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醉花濃曲

第三章醉花濃曲

然而,沒想到小宮女一走,沒坐片刻,雲蕭又是哈欠連天,昏昏欲睡。卻不料平地里忽的想起幾聲極低極細的琴聲來,如同一片霧靄,慢慢地,慢慢地瀰漫過來。

雲蕭本來還是腦袋迷迷糊糊,聽到那琴音,忽的就清醒過來了。

只見亭子邊一叢芍藥后坐着一位女子,身披淺紫輕紗,下着珍珠白湖襦裙,略施粉黛,相貌嫵媚嬌艷。蔥白玉指輕抹勾挑,那悠悠揚揚的曲調隨風而來,琴音纏綿哀婉,似有說不盡的絮語,直教人心傷神斷。

雲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的臉,神色恍惚,似乎沉靜在那美妙哀傷的曲子中去。

直至一曲完畢,女子收回手,斂衣起身,腳步輕移,裊裊婷婷地走到水亭三步之外,向他行禮道:「小女子見過雲公子。」

雲蕭回過神來,半天都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眼前這個女子,神色如有所思,好一會兒才慢慢問道:「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盈盈一拜,回道:「小女子姓沈,名芊芊。」

「沈芊芊?」雲蕭慢慢地念著這個名字,像是要琢磨什麼出來,「你也是雲海風庭的姑娘?」

沈芊芊輕輕點頭。

雲蕭慢慢轉身,眼光撫過不遠處的那把琴,緩緩問道:「你為什麼會彈這首曲子?」

沈芊芊眼含秋水,輕輕笑道:「這首曲子頗負盛名,芊芊在八歲時剛進入雲海風庭的時候,姐姐就教了我這首曲子,因為曲子很難,芊芊學了很久才學會的。」

雲蕭起步,慢慢走到琴旁,撫摸著琴弦,低低讚歎道:「好琴音,如同高山流水,又纏綿哀婉,令人聞之忘俗。」

他口內說着,手下用力,只聽得「錚」地一聲,琴弦應聲而斷。

芊芊大驚,立馬跪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做錯了還是說錯了什麼,渾身顫抖,不敢再說話。

園內侍候的宮人聽見響動,連忙跑了過來,伏在地上:「請公子息怒。」

雲蕭冷冷道:「把你們掌事的叫過來!請我到了這裏,自己半日都不露面,是個什麼道理?」

地上宮人忙道:「掌事很快便到了,請公子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女聲起:「阿芷來遲,還請公子贖罪。」

聲音輕輕柔柔,無懼無怒。

雲蕭轉身,只見薔薇架下,一人蹁躚而來。一襲白裳,披着蔥綠披帛,腰間系著幾根石青色的腰帶,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長發如雲,以墨着色,簡簡單單用一根髮帶系住,簡單卻不失禮節。相貌清麗秀雅,氣質既清冷又溫婉,渾身有種難言的靈氣。

宮人都附身道:「見過掌事。」

雲蕭倒是一愣,他原以為身為雲海風庭的掌事,該是怎樣嫵媚幹練的女子,然而這個女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聲音輕柔清雅,就像是深閨中養著的大家閨秀,卻又沒有那種忸怩作態。

百里芷微微欠身,對着雲蕭行過禮,方道:「阿芷來遲,不想竟是惹得雲公子如此大怒,阿芷倒是對不住了。」

她眼睛看着那架斷了弦的琴,又看看伏在地上的沈芊芊,明顯是在質問雲蕭這是鬧的哪一出。

雲蕭挑了挑眉,笑道:「百里掌事好手段,請了沈姑娘在此撫琴,竟是不知意圖何事?」

百里芷倒是心下一愣,心想着倒是小看了這位雲大公子。她以為他不過是一般的浪蕩公子哥,不成想居然還算的上心思敏銳。

心裏這樣想着,面子上倒是絲毫不顯露出來,微微笑道:「阿芷聽聞雲大公子時常流連秦宮楚館,最是喜愛琴音,太尉府上也是養了不少琴妓,想着公子對琴有着不同尋常的愛好。便想着投公子之所好,沒成想,竟是惹得雲公子如此不高興。」

雲蕭冷冷笑了:「百里掌事可是說笑了,本公子並沒有不高興,只是對一些強求人的行為很是不削一顧罷了。」

百里芷微微蹙眉,他這話已經說得很嚴重了,簡直就是在明著指責她的所作所為了。

輕輕扶了沈芊芊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撫,轉頭看着雲蕭依舊是笑:「雲公子這話……阿芷倒是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雲蕭輕輕挑眉,撫上那把瑤琴,問道,「百里掌事可知道方才沈姑娘彈的是什麼曲子?本公子聽之悅耳,特來請教掌事。」

百里芷回道:「芊芊彈的正是一曲《醉花濃》。」

「可有什麼典故?」

百里芷微微笑了:「這首曲子是南淮名伶所創,講的是一位女子在後花園遇到一位男子,許下山盟海誓,私定終身。待男子離去時,親手種下了花籽,然而待得花草滿園,再也無法種植,女子的心上人還是沒有回來。直到女子嫁做人婦,還是對男子念念不忘,在繁花似錦的園中彈起這首《醉花濃》。故事中的女主角是否就是南淮這位名伶自己,不得而知,總之曲子傳出后,廣受好評,學習者趨之如騖。然而曲子太難,學得好的,也是寥寥無幾。」

她轉過身來,看着沈芊芊,對雲蕭道:「然而芊芊天資聰穎,稟賦甚高,是整個雲海風庭的琴中聖手,品學相貌也是其中翹楚,大晉扶車將軍的孫女,出身也是難得。」

沈芊芊羞紅了臉,拉了她的衣袖小聲嬌嗔:「姐姐。」

「哈哈哈哈,好!」雲蕭哈哈大笑起來,「芊芊姑娘果真是讓人側目啊。」

說着便走到琴旁,笑道:「百里掌事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若是成就了這門好事,也是可遇不可求。聽聞掌事不僅媒婆當得是遊刃有餘,芊芊姑娘的琴還是掌事教的,想來琴藝也是不同凡響,不若,撫琴一曲,慶賀一番,如何?」

百里芷一愣,不好拒絕,正要喚人拿琴來,卻不料雲蕭制止住,笑得狡黠:「掌事不如就用這把琴彈奏一曲,如何?」

眾人皆是一愣,那把琴可是斷了弦的,如何能彈?

百里芷知道他就是在為難自己,如果自己不給他面子的話,恐怕這門親事就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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