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關羽離家

()「兄長，我要樹頂上那個最大最紅的桃呀！」關家的小院子里，穿越過來沒多久的路楠童鞋正在趾高氣昂地耀武揚威，指使某個後世名人為她當牛做馬，而且還無知無覺。

一旁的下人抿嘴偷笑。

關羽站在樹上，雖然有枝葉遮擋，還是被太陽光曬得面色泛紅，他無奈地看了一眼樹下的小丫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不記得自己像小妹這樣年紀的時候有這麼愛吃，為什麼她就會這樣呢？（關珊：我就愛吃不行嗎？除了這個，我也沒別的愛好啦，沒看其它地方我都很聽話）

其實，關羽和他們的母親李氏早就發現問題了，不再痴獃的小丫頭似乎特別能吃，一天到晚基本不見她嘴巴歇息，但到了用飯時她還能吃得和關羽一樣多，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

可也沒有辦法，難道能讓她餓著不吃嗎？

而小丫頭似乎不知道她這樣吃給其他人造成的困擾，還是想吃的時候就要吃。

不過……

關羽摘到路楠指定要的那顆桃之後，眼中露出了點兒笑意：「小妹，這顆桃子給你吃后，午時的飯菜你可不能挑食，酸的辣的都要吃下去。否則這桃子我就給母親了。」

啊？路楠的笑容僵住了。

×××

這日清晨天氣不大好，過了晌午，依舊是陰沉沉的樣子，沒有一絲放晴的意思。

路楠沒睡醒，老歪著頭打瞌睡，看得她的母親大人李氏連連搖頭。這不，又吩咐家中唯二的兩個僕人之一道：「阿青，帶小妹去洗把臉。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怎麼見人。」

古代的女子就是這麼悲催，基本是只有姓沒有名的……何況她還是個小妞兒，所以來了這麼久，比較官方的稱呼也就是個小妹而已。關小妹大概就是她路楠，關羽的妹子，沒出嫁前的稱呼啦。

路楠醒來那時起，就一直是這位名叫阿青的女子在照顧她。她的聲音很溫和，會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母親，很自然就親近了。她非常細心而且有一雙巧手，是個樸實勤快的中年女子。關家還有一個僕人叫做大齊，他就專門做家中一切粗活。

路楠和關羽的父親，名叫關覽，是個實實在在地地道道的讀書人。他與這裡所有的古人一樣留著鬍鬚，所以路楠始終覺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幾歲。他人是很清瘦的，手裡整日整日的拿著一卷竹簡。不管面對誰都是沉默，好像總有沒完沒了、至關重要的人生問題需要思考。但沒人敢問他到底每天都忙著在想些什麼，連家人、家裡生活都完全不顧。

路楠倒不會怕他，想過去問一問，卻因為這隻有三歲的小身子，只能作罷——也許她自己還沒有發現，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她與原來的性格相比，總是多了一點小心翼翼的味道。因為她要做到讓自己別表現的太過奇異。貌似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反常即為妖。

這個時候，只有路楠的母親大人表現的比較正常——來到這裡幾個月，她還沒能知道自己這個媽媽到底叫什麼名字——面前放著一個竹籃，裡面放著針線碎布，正坐在院里做一些針線活。她的手與阿青一樣巧，至少路楠的衣服都是出自她手的。

那位挂名老爸早就不知道躲在哪旮旯里看他的寶貝書去了。阿齊正在後院里劈柴，相隔不遠，路楠還能聽到後院時不時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白色的布巾沾了水，蓋在臉上讓路楠臉上猛地一涼，頓時就感覺清醒了。她伸手抹了抹臉，偏頭問：「阿青，兄長呢？」

阿青摸著她頭上軟軟的頭髮，溫聲說：「在你還睡著的時候就出門去啦。大概要到酉時才會回來，小妹不要太早入睡，今日才能看到長生。」

「阿青，小妹不瞌睡了，你帶我去找娘吧？」

「好啊，要阿青抱么？」

「不用了，小妹要自己走，快點長高，和兄長一樣。」

「呵，小妹你是姑娘家，和你兄長一樣可不是好事……」

×××

心裡忽然有點焦躁，路楠皺了眉頭。怎麼回事？出了房門轉過彎，見到李氏還坐在院子里低著頭縫些什麼，路楠正要開口叫，院門卻忽然被打開。

路楠轉頭，原本低著頭專心做事的李氏也倏然抬頭也向門口望去——

關羽站在門外，面容上的神色那一刻很難描述得清楚。那身他最愛穿的皂青色長袍上有著斑斑血跡，讓人觸目驚心。

李氏呆了一瞬，立刻站了起來快步朝他走去：「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快給母親看看……」

她還沒走到關羽面前，就見他兩大步衝進院內，雙膝一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兩手撐地連連叩頭。

路楠有些傻了——這是在幹嘛？

李氏已經落下淚來，彎腰想要扶關羽起來，連聲問：「長生你這到底是怎麼了？你說話啊？別嚇母親……」

關羽這才直起腰，他的額頭上這一會兒功夫就磕出青紫的痕迹，可見力氣之大。大概是地上的小石子把皮膚劃破了，青紫上面還有點血絲，看著很駭人。

「孩兒不孝，有負父母大人教誨。今日在外惹了天大的麻煩，怕是還要連累家中。請母親大人打死孩兒吧。」說完又彎腰磕頭。

阿青早就呆立在一旁說不出話了，只是看著院子里的一幕。路楠慢慢鬆開她的手，朝關羽那裡走去。

「我的兒啊，你要讓母親擔心死么，你到底闖什麼禍了，倒是說啊？」

「母親大人恕罪，孩兒……孩兒，今日在外面殺了人……」關羽偏過頭，聲音不穩地回答。

「什麼？！」李氏臉色劇變，單薄的身子一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她硬撐著強自問道，「殺了何人？我兒為何做下這等事？」

