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遺囑
日頭剛剛上來,守城的李政就收到了一封戰報。
他沒有直接看,而是看了一眼那個送信的兵,道:「李挺可有戀戰?」
「絕無戀戰,金軍剛到十里之外,他們便潰散而逃了。」
潰逃的動作相當利索,比衝鋒陷陣還利索。
「很好!」
李政點了點頭,這才慢悠悠地打開了那封信。
信上沒有字,只是亂七八糟地畫了一些線,李政知道,那是李挺他們的撤退路線。
「我的琴呢?」
看了一眼遠處,阿斯蘭的軍隊還沒有到跟前,天邊只隱隱約約見到一抹飛塵。
手下的一個幕僚過來,遞上了一把七弦琴。
琴身漆黑,有斷紋,是名品。
李政找了個地方坐好,將琴橫在膝蓋上,手指緩緩地在琴弦上一拂。
琴聲醇厚,琴韻悠長,然而那個幕僚卻搖了搖頭,道:」將軍,您往這邊挪動一下。「
李政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乖乖地挪了過去。
幕僚在他身邊轉了幾個圈,又將自己從他面前抽了遠些,看了半晌,終於道:」可以了,金國的軍隊一過來,肯定能第一時間看到將軍。「
李政陰沉著一張臉道:」萬一先進來的是一支箭呢?「
「有靈機院的天蠶絲網呢。」幕僚道。
李政這才放心地彈起琴來。
從軟禁的地方回到大營后,他先是將守長安的三個大營都檢視了一番,發現這個混蛋皇帝竟然一個能用的守將都沒留。
不過氣過之後他也想通了,但凡有一個人能守城,他怎麼會被放出來?他這是因禍得福。
「城中空虛,金兵善戰,我們必須想個萬全的應對之策。「
當晚,他就召集了城中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開了個會,連靈樞院那些木頭疙瘩機械腦袋都被他拉來了。
「金兵雖然所向披靡,但到底遠道而來,肯定疲憊不堪,將軍不可給他們過多修整時間。「
有人提議道。
李政看了那人一眼,發現是個穿著青色布衫的年輕人,是他剛剛從別人那裡搜刮來的軍師。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李政問。
「城中暫時沒有可派之兵,不如讓李挺帶著些人去攔截,金國國主是個精明的人,他見到這些老弱病殘攔著他,一定會不會貿然進攻,但是以他的個性,又不會放鬆警惕,所以此舉既能讓對方不得安歇,又不會有任何損失,萬一他們進攻,這些人及時撤退就是了。「
兵者,詭道也。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打仗就得這麼個打法,這軍師看長相是個半吊子,沒想到腹內一片錦繡。
李政不覺得對他生出了幾分好感,道:」那若阿斯蘭攻城呢?你覺得我大梁軍隊可以抵擋多久?「
那人神秘地一笑,道:」將軍只管按計劃行事,三五日沒有問題。「
「依你所言。」
」軍師呢?」李政撫著琴,頭也不抬地道:」我想知道,他把我放在這個位置,是否真的想過要保證我的安全?天蠶絲網那東西他到底有沒有親自試過?「
這個學諸葛亮演空城計的餿主意就是那個軍師出的,雖然他的其他主意都很好,但一點都不能掩蓋這個主意的餿。
他的曲子彈了一半了,也未見幕僚口中的天蠶絲網。
那東西到時候真的能管用嗎?
他不怕死,他怕萬一自己死了誤了大事。
「回將軍,軍師回京兆尹府了,說是那裡更需要他。」
「什麼?」
李政氣得一下跳了起來。
「他京兆尹府的一群衙役,比我這守城大軍重要?」
生氣歸生氣,把那個傢伙叫過來也需要些時間了,遠處的塵土越來越多,眨眼間已經能看出攢動的馬頭人頭。
李政趕緊坐下,乖乖地演起了空城計。
……
隼回來的時候,三千已經睡著了。
她趴在羅迪的肩膀上,白嫩嫩的小臉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身上散發著好聞的奶香。
不知道為何,隼看到這場景時,心裡竟然湧起了一股醋意。
他衝上前,硬生生地將三千從羅迪懷裡搶了過來。
羅迪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道:
「看來這奶媽你是做定了。」
「那是!」隼大言不慚地道。
「神劍的劍宗確實是出人才的地方,又善於制香,又會武功,還會帶孩子,以後哪個女人若是找了你,算是撿到寶了。」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你還是趕緊把自己給送出去吧。生死人,肉白骨,神醫聖手,哪個女人看上你才是上輩子積了德。」
羅迪抿了抿嘴,不說話了,一回頭,發現姚老夫子正負著雙手,用一雙有些陰鷙的眸子盯著他倆。他立即明白,在姚老夫子的眼裡,自己現在跟隼一個德行了。
也難怪姚老夫子生氣,聖劍的人從來都是俠骨有餘,柔情不足,幾代都是不解風情一心為國的單身漢,到了這一代才好不容易出了隼這麼個異類。
這姚老夫子該不會是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其中?
羅迪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了瞄姚老夫子,發現他已經悄悄離開了。
想著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而隼又忙著照顧孩子無暇跟他解釋,他便趕緊追了過去。
老頭兒在院子里,坐得脊背筆直,面前放著一張絲帛。
絲帛上寫著幾個字,完全看不懂意思。
絲帛是平南王留給陸凶的密信,他和隼將宣和宮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的。
璟同帝那個傢伙非常小心,竟然將信藏在他枕著的瓷枕里。
「夫子,這是什麼意思?「
姚老夫子學識淵博,說不定能看出什麼。
「是朝兒的母親留下的遺書,她,想讓朝兒遠離朝堂,永遠不要踏入帝京。」
老頭兒說完沉重地嘆了口氣,羅迪的神色也跟著一頓。
他知道,聖劍儘力輔佐,就是為了推陸朝上位,可是現在竟然來了這一出,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個醫者,見過世間太多的生離死別,他知道父母對兒女的那份愛,是刻骨銘心的,只最真摯的。
推朝兒上位,真的對嗎?
「那我們……」生平第一次,他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