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六十二章 解 酒

秦洛眼神暈乎著，身子還能挪動。她走向柳岳鳴，拉着他長袖，「柳兄見到啊，定會後悔與我提親。可別耽誤自己大事，要多看些美人兒才對。「

柳岳鳴順勢拉住她手，「你在我心中已是最重要，沒有女子能在入我眼。「

陌宸吐著鼻息，再次拉回秦洛。「柳盟主，你如此是何意？「

「陌少在講什麼，我聽不明白。「

「你為何！灌醉洛兒！你安的什麼心！「陌宸的憤怒已是無法控制。

「陌少放心，我是不會對秦洛做逾矩之事。「

「陌少？「秦洛轉頭望着眼前這個人，「少主你怎麼還在這？是想等柳兄一塊去會佳人嗎？那你們...「她將陌宸推向柳岳鳴那兒。

「正好，你們湊個伴！「秦洛摸索著桌上酒盞，蘸滿酒，送向嘴邊。

陌宸立馬阻止，緊握她手腕，嚴厲幾分道，「你還喝！「

秦洛被他拽得生疼，又瞧見他銳利眼神，「這麼凶幹嘛，我又沒打擾你同鄒師妹幽會…「

「誰同她幽會了！「

「你要娶妻，我要嫁人。不過…柳兄...婚嫁的禮數是不是很繁瑣，這些我一概不知啊…「

柳岳鳴臉上瞬間露出歡喜，「秦洛你這是同意嫁給我了嗎？「

「她醉了！說的都是胡話！柳盟主不要當真！再說婚嫁之事怎能隨意決定！「

「陌少，今日兩番所作所為，倒讓我詫異。你如此看重秦洛…「

秦洛迷迷糊糊聽到一二，「看重？怎會？少主是看我…「她扶著額間，透露失望眼神，「看我身世可憐而已…柳兄也是吧。「

「洛兒！別說胡話！我帶你回屋。「

秦洛推開陌宸，氣憤道，「什麼胡話！你們都看我可憐罷了，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憐憫！「

她向後退步，轉身跌跌撞撞，「我獨自一人挺好。「

秦洛看向主屋，步履蹣跚地走去。感到頭重腳輕，看不清方向。但她始終記得今晚還有事情沒做…

陌宸再次向前扶起她，「我們回屋，我用內力幫你解酒。「

「內力驅酒氣？「秦洛冷笑一聲，「解酒還需旁人？柔弱之至！「

她甩開陌宸，「我醫術了得，對自己施針就好。「

「你都這般迷糊！如何為自己施針！「

「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

「我怎會不管！「陌宸將她用力抱緊，溫柔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啊。「

「在意…你待我好，只因我喪失雙親，孤獨一人。教我劍術，只因首領分內之事…「

「你…「

「從今天起，我秦洛再也不依靠你！！「秦洛使出全力，硬生生扯開他臂膀，跑進屋內。

「洛兒！「陌宸大步追上去，卻被秦洛拒之門外。

他內心慌亂不斷，用力敲擊房門，「洛兒，你開門，我有話同你講。洛兒！開門！「

「沒想到陌少對秦洛，已超過弟子之情啊。「柳岳鳴見他那樣深情，就明白了些。

陌宸聽這聲音，就火冒三丈，捏緊拳頭。「是，我喜歡洛兒，所以我不會同意這麼親事！趁我還沒將你打下山，你就自留顏面離開吧！「

柳岳鳴微微笑道，「貌似這門親事，陌掌門已交由秦洛親自決斷，不歸陌少管轄吧。再說男女之情，陌少也無權插手。「

「我！「

「陌少的心意，秦洛應都不知曉。「

「她知不知曉不管你事！你只是個外人！你對洛兒根本不了解，只不過看中她相貌而已，這種人我看得多了。「陌宸用尖銳的眼神對視他。

「那可要讓陌少失望了，剛番和秦洛一同談心閑聊，她對我吐露心聲不少，我現也對她知之甚多。「

「別以為你灌醉她，套她話就算了解。異想天開，愚蠢之至。「

「反正我今日上南倉，便已做好打算，若是得不到秦洛當面回絕，我是絕對不會走的。「柳岳鳴仰頭望向夜空，「時辰不早了，明日秦洛要幫我療傷，看她今日醉酒，我便去給她備些解酒湯藥。柳某就先行一步了。「

