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

上海法租界華格臬路，這裡是杜公館。杜公館大門口刻上「友天下士，讀古人書」的對聯，這是由一幢中式兩層石庫門樓房和一幢中西合璧風格的三層樓房組成，建於1926年。

該處原建築是幢前後三進的獨立住宅，建築面積1062平方米，2層磚木結構主樓內的整個客廳的用材都是當年黃金榮送給他的，包括一根楠木雕花大梁，在當時價值不菲。

杜先生將前面中式樓房的樓下三間全部打通，改成一個大廳，一塊「餘慶堂」的大匾掛於大廳中央上方，中間又掛有巨幅中堂，兩邊為著名書法家鄭孝胥所書橫聯。

紅木長桌上則擺有福、祿、壽三星瓷器像，桌前的兩張紅木方台上各置一隻高大的瓷器瓶。會客廳懸挂著「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的對聯。

這幅對聯可是有來頭滴。楚國春申君禮賢下士，當日曾有門客三千，由於杜先生在上海善待下台總統黎元洪，黎元洪的秘書長特撰一副對聯：「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

其意為誇讚杜先生為當代的春申君，由清末民初同盟會元老「駢文大師」饒漢祥為杜先生親自撰寫的佳聯。

大廳後面還辟出專藏書畫的一小間，他人不得隨意進入，只供杜先生閑時在這方「凈土」中進行一番超越你死我活江湖生活的把玩。

後面的西式樓房，杜先生將底層作為自己的辦公室、賬房間和大菜間。在大菜間里，你可以目睹懸挂於煙榻上方的杜月笙身著戎裝的巨幅肖像，而在會客室前辟有一個秘書間，也充作杜月笙的書房。

每當晚間無事，杜先生便會來此練習寫字，這是杜先生與尋常江湖上的黑白兩道大亨們的截然不同之處。

自小飽嘗失學之苦的杜先生，發跡之後，最難以忘卻的事情之一便是興辦教育。這個杜公館，居住著杜先生的原配夫人沈月英、第二夫人陳幗英、第三夫人孫佩豪，

杜公館戒備森嚴。周圍除了有法租界的巡捕日夜巡邏看護之外，還有青幫的內門弟子守護在杜公館院內院外，最外層還有幾十名青幫的手下，整個杜公館被圍得猶如鐵通一般，外人幾乎是插翅也難進入。

杜公館門口30米處的馬路旁邊，一輛黃包車停在此處。王二在這裡觀察杜公館的情況已有七天的時間了，從準備刺殺杜月笙那天開始，王二知道這是一個極其艱難棘手的任務。既然接了「殺手令」，開工就沒有回頭箭，為此王二提前做了準備。

先搞了一輛破舊的二手黃包車，在杜公館門口觀察地形，情況、等杜先生出了公館后，就拉著黃包車跟隨跟行，尋找機會並觀察杜先生的行蹤及去向。

每天上午九時，杜月笙準時出了公館大門，上了門口的那輛牌照號碼為「7777」的雪佛蘭防彈轎車，前面兩輛，後面三倆一共有十八個隨從和保鏢。

在「7777」雪佛蘭防彈轎車裡前排坐的的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人稱「花園阿根」的顧嘉棠。後面是他的四個得力保鏢號稱「四大金剛」的四個親信手下。

杜先生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地位，除了前輩的提攜，杜先生能夠上位，主要依靠的還是一幫替他打江山的生死兄弟。這群人的核心人物，一共有八個，人稱「小八股黨」。

「小八股黨」里最有名的一個，是杜月笙在窮困時結交的好兄弟顧嘉棠，人稱「花園阿根」。另外七人分別是高鑫寶、芮慶榮、葉焯山、楊啟棠、黃家豐、侯泉根、姚志生。

現在的杜先生肯定不會任由他人挑戰自己的權威。杜先生從前有號稱「小八股黨」的八個忠心兄弟，現在則有「四大金剛」之稱的四個高手。

四大金剛第一位是顧嘉棠，擅拳術，方頭大耳，個子不高，但卻身胚結棍，胳臂壯，拳頭粗，有霹靂火、猛張飛的火爆性格，幼時在上海北新涇蒔花植木，因而有個「小花園」的綽號。他是『男兒由來輕七尺』一型的俠義人物。

第二位是高鑫寶，球僮出身，個子高，骨頭硬，外國人在網球場上打球，他便跑來跑去的撿拾，經年累月，訓練出一口無師自通的英語，和眼明手快，反應敏捷的本能。

他後來做過西崽（餐館侍役），發跡之後居然榮膺「大英總會」幹事。高鑫寶皮膚白皙，平時言行舉止略微沾點洋氣，論頭腦靈活和臨機應變，在小八股黨中不作第二人想。

第三位葉綽山，人稱「花旗阿柄」，阿柄是他的小名，「花旗」，在上海人的心目中意指美國，因為美國的星條旗看來似乎花紋頗多。

葉綽山的槍法在杜先生一生結交的朋友里允為第一，他可以在一個小房間里，無論何時由別人拋一枚銅板飛向天花板去，隔著羊毛圍巾大衣皮領，西服綁緊，而迅若鷹隼的從脅下掏出槍來，一彈擊中猶未來得及墜落的銅板。

