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耍狠
上官炎把盛放溫水的杯子遞迴她手中托盤裡，她便馬上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長安心中狐疑，就又朝上官炎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上官炎的眸色較之於以往似乎是沉澱的更加深邃了起來，他的手臂將她圈在懷裡，額頭貼著她的鬢角蹭了蹭，就這麼緩慢而安靜的摩挲了許久卻是久久不曾出聲。
彼時李長安正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只是調動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在試著想通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
「安兒！」過了許久之後，才聽到上官炎啞聲開口。
他的聲音刻意的壓的很低，明明從來都能保持平穩的語氣，這一刻落在耳朵里卻似是帶了幾分微妙的忐忑。
李長安一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略一回神才愕然發現自己被他裹住的右手上溫度有些燙的不自然，這才發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已經拉著她的手探到了被子底下。
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用了一些力氣壓著，而她的手掌則是攤開了壓在自己平坦如初的腹部。
李長安的怔愣了有那麼一個瞬間，腦中飛快的無數個念頭閃過，最後卻是猛地一驚，如遭雷擊一般的止了呼吸。
她沒有回頭去看上官炎的表情，只是垂眸下去，隔著被子看向被遮掩住的腹部。
李長安用力的抿著唇角。
她不說話。
因為知道她對孩子十分排斥，上官炎卻是自始至終之感小心翼翼的竭盡全力的擁著她，一點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這件事……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
不說什麼，她心裡必定會有怨氣，可是解釋了……
大約也只能被認為是虛偽。
這二十多年以來，他似乎都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的世界，用堅冰把自己整個兒包裹起來，不去觸摸外界的任何的人和物。
可是天知道他是多麼希望能打開這個女人的心房，擁有一個和她骨血相溶的小生命延續下來。
可是她去那般抵觸，他已然是說服自己放棄了這樣自私的念頭，到底也是……
這個姍姍來遲的孩子，是驚喜，而同時……
也是折磨。
他不知道該是如何對她交代了，甚至更是懼怕面對她的質問。
「多久了！」卻不曾想，許久之後，李長安開口問的卻是這個。
上官炎始料未及，全身僵硬的怔住，緩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可置信的緩緩垂眸看向懷裡的女人。
他的眉頭緊蹙，依舊帶著濃烈的忐忑情緒，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李長安迎上他的視線，神色平靜如許，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安兒……」對上她的目光，上官炎的心裡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沙啞著嗓子開口。
「既然是天意，我也不會拒絕。」李長安道：「我雖然不願意承擔為人父母的責任，可既然他是註定了要來這世上的，我也會擔負起為人母親的責任。我會接受他，照顧他，撫育他平安無虞的長大，該給他的全都不會吝嗇。」
「呵……」上官炎聽著她的話，忽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忽而笑了一聲出來，抬起手臂，將她圈的更緊的攬入懷中。
這一刻他的心情，連自己都描述不清。
如果說在李長安被診出懷孕的時候他的心情一則驚喜一則忐忑，那麼這一刻，更濃厚的驚喜和喜悅有之，忐忑無存，卻又莫名的滋生出一些別的想法來。
「私庫那裡是怎麼回事？」李長安問的直接，一點徵兆也沒有。
上官炎卻是半分也不意外……
其實自從他把私庫鑰匙交給她的那天起就在等著她的去發現並且掌握這個秘密，只奈何李長安對那私庫里的東西半分興趣也無，這還是第一次進去。
他抬手，輕輕的將她鬢邊碎發撥到耳後，唇角彎起一個弧度，眸子里卻是平靜又幽深的一片，沒有絲毫的笑意，「不過就是提前多留一手罷了，以防萬一。那裡的密道是可以直接出宮的，鳳棲殿里的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一條。裡面遇到的所有的路口都向右走就是出口，其它的都是死路，並且設有機關。私庫里所有的器物朕都兌換成了現銀，從這邊的路口進去，走到第六個岔路口時左拐走到最裡面，那裡最後的牆壁後面是另外的一間密室所有的銀錢都存放在那裡。」
他有條不紊的陳述，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極為尋常的小事。
可落在李長安的耳朵里，聽起來卻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李長安問道。
上官炎笑了笑，手指蹭過她的臉頰，「朕不是說了，只是提前多做一重的打算。」
掏空了那座私庫，就算上官玉有本事奪得皇位，用不了也會再失去，而如果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也的確是只多做了一重安排罷了。
李長安看著他，臉上神情才終於恢復了生動，不安有之，彷徨有之，憤怒有之。
她的嘴唇嗡動了半天卻遲遲沒有開口，在上官炎的記憶里，從她認識她以來還從不曾見她有這麼不幹不脆的時候，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不知道該是作何反應。
看著她眼中瘋狂涌動又不斷變化的情緒，他的心中也是萬分壓抑，隱隱的抽痛，可面上卻還是保持那種處變不驚的表情不變。
「你不是一直都說想要一個孩子的嗎？」李長安哽咽說道：「我可以不用你對我負責，不用你一直的照顧我袒護我，可是你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你明知道要我接受他這是何其艱難的選擇，如果轉身你就要將我們母子棄之不顧，這世上最自私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安兒，你別哭，別哭好嗎？」上官炎扳正了她的肩膀，手忙腳亂的去給她擦眼淚。
李長安淚眼婆娑的看著他清瘦的臉頰，眼淚卻是怎麼都止不住的。
「我從來就不想去依賴什麼人，我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無欲無求的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坦然接受這世間所要發生的一切，當初是你一再逼迫，要留我在你身邊的，這才多久？難道就只是為了送我這樣一份厚重的禮物，好換取你將來心安理得的離開嗎？」李長安道，已經完全的語無倫次起來，她仍是用力的抓著他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如血肉里，「我可以不計較為你十月懷胎，為你生兒育女，可是我不接受你要這樣就把這天下江山的擔子都轉嫁到我的身上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上一世，她一隻都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幸福當中，十月懷胎還不及生下的孩子就那樣徒勞的葬送。
她一直都覺得虧欠，覺得內疚，為了作為一個母親的懦弱和無能。
如今，這得是要讓她積攢了多大的勇氣才能重來一回？
以前她一直拒絕讓自己去深思有關上官炎的種種，可是借著這個引子一朝爆發，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是那麼那麼畏懼，那麼那麼害怕，萬一有一天再睜開眼，這個總會時時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就那樣的遍尋不見。
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已經習慣了餐桌上多一個人陪伴，間或抬頭就會看到有人微笑著走到面前，夜色中有一個人可以依靠著互相取暖，共享體溫。
不曾有過的時候可以不去奢望，一旦曾經得到再失去，她突然就會覺得無措而恐慌。
更何況她的肚子里現在懷了他的孩子，一個有著他們雙方血脈傳承的孩子。
「你不能把這麼大的負擔留給我，上官炎，我對你大齊的社稷江山都不感興趣，你也別以為憑著孩子我就會替你去爭去守。如果你一定要早一步撒手離開的話，我會怨恨你一輩子的！」李長安道，說到最後，語氣突然就有點耍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