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雲出岫 第三十八章 被劫獄了

第一卷 孤雲出岫 第三十八章 被劫獄了

醉花樓,暖香閣。

苗淑碟端坐在閣內正廳的暖台邊,面前橫放著的那張梨花小案上擺有一具精巧的戥子,戥子旁放著具同樣精巧的銅臼杵,臼杵內空空如也,原先包著干藥材的油紙包已被打開,同樣空空如也。

身穿一件鵝黃色淡雅長裙的秀氣女子正在案前翻折著一封中指長短的藥包,仔細瞧去,梨花小案上仍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藥粉,顏色各異,看不出名堂。

女子手中的藥包似乎是最後一封,在折好一個漂亮的對稱弧度后,終於鬆了口氣。

她抬頭看向窗外,伸了伸懶腰,柔柔的光線透過窗戶打在女子的臉頰上。她眯了眯眼,下意識的伸手去揉了揉,睜眼瞧去,原來外邊已是月色將起的入夜時分。

苗淑碟皺了皺眉,顯得有些擔憂,只是如今整個醉花樓的人都知道她是個病人,花嬤嬤也正是有鑒於此,才特意三番兩次的前來慰問,小丫頭翠玉早在幾個時辰前就已經被花嬤嬤指使一起去了花樓的后廚,按理說這個時辰,怎麼著也應該回來了才是。

香氣瀰漫的女子閨閣內,眼下只有她一人。

苗淑碟站起身思忖半晌,正當她打算是不是應該偷摸著出去看看情況的時候,閣樓間的大門那邊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敲門聲,節奏頗有韻律,兩短一長。

她快步前去開門,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矮小身影出現在眼前。

還不等苗淑碟開口,正是丫鬟翠玉的矮小身影就哇的一聲哭將出來,小丫頭淚水漣漣、泣不成聲,一邊哭,一邊急急的說道:「小姐,李公子..李公子..他..他..已經被衙門給抓起來關進牢房了。」

翠玉嗓音斷斷續續,顯然傷心極了。

女子看了看,趕緊關上大門,扶著小丫頭一路向暖台那邊走去。

「別急,慢慢說。」

苗淑碟見她一身長衫正自納悶,忽聽她這麼說,當下便已瞭然,難怪小丫頭到現在才回來,看來是瞞著自己偷偷跑出去了。她拍著小丫頭的後背,一邊柔聲安慰,一邊伸手向袖中摸去,只是摸了半天卻摸了個空。

小丫頭和小姐相處已久,自然知曉自家小姐的心思,見小姐神色恍然的模樣,雖說當下心裡難過滿腦漿糊,可還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擦眼淚。

苗淑碟神色一怔,小丫頭下意識去擦眼淚的那隻小手緊緊攥著拳頭,攥拳手掌的下方掉出類似某條綉帕的一角,是鮮艷的大紅色。

女子心頭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

翠玉擦了擦眼淚,見小姐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看,有些奇怪,也順著她目光瞧去,這一看,小丫頭就有些呆住了。

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一直這麼不知不覺的緊緊攥著拳頭,手掌緊握著那張綉有大紅色山茶花的綉帕不曾鬆手。

翠玉張開手,將綉帕還給自家小姐,想著牢獄內李公子對自己說過的一言一語,神色這才逐漸清明起來。

在小姐詢問的目光中,翠玉將自己如何得知府衙張貼告示、又是如何去的縣衙見的李公子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房間內,兩個女子,一個靜靜的說,一個靜靜的聽。

兩樣女子,一種心思。

半開的窗戶那邊,一直拇指大小的蝴蝶安靜的趴在那,磷翅泛著月光。

————————

落葉城中心處的縣衙大牢那邊,一處單獨關押重犯的牢獄內,李雲風坐在牢門前鬱悶不已。

他敢肯定陳文那個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自己罵了半天既然沒半個人影進來,那兩個平時一向喜歡在犯人面前惡聲惡語的獄卒肯定也是得到了他的暗示,這都多長時間了,自己嗓子都快冒煙了,竟然也不知道送壺茶進來。

幸運的是好在他先前吃過一隻雞,喝了壺酒,這會兒除了嗓子有點干之外,倒也沒感覺怎麼餓。

李雲風就這麼坐在牢門那邊,眼巴巴的瞅著牢獄大門口的方向,在確定不會有什麼人來之後,所幸也就不抱什麼指望了,乾脆重新轉過頭看向窗外,天邊月色如水,映照的牢內清冷一片。