他那「花旗阿炳」的綽號，指的是他曾在美國領事館開過汽車。

第四位，大名鼎鼎的芮慶榮，腰闊膀粗，富於膂力，他先世世居上海曹家渡，以打鐵為營生，他的性情也很急躁，大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拚命三郎之風。

這四大金剛個個身手不凡，對杜先生極其忠心，幾乎不離杜先生左右。外人想接近杜先生，就必須過他們四人這一關，而一般的人還沒有靠近杜先生，就被外圍的青幫弟子阻擋，更別說接近杜先生的身邊。

所以王二觀察了這麼多天，幾乎找不到有什麼機會能靠近這個上海灘大佬的身邊。

杜先生一天的行程也大約搞清了。上午九點準時從杜公館出發，先到上海商業銀行，處理商會的事情以及所屬行業的事務。中午12點會從和平飯店的中餐廳點餐。

一般都是水晶蝦仁，蟹粉豆腐，炒鱔絲，松子桂魚，再加上一個湯。有時也會從王寶和酒家點「芙蓉蟹粉」、「流黃蟹斗」、「陽澄大閘蟹」換下口味。

中午用過餐后，杜先生一般會在辦公室裡面的休息室午睡一會，大約一個小時。下午兩點從上海商業銀行出發到福煦路181號的三鑫公司。

福煦路181號後來改成了富生賭場，當時為上海最大賭場，有「遠東第一賭窟」之稱。由張某某發起，潮州幫煙商集股創辦。福煦路181號是一幢英式三層花園洋房，前後佔地60餘畝，富生賭場設董事會管理，董事有黃某某、杜先生、張某某、等。

181總會對外號稱是三鑫公司的職員俱樂部，裡面實際是賭場。裡面招待很周到，不光派發車錢，還無限量提供免費飲食、酒水、香煙甚至鴉片，三樓還有會客室、卧室和土耳其蒸氣浴室。

這裡實施會員制，幾乎全上海的富商巨紳、達官貴人和各大銀行、洋行、錢莊、公司的高層都是會員，會員數以萬計。

其中大約10%的人拿的是「特別會員證」，都是滬上最重要的人物，受到181總會的特別接待,許多上海世家子弟也在這裡敗光了家產。

杜先生來到這裡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盤，這裡也是杜先生廣泛交友的場所。從國民黨要員、上海市長，到工商、金融界人士，以及幫會兄弟、恆社社員、同鄉好友，杜先生每天下午都會呆在這裡，一直到下午五點。

五點鐘后杜先生會從三鑫公司離開回到杜公館。先聽一段說書先生講的評書或者小段，然後會在書房裡面練字，晚上十點準時休息就寢，生活極有規律。

雖然摸清了杜先生的行程，但是其身邊的保鏢和手下戒備守護之嚴密，王二完全找不到一點點的破綻。

但是現在王二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這次「殺手令」，他準備了這麼多天，家裡的情況已不容耽擱，只有最後一搏。

這天早上，杜公館的門口，像往常一樣，杜先生在保鏢們的前呼後擁之下，坐著那輛牌照號「7777」的雪佛蘭轎車離開了公館，朝上海商業銀行駛去。

王二馬上拉著黃包車跟隨。幸虧租界的馬路雖然寬敞，但是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交通次序還算比較好。杜先生的車隊開的也不快，王二拉著黃包車勉強也能跟上。

雪佛蘭防彈轎車上的杜先生此刻表情冷漠，略微回頭看了一下後面，開口說道；「阿根，後面的那輛黃包車還在繼續跟蹤我們？」

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冷靜的回答道；「是的，先生，今天是第八天了。整天跟在屁股後面像個蒼蠅一樣，老討厭了，要不我找人做了他？先生現在怎麼這麼好的耐心，要是擱在以前，早將那傢伙沉到黃浦江里去餵魚了。」

杜先生緩緩搖搖頭說道；「不急，那小子還算有點膽色，敢跟蹤我杜XX,而且一連跟了這麼多天，叫你去打聽他的來路打聽清楚沒有？」

阿跟點頭回答道；「打聽清楚了。這小子叫王二，在閘北土生土長，還是閘北的一霸。後來日本人在上海開戰，他的小幫會就散了，在碼頭扛包為生。為人還算義氣，家裡只有個雙目失明的老母親。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怎麼吞吞吐吐的？」杜先生不滿的說道。

阿根馬上回答道；「他好像有個相好，應該是他的街坊鄰居，那個女孩好像眼睛也快看不見了，最近在幫忙照顧他的母親，這傢伙應該是為了給女孩治病才鋌而走險來冒犯先生的。」

「哦，還是孝子，還有個有情有義的街坊女孩。嗯，讓我想想。」

聽到這裡，杜先生也不由心頭一動，動了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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