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界上總有人人都帶著有色眼鏡看待他人。

記得她高一的那個春節，王小月帶著她去拜年，一個遠房親戚問她考到哪裡了。

她剛說完六中的名字，親戚的神情微妙起來，嘴上說著考哪裡都是福氣，但眼底的鄙視卻不加掩飾。

對於他們來說，六中就是一個差生的符號，人品也一定好不了。

她還記得王小月當時就黑了臉。

回家和老林大吵了一架。

中心圍繞著自己如何命苦，嫁的丈夫如何不中用，生的女兒如何差勁。

完全不避諱，不給女兒和丈夫任何尊重，好像他們不配擁有自尊。

卻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問題，當初林瑤沒能考上一中她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現在的她卻一點兒愧疚也沒有。

或許從那時起，林瑤就不再對王小月抱有希望。

因為她不配。

不配做一個母親。

晚上晚自習鈴響起的時候，沈衍才慢悠悠的踩著點走到的班級。

目光一掃，視線落在了林瑤的位置上。

林瑤不在座位上。

他在班裡環視的一圈，才在後排看到了正在給一群人講題的林瑤。

九班的最近因為會考的事，許多人也收了心，學習氣氛愈加濃重。

來問林瑤問題的人越來越多，後來為了方便林瑤就直接一起講。

林瑤原本擔心晚自習一群人圍著，擔心會被晚上值日段長誤會，所以就和蘇靜文商量了一下。

蘇靜文聽說九班的學生主動要學習，當然很高興，直接同意了林瑤晚自習授課的請求。

今天是林瑤晚自習授課的第四天，班裡參加她的授課的人也原來越多，從剛開始的三四個人已經擴展到十幾個人了。

因為這個事，她逐漸和班裡的人熟稔起來，也有人打趣也喊她小林老師。

沈衍坐在位置上，林瑤坐在他的不遠處的後排，背對著他。

後排的桌子被拼起來，可能是為了方便講課，林瑤坐在他們對面給他們講題。

女孩兒身體微傾，或許是晚上剛洗過頭的緣故，所以沒有紮起來，頭髮柔順的披散著，穿著寬大的校服外套，顯得格外嬌小可愛。

每次她一低頭，額前的幾戳碎發就散落下來，她不得不時不時就撩到耳後。

真的是笨笨的…

今天下午的時候他也被物理老師吵醒了。

昨天晚上宿舍有蚊子，一直在耳邊吵他沒睡好，突然又被一個大嗓門吵醒，煩躁的很。

他擰著眉，很不高興。

因為剛醒，頭還有點暈，他緩了十幾秒才注意到旁邊的女孩站了起來，老師應該是在叫她。

她低著頭，一副知道錯了的模樣，老師看不見的地方，眼裡的小竊喜被他看見。

演技還不錯，騙過了老師，就像她之前騙他一樣。

不過她確實長了一張更具有欺騙性的臉。

沈衍想起第一次見林瑤的時候。

她帶著刺，不會讓自己吃虧，聲音里也都帶著濃濃疏離感。

準確的來說是對這個世界的疏離。

其實這些和他都沒關係，但他還是忍不住走近

可再走近一點，又發現了不一樣的她。

像貓一樣傻乎乎的，很可愛。

有點像小時候他家養的一隻橘貓。

他給它取名吉祥。

吉祥的媽媽是被幾個熊孩子打死的，所以剛來他們家的時候她特別怕人，不喜歡別人靠近它。

也是他每天示好，它才逐漸和他親熱起來，很難想象之前那個以往傲嬌的它和後來喜歡撒嬌的傻貓是同一隻。

只是，它最後沒能像它的名字一樣善始善終。

*

今晚晚自習來上課的人比平常人又多了些，林瑤一晚上都沒時間寫沈衍的檢討書。

晚自習結束后，在床上架了小書桌，托著腮想了好久。

她從來沒寫過檢討書，這還真的有點為難她了。

像是擠牙膏一樣，她半天了才寫了幾個字：在老師的教導下，我深刻的認識到了我的錯誤…

林瑤抱著是因為自己的優秀品質，檢討什麼的不太適合自己的想法，下床洗漱一下，找點靈感再繼續寫。

拿起了洗浴池邊的牙杯，剛擰開水龍頭，水龍頭就被一隻手關了起來，並附在上面，顯然是不讓她洗漱了。

她看向這隻手的主人，是她的舍友，人稱小黃。

林瑤眯了眯眼，帶點威脅的意思看向她，不料這娘們兒不帶慌的，手沒一點想要放開的意思。

就這麼對視了好久，林瑤敗下陣來，無可奈何道：「幹嘛呢？」

「按照宿舍的舍規，你現在地位最低。」

「不是，這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就今天剛定的。」

「我giao!憑什麼？」

另外一個舍友，小游從房間里探出了個頭，幽幽道「就憑你身上散發戀愛的酸臭味酸到我們這群單身狗了」

「………」

？？

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她想了想，懶得解釋了，這群女人解釋也聽不進去。

見林瑤沒有反應，浴室里的下鋪開始囂張起來。

「外面那個宿舍地位最低的瑤妹，幫我把衣服收一下！」