微涼的夜風吹過窗子讓人不由的打個寒顫,李雲風縮了縮脖子,心裡又忍不住的開始腹誹起來。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時了,在這縣衙的牢獄中既然連個打更的都沒有,李雲風突然就有些懷念起自己剛來落葉城的那個時候了,雖說同樣是穿的破破爛爛,一身襤褸的乞丐模樣、同樣是窩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的可憐光景,可好歹那時候自己自由啊。

好像那時候自己還從福客樓裡邊偷吃過一隻雞來著,李雲風抽了抽嘴角,看來自己真不適合吃雞,得改吃素!

李雲風神思悠遠,就這麼看著窗外想著心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清晨自己身下就無緣無故的多出了十幾兩銀子,他想起了城東福客樓旁邊街道上的那家包子鋪,想起了城北酒肆里

的那個熱情活絡的小夥計,想起了初次在異域他鄉喝著的那壺味道甘甜的荔釀,也想起了那個一手一個酒壺,獨自出門沽酒的小丫鬟。

當然也是不久前自己剛打發走的那個小丫鬟,她這會兒會在幹些什麼呢?應該會哭的很傷心吧?還有那個喜歡身穿一件鵝黃色淡雅長裙的女子,她在看到那件綉帕和那張物歸原主的箋紙后,會不會惱恨自己故意做出這般絕情的好人模樣不去拖累她呢?應該會的吧,畢竟是個內秀的靈氣女子呢。

李雲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件囚衣,有些無腦自嘲的撇了撇嘴,只是可惜了那件青衫,可花了好些銀子呢!

想著想著,眼皮就開始打顫,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細細碎碎的凌亂腳步聲將李雲風從夢中驚醒。

有人來了!

李雲風有些好奇,豎著耳朵聽了半晌,獄內的腳步聲飄忽不定,忽近忽遠,看來不像是特意往自己這邊過來的樣子。

只是瞧著時辰,難不成還有夜審的犯人?李雲風今天早些時候就曾和張四聊過一些,知曉當下縣衙的牢獄內並沒有犯下重罪的死刑犯,自己暫住的這間牢獄已經空了有好些年了,其它的都不過是一些三三兩兩,習慣了小偷小摸、搶劫財物的慣犯。

就像劉伶之前和陳文說過的一樣,自五年前的那場巫蠱之禍后,落葉城還真就沒發生過什麼特別重大的案件。

也許李雲風打趣陳文的那句「小小落葉城倒是個巾幗鬚眉的薈萃之地,人傑地靈」言過其實,但相較五年前,黃大人治下的落葉城確實安穩許多。

只是又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聽的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李雲風眼神一亮,這次感情是沖著自己這邊過來的。

看來陳文那個王八蛋也不算壞到了家,還是知道過來放自己出去的。

李雲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滿懷期待的瞧著牢門那邊,只是不見任何人影,卻突兀聽得一陣銳利的破空聲傳來,好似有一物從眼前一閃而過,寒光過處,只聽得噹啷一聲響,那把懸挂在牢門前的鐵索就這麼叮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李雲風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連連後退,在左瞧右瞧了半天過後,見牢門外無半點動靜,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伸手一推,牢門應聲而開。

腳下懸挂牢門鐵索的地方,一支泛著寒光的箭頭釘著一張四四方方的箋紙插在地上,李雲風心中一凜,顧不得害怕,蹲下身拾起來一看。

正是那張裹在綉帕中的箋紙。

李雲風有些意外,自己不是已經將箋紙給了小丫頭,讓她還給苗姑娘了么?

牢門不遠處,一道黑影閃過,李雲風抬頭一瞧,那人已經隱在了牆壁一側,未能看出身形,不過借著牢獄內火把的光亮打在牆上的影子來看,來人穿的似乎正是衙門公差的皂衣樣式。

「誰?」

李雲風朝著那處身影藏身的牆壁處喊了一聲,無人應答,不過那道印在牆后的影子似乎還在,一動不動。

「是陳哥兒么?」李雲風盯著那處影子,一邊說一邊輕移腳步,試著向那側牆壁後面走去,「大晚上的,別開玩笑了,陳哥兒,我猜到是你了,出來吧。」

那道影子依舊一動不動,空曠的牢獄內迴音陣陣,靜謐異常。

氣氛有些詭異,因為那張箋紙的原因,李雲風不敢確定來人一定是陳文。

如果真如陳文所說,小丫頭一路上都有駝背漢子跟蹤和衙門的人暗中監視的話,那麼在小丫頭來回往返的這一路上駝背漢子未能真正露出馬腳被抓住之前,衙門的人應該不會去動小丫頭才是。

至於來人會不會是那駝背漢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來人沒有歹意,還將自己放了出來,莫非是小丫頭回去將事情告訴了苗姑娘后,這人是她請來的高手?

