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終是沒了法子
「小姐，您慢點。」
主僕二人走在幽暗的竹林裡頭，腳下是用鵝蛋石鋪就的小路，繡花鞋走在上面，發出小小的聲響，一聲聲，都打在百里芷的心裡。
百里芷提著自己的裙擺，看著腳下的路，「昭兒，不用管我，倒是你，自己小心點。早知道，出來的時候就帶五菱燈籠了，我以為這麼圓的明月，定能照亮這雲海風庭的每一條路，卻不曾想，還是被這一旁層層疊疊的樹林給擋住了。到底是，黑暗多了些。」
「小姐，這個時節，到底還是白天的時辰長些，黑夜，總會過去的。」
昭兒無意說了一句，卻是讓百里芷微微一怔，是啊，黑夜，總會過去的。
兩人就像是在漫步一般，這條路，是百里芷挑的，她每次都會挑最難的一條路走。
良久，百里芷才看到眼前的三個大字，「靜思閣」。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到了。」
昭兒笑了笑，「小姐，我就坐在這石階上等您，您先進去罷。」
一般，百里芷都會支開昭兒，除了進去送飯的人，百里芷甚至下令，一般人不可靠近朝露宮。
「夜冷了，石階上太涼，我進去給你搬個凳子罷，你在這裡等著。」百里芷說罷就要進去，卻被昭兒擋了，「小姐，你進去吧，不用管我的，更何況，您只是進去一會兒。我就在這裡等著您，您有什麼事了就喚我。」
昭兒是擔心裡頭的人對自家小姐不利，對於痴傻之人，可不是明理人一般，和你能講道理的。
「我無事，那你就在這裡等著我。」
說罷，百里芷攔了衣裙上了石階，推開了門。
和自己上次來的時候無異，百里芷憑藉自己的記憶找到燭台，點燃了大紅的火燭，屋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百里芷看到阿微只是蜷縮在床榻的一角，緊緊地抱著自己，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鳥。
百里芷上前幾步，猛然就將阿微抱進自己的懷裡，「阿微，你怎的還不睡？」
阿微抬起頭，淚眼婆娑，怔怔地看著百里芷，「姐姐，你終於來了，我睡不著。」
「哦？為何睡不著？」百里芷忙不迭地問了一句，卻發現自己本來就是明知故問。為何睡不著呢？還不是因為太想家。
而自己卻是沒有一點點的法子，百里芷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事的，現在姐姐來了，你現在可以安安穩穩的睡了。」
阿微輕輕地抬起頭，倔強著並不說話。
良久，她抽噎了一聲，說道：「姐姐，你什麼時候同我回家啊？」
百里芷的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她瞬間就鬆開了抱緊阿微的手。
轉過身去，說道：「阿微，姐姐這邊的事情已經夠忙的了，你就不要給姐姐添亂了好不好？」
阿微看著百里芷突然冷下去的面龐，突然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那麼哀傷，悲痛，委屈。
而百里芷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她的耐心已經被阿微搞得消失殆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夠這樣了。
總是這樣縱容阿微，就差把她當成孩子來寵了。
如果她要一直這樣鬧下去，那自己這雲海風庭就沒有個寧日了。
「阿微。」百里芷便又重新坐了下去，「你聽姐姐說，好不好，父親和母親……」
只是，百里芷還沒有說話，便被一聲燭台落地的聲音打斷，是阿微突然就伸手打翻了桌子上的燭台，並且哭得更加大聲了，「我就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管，我不管。」
到最後，便成了無無理取鬧。
百里芷無可奈何，只得蹲下去將那燭台撿了起來，卻是一改往日的寵溺，浮上一層冰霜，「阿微，你便是這般胡鬧，我就將你鎖在這朝露宮，你永遠都不要出去了。更別說回家了！」
百里芷微怒，只是她多想上前抱緊阿微，告訴她自己一直在只是，她清楚地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做，這樣只會讓阿微變本加厲。
看著百里芷突如其來的發怒，阿微顯然已經被嚇到了，立即止了聲，定定地看著百里芷。
原本清澈靈動的大眼因為哭得太久，已經腫成了核桃，百里芷能看出來，阿微在竭力讓自己不哭出來，她的嘴唇已經讓她咬得隱隱泛白。
「阿微，你已經不小了，也該懂事了。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了這裡，打理這一切的繁瑣事情。那個時候，我也想家，只是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回家。以為進來了這樣，只要一回家，就會被視為家族的恥辱。而我們的家族，也會被旁人瞧不起。你明白了嗎？」
百里芷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說的有些重了，不過，對於有些痴傻的阿微來說，聽明白這番話，卻是不可能的，所以百里芷在竭盡全力地給阿微說的明白些。
阿微卻是瞪圓了紅腫的雙眼，怔怔地看著百里芷，「姐姐，我並不明白，你說了這麼多，而我，只是想回家。」
「我說了，不準！」百里芷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為何就這麼不懂事？」
阿微雖不明白百里芷的意思，聽著語氣重了些，便又哭了起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百里芷無法，終是敗下陣來，安慰道：「阿微，你先睡覺好不好，睡醒了我們再說好嗎？」
阿微兩眼放光，「睡醒了便可以回家了是嗎？」
看著阿微憔悴不堪，早就瘦的額骨突出的她，百里芷心下一橫，點了點頭，「是的，只要你好好睡覺，總有一天，姐姐會帶你回家的，你便不用待在這裡了。」
阿微聽不明白，卻是聽到回家二字，便心裡欣慰起來，嘴裡只是念叨著，「回家，回家。」兩個字。
百里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著阿微禁閉的眸子，聽著她熟睡的聲音，眉心卻是緊蹙起來，都快要蹙成一團了。
睡吧，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給阿微輕輕地捏了被角，直到阿微睡著之後，百里芷才起身，吹滅了蠟燭，輕輕地走了出去，關了門。
「昭兒。」百里芷輕聲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