很多年後一天裏，赫連十蘭在明棠的房裏找到了答案。
他看着那縷用細繩捆在一起的青絲，發出一記冗長的嘆息。
……
那日燕卿卿走後，明長燈跌跌撞撞的倉惶跑走。
關於三國戰事一再擱淺，後來有消息傳來，說黃曄病死軍中。
一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突然大病，就此一病不起。
說起來，相信的沒幾個。
但沒有人再去深扒，這是作為一國君王，最後的體面。
沒了主君的晉國，樹倒猢猻散，晉國大將率先舉白旗投降，西周接受其降書。
而明徽始終沒有投降的心，儘管他軍中將士多數已經體力不支，幾乎沒了戰鬥力。
即便如此，明徽仍在倔強堅持。
南國將士被困榮邁大山澗的第十日，赫連十蘭迎來了黃綰綰的拜訪。
不用她開口，他也能猜到她此行目的。
「八王爺說，你欠我一份人情，可還作數？」
黃綰綰溫溫柔柔的問道，看着赫連十蘭的眼裏帶了幾分祈求。
「我等你這句話，等了許久了。」赫連十蘭沒什麼情緒波動，只是細聽之下，還是能聽出幾分悵然。
世間人，終究難逃情之一字。
「我會替你救下明徽，但是綰綰你要想清楚，明長燈他，真的是你的良人嗎？」
黃綰綰聽完他的話，長長鬆了口氣，繼而笑着回應。
「或許對南國而言，他不是個好君主，對你們而言，他甚至算不上一個好人，他有諸多瑕疵，諸多不完美，但他對我的那份心，坦蕩熱忱，值得我用一生去回應，八王爺，若是有個人這麼對你，你也會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