「是一土豪獨子。那人年紀與孩兒相當，卻已仗著家中勢力在縣裡做下不少惡事，四處的百姓都知道他。今日在外正撞上了他欺凌婦孺，孩兒與幾個朋友打抱不平便與他的奴僕動起了手。」關羽說起這些時語氣中帶了一點義憤填膺的意味，「那些人自然不是我們的對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畏畏縮縮地討饒逃了。兩個時辰前孩兒孤身一人回家，在路上被那惡霸帶著一眾僕人埋伏。他們雖人多勢眾，孩兒卻也未曾畏懼，與他們斗在了一起。後來不知是誰推了那土豪一把，朝著孩兒迎頭衝過來，孩兒一時失了力道便打死了他。他的僕人已回去報信了，娘……」

路楠聽到這裡，心裡平靜了下來，眨了眨眼：原來關羽是十三歲就「亡命奔涿郡」然後在那裡遇到了劉備？這麼早？她一直以為這個情節，至少會過到等關羽過了二十歲之後，所以才一時沒能想到這個。

「這、這該如何是好？嗚嗚，我的兒啊……」

哭聲傳入耳中，路楠側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關覽也來到了院里。

「哭哭啼啼做什麼？」他的聲音是那種與他的面相不符的清雅，很好聽。

「夫君，長生他……嗚嗚……」李氏只是捂著嘴哭。

關覽點頭，臉色不變：「我聽到了。」他轉頭看仍舊跪在地上的關羽，是以路楠看不清楚他從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什麼神色，只聽他淡淡地問，「如今你作何打算？」

「大不了孩兒把命抵給他們，絕不連累家中！」關羽咬了咬牙，逐字逐句地說。

「愚蠢！」關覽給出了這麼兩個字的評價，「你當自己與小妹一般大小么？！」

「孩兒恭聽父親大人教誨。」關羽彎腰對著關覽磕了一個頭。

「出了這事，若真累及家中，族宅那邊應是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你這禍首，有人證在側，恐難維護。」

關羽沉默了一會兒，躊躇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要孩兒……出逃？」

關覽負手而立，一語不發。

「若孩兒走後，事主找到家中，祖父那邊並未來人幫忙……」路楠來到這裡這幾個月，不管遇到什麼事，從來沒見過關羽有一絲猶豫的模樣，可今天他卻真的是十分踟躕，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怎會？！」奇怪的是，面對兒子這樣的疑問，關覽語氣中居然現出了一絲激動，繼而低喃道：「我是家中長子……」

又一個第一次，這是路楠第一次聽到關覽用這種帶有明顯情緒的語氣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路楠看到她的母親大人——李氏的臉色由悲痛變得十分黯然。這會兒她只是低頭抽噎著拭淚，卻沒有再失態哭出聲來了。

「你還不快走？等著人上門來拿你嗎？」

這時果斷作出決定的關覽，在路楠看來，是那麼的威嚴與高大，甚至讓她生出那麼一絲敬仰來。

因為知道關羽決不會死，路楠才不會有那種悲傷的感覺。但李氏卻不同，她並不知道以後的事，而且又是個溫柔可親的好母親。是以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即將被迫離家四處逃亡，她的不舍傷心難過擔憂顯而易見。

「關家大房長子關羽，字雲長。」關覽最後沉聲說了一句后，便轉身慢慢離開。

關羽向著淚水漣漣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鄭重地叩了三個響頭，又向他父親的背影連連叩頭。這回他比之前更加用力，真真是磕得頭破血流，十分駭人。叩完之後，他站起身，彎腰摸了摸路楠的臉蛋兒，強扯了扯嘴角，「小妹，兄長要到外面去了，以後可能都不在家，你以後記得要乖乖的，聽父親母親的話，知道嗎？」

「知道啦，兄長。」路楠點著頭，似懂非懂的神情做了個十足十。

「總有一日，兄長會回來看小妹的。你，你要平安長大……」

路楠繼續點頭，因為怕自己說錯話，所以她乾脆什麼都不說。

這一天，在李氏的淚水中，關羽只帶著一個裝了些衣物少量錢財的小包袱，獨自離開了家門。

×××

沒多久，土豪家就買通了官府，官兵逼上關家時，不問青紅皂白，甚至連過堂審問這些都不提，直接說是官府追捕殺人犯。他們見關羽跑了，不由分說地抓走了關覽。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此後又過了不久，李氏便積鬱成疾一病不起了。

於是，路楠算得上安穩幸福的生活雞飛蛋打，穿越來沒幾年的她成了孤兒。只能在大戶人家做了下人，整天燒火做飯掃地……什麼能幹的活兒都得干，不做就沒飯吃。最早這樣辛勞艱難的活著，她也不過幾歲而已，等到再大一點，她已經做粗活做習慣了。

後來的後來，終於她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之後……

總之，那些都是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