林瑤在外面都能想象的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的囂張樣兒。

反正現在也刷不了牙，林瑤磨了磨牙，考慮到自己還穿著向小黃借的睡衣，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行，欸你們一個個啊，都很不錯。」

說完她就往外面走。

她們宿舍是負一樓，陽台那一塊曬不到太陽，所以宿管阿姨幫她們在一個路燈和大樹之間架起了晾衣桿，衣服一般都曬在外面樹下。

下鋪是一個健忘狂，每次都在洗澡準備穿衣服的時候才想起被自己遺落的衣服在外面。

而且每次都很巧的在她刷牙的時候洗完澡，然後各種甜言蜜語哄她去收衣服。

林瑤去的時候，外面晾衣桿上就孤零零掛著下鋪的幾件衣服了。

她突然有些為難了，她剛出來的時候忘記拿晾衣桿了。

還好樹那一塊有個水泥沿邊圍成的花壇，她墊上去加上她的高度剛好可以拿到衣服。

女生宿舍樓前段時間被圍了一圈的護欄，因為女生宿舍離一號食堂和男生宿舍比較近，說是為了防止跑出去吃夜宵以及男女生早戀才修的。

現在快打熄燈鈴了，圍欄外面時不時有剛吃完夜宵和回宿舍的男生走過去。

「阿衍今天牛逼啊，明兒繼續不。」李文哲一手抱著球，一手比劃著，想到今晚把十八班那群鱉孫打的話都不敢說，他就覺得心裡一陣暗爽。

「嗯」了聲，沈衍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有點熱，這種粘稠感他只想回去洗個澡。

想著他的速度就加快了些。

「那不是瑤妹嘛？」李文哲突然指著不遠處圍欄里的女孩兒。

沈衍腳上一頓，沿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女孩兒穿著一身粉粉的可愛風的睡衣，踩著花壇墊著腳尖，小心翼翼的探前面的衣服。

路燈微暗，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長，他們距離還不算近，具體的看不太清，但是能看出來是林瑤。

林瑤心滿意足的收下最後一件衣服，轉身準備離開時，她眼尖看到了斜對面的人兒。

林瑤暗道不好。

她最上面一件衣服是下鋪的內衣…

還是粉紅色的時候。

她的眼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一般女孩子是不敢晾出去的，下鋪總擔心陽台曬不到太陽，硬要曬在外面。

沈衍只看到對面的女孩兒，突然以迅雷不及掩速的將衣服迅速翻了個身的。

抱著衣服轉身，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踩著拖鞋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女孩兒走的太快，身後衣服上的一對小翅膀隨著她的速度，一上一下的，可愛極了。

沈衍的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她一定要讓下鋪下次別把內衣掛外面了！

她只求沈衍什麼也沒看見。

*******

林瑤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幫沈衍三千字的檢討寫完，她把所有她知道的詞語把德育處主任誇了個遍，寫完的那一刻她感覺真的是江郎才盡。

買早餐的時候，沈衍昨天說他不挑食，林瑤按照自己的口味買了兩份壽司。

同行的舍友，見她買了兩份，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幾人就這麼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路。

【看到沒，我又聞到了戀愛的酸臭味！】

【就是就是！瑤妹還不承認。】

【哇，真的是不把單身狗當人。】

【………】

林瑤沒發現幾人的異樣，只當她們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沒心情說話。

九班比十班離走廊更近，林瑤比她們先進去了班級。

她沒發現她的三個舍友們，故意放慢了腳步，悄咪咪看著林瑤慢慢走到她的位置。

然後！

果然把其中一份壽司放在了她正在睡同桌旁邊！

giao！

幾秒后，幾人表示林瑤的犯罪事實證據確鑿了。

三人默契的掏出了前幾天班級一直在傳的《單身狗手撕情侶黨指南》決定回去好好研讀一番。

也許是昨晚熬夜的緣故，林瑤今天一整天都沒什麼精神，從早自習開始一直在划水。

她發現沈衍也是很困，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他們今天一天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