他甩着衣袖，背身而去。陌宸惱怒著，「幫你療傷！這是要賴在洛兒身上嗎！「

不過陌宸沒想與他鬥嘴下去，他今日必須要同秦洛說清楚，絕不能答應這麼親事。

他見秦洛遲遲不開門，便想強行闖入。

「我勸你還是走吧。「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陌宸轉頭望去，元夜在一處揉着額頭道，「你以為你很了解師姐嗎？你和師姐也只不過數月之交，便想相伴她終生。不也有痴心妄想之意？「

元夜起身再道，「這柳盟主不配師姐，你也不配！你只會徒增師姐煩惱！「

陌宸火氣再次燃起，「什麼！你...「

元夜緊接着，「師姐本今日想早些歇下，沒想到這柳盟主登門，師姐是硬著頭皮接待，她已是感到憂愁。之後你又來，師姐是更加惱怒。她現在想靜一靜，你連這種時候都不肯放過嗎！你只不過是她兒時玩伴。她的性格早在十年間改變了，已不是從前無憂無慮的女孩。所以你根本不懂她！你只會帶給她痛苦！「

陌宸雙拳緊握，卻沉默不語。他知曉秦洛已不是孩時性子，他不知的那十年，都是此人陪在秦洛身旁，而自己卻從未出現過。與秦洛相處的日子裏，他也是威逼利誘下，才讓秦洛待在自己身邊，卻從未問過她的意願。

他心虛的不敢直視元夜，甚至懷疑自己真的了解秦洛嗎？陌宸望着屋門，內心疼痛難忍，眼眶酸疼。他低下頭，如同失去魂魄般走出了東蒼廬。

元夜皺緊眉眼，見他離開，才得以放鬆。他揉着太陽穴，「這酒勁真大...「

「你這麼說是不是太過分了啊。「焉兒坐起身，也不斷按揉腦袋。

「我這是實話。「

「是，知道你關心師姐，想灌醉這幾個，然後抬走。好讓師姐早些休息，卻沒想到師姐自己倒喝得很歡。「

元夜嘆口氣，「今天師姐也很反常。「

「想是有什麼煩心事吧，別說了。你快把他們抬走。「

「我抬？你想弄死我嗎？快！起來一起！「

焉兒捂着眼睛，「我不行，我頭疼...「

「裝什麼裝！快點！「

「我真沒裝，這酒後勁太大了！「

亥時末的南雀廬，已是萬籟俱寂，庭院沒有弟子往來，只傳來陣陣風聲。

陌宸獨自走向主屋，他腳步沉重，情緒低落。眼神充滿傷情，他回想與秦洛在此的時光，美好卻短暫...

陌宸不願讓秦洛離去，就想跟在她身旁，如兒時一樣。他愛着秦洛，不想看到洛兒做他人之妻，為他人著嫁衣，與他人拜堂之禮。想到這些，眼眶再次酸疼起來。

他愛她，愛得簡單明了，愛得衝動瘋狂，愛得無法自拔。

陌宸緩步走向房門，源宇便前來，「陌少，快去裏屋休息吧。明日還要去大堂議事。「

陌宸低眉垂眼道，「源宇，你說洛兒是不是被我逼迫之下才無奈和我相處？「

「啊？這...「源宇一頭霧水。陌少這是怎麼了？好似很傷情的模樣。難道和秦首領拌嘴了？

陌宸內心作痛，洛兒受傷時，他藉此將傷勢誇大彙報給父親，才將洛兒留在自己身旁。每日都硬拉着洛兒和自己相伴，卻都沒問過洛兒內心的意願。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強行為之。

他回憶這洛兒早晨的那句話。

「今日一過，我應該不會再去。「

其實洛兒根本就不想...不想同自己在一起...