還是說.....總不能是苗姑娘本人吧,深藏不露的女俠?

李雲風越想越覺得不敢置信,不管了,先出去再說,總不能辜負了佳人的一番心意,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正的犯人,想來就算明天見著了縣尊大人,也沒什麼要緊。

想到這裡,李雲風當下也就不再遲疑,將那拾起來的一截箭頭和箋紙往懷裡一揣,就向著那道黑影的方向跑去。

來到目睹藏人的那側牆壁處一瞧,哪裡有半個人影,一件衙差穿著的皂衣掛在一邊,安安靜靜的擺在那。

李雲風有些摸不著頭腦,關押犯人的牢獄正門口月光正亮,大門已然打開。

那道身影又是一閃,突兀的再次出現在前方的某個不易察覺的地方,似乎是在給自己指路,像是在等著自己,也像是在告訴自己只管往前走,安全的很。

李雲風抄起那件公服往身上一披,大步出門而去,在路過正廳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或者是因為類似逃獄的心裡作祟,李雲風不自覺的放緩了腳步,不動神色的往裡面瞧了瞧,啞然失笑。

牢獄正廳裡邊,那兩個獄卒早已醉倒不省人事,桌上杯盤狼藉,幾個空空的酒罈也被隨意的仍在一旁。

李雲風躡手躡腳的踏步而過,只是才動了幾步,就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然後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站立半晌,活像一隻懵圈了的獃頭鵝。

自己現在可是四方城門張貼布告過的死刑犯啊,在衙門沒有捉到真正的兇犯前自己能去哪呢?況且這大晚上的,要是出去了還能去哪?總不能睡大街吧?

陳文那傢伙一定是想到了此處,才故意這樣的,李雲風想到這裡又是憤恨不已,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雲風突然就內疚起來,對著前方不遠處藏在暗中的那個好漢連連作揖,口裡不住的碎碎念叨,「對不住了大兄弟,哥們現在算是和衙門綁在一起了,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好像哪都不能去啊!」

想著想著,又覺得不對勁,莫不是衙門的那幾個衙差半路暗中截住了小丫頭,拿了那張箋紙故意來此試探自己的?

李雲風被驚出一身冷汗,腳下一動,悄悄的向來處退去。

只是還不等他轉頭走出幾步遠,就被一記手刀敲中後腦勺,整個人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一個駝背的矮個身影悄悄的出現在後面,他盯著眼前倒地的李雲風碎碎念念道,「這傢伙莫不是個傻子,小小丫頭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個玩意兒。」

駝背漢子背著李雲風出了牢獄后,才知道已是快月過中天的子時了,整個縣衙的內院中一片死寂,並沒什麼四處巡邏的衙差,畢竟小小的落葉城,一個才不過是芝麻大小的官吏府邸,真要有了才叫奇怪。

順著那條出院的碎石小路一路穿梭而過,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縣衙的大門前。

駝背漢子伸手一推,那厚重的府衙大門竟是輕輕的就給推開了。

原先站立門前值守的兩個衙差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已是過了值守的時辰,回家睡大覺去了。

在與縣衙相隔不遠處的另外一條街道的某個角落裡,一駕馬車安安靜靜的停靠在一旁,馬車一側的車頂軸樑上,插著一隻巴掌大小的黑色牙旗,小旗一面綉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黃鸝鳥。

另一面綉著一個字,「許」。

瞧著像是某位官老爺身上的官服補子。

月色籠罩下的寬闊街道上,一個身穿皂衣的駝背身影在下了衙門的台階后,背著同樣一個身穿皂衣的年輕人,向著那架馬車的方向蹣跚而去。

縣衙府門前,兩座威武栩栩如生的青色石獅子張牙舞爪,背靠一側石獅雕像的底部躺著兩個漢子,被扒去了上衣,七竅流血,死去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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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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