陌宸嘆口氣，繼續進屋。突然，他抓住門框，身體不斷顫抖，眉頭痛苦地擰到一起。

源宇察覺異常，「陌少你怎麼了？「

陌宸用力捂着眼睛，依靠在那兒。咬牙忍着，眼睛又再次如針扎似得疼痛，痛得全身發麻，站不住腳。瞬時已然支撐不住身子，跪在地上。

「陌少！「

屋內點着一盞微弱燭光，不明不暗。坐塌茶几上擺放着小掛爐，縷縷淡煙，裊裊升起。

「仄——「

坐塌后的窗戶被悄悄打開，此處窗口大小，正好能使一人進入。

他輕鬆一躍，蹲在坐塌上，伸手打開掛爐將火星捏滅，再放回原處。輕手輕腳地走到此屋塌旁。

陌宸躺在塌上沉睡着，好似感覺不到有人潛入。此人坐在塌旁，輕撫着他眼眶周圍。慢慢燭光搖曳，隱約間是位身着白衫女子。

「是我。「門外傳來壓低聲。

白衫女子起身前去，輕輕開門探頭。月光映在她精緻五官上，雙眸帶着溫柔。

「秦首領，東西已置辦好了。「源宇輕聲細語道，再將托盤遞給秦洛。

她回頭看向陌宸，問道，「他是不是眼疾又發作了，眼框周圍都是用力按壓導致的手紅印。「

源宇抿緊雙唇，嘆息著，「是的，疼了將近一個時辰，後點了你給我的熏香才逐漸沉睡。這香連陌少都發現不了，真是稀奇。「

「此香連前任南倉掌門都發現不了，我又加了量，就算內功再高，警惕性再強的人都會昏昏欲睡。「

「前...前任...掌門？？「源宇目瞪口呆。

「這香可以安神入眠，調理身子也是極好的。看這時辰，到明早辰初，他應該就會醒。「秦洛轉頭對視源宇，「你去歇息吧，這裏由我照看。「

「是。「

秦洛輕輕關上門，坐到塌旁。擺弄著托盤中的藥草和熏勺，又將帕子浸濕擰乾。她靠近些陌宸，見怎麼碰他，他都毫不反抗。

秦洛不經意笑起來，「讓你不乖乖配合源宇治療眼疾，現在只好這麼做了。「

她輕觸陌宸眼睛，不由得嘆氣。細想早上剛同他說過，不想爬窗戶，也不願再來南雀廬。現在倒好，自己全部推翻。還好沒發毒誓，不然定天打雷劈...

秦洛想想後腦有些發涼，突然感到右肩一處酸痛。

她眼眉緊皺，埋怨著，「我居然為自己解酒施針也有扎錯穴位的一天...酒這種還是少碰為妙，差點誤了大事...「

秦洛回憶著吃酒時，起初還清楚些，之後都是破碎不堪的記憶，為自己施針后才發現已在屋內，且已是子時。

她再靠近些陌宸，細看一番，露出憂鬱的眼神，「你同皺師妹都說了些什麼？「一愣神，狠狠敲了下腦袋，「他們聊什麼管我什麼事...定是醉酒的後遺症，說話都不經大腦。「

她整理思緒，陸續準備藥材。將帕子輕蓋在陌宸眼上，使用熏勺，和昨日一樣，動作輕柔細膩，眼神更加軟糯，似乎還夾帶着情。

清晨，陽光透進屋內，裏面暖意融融。鳥兒在外發出悅耳音色。

陌宸側着身，緩緩睜開眼睛。他望着床幔映出的微弱日光，眼睛一股清涼溫和，好似忘卻了刺痛之感。

他坐起身，本是清澈明亮眼眸，又透出一絲憂傷，雙眉微聚，輕聲道，「洛兒...「

青石板小道上，兩旁樹枝繁茂，秦洛一路緩緩地走，看着晨時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落在地面，光影隨風浮動，看的人目眩神迷。

她一身精美白衫走向前方，而不遠處便是南倉大堂。

「秦首領。「

大堂外弟子見到她都恭敬作禮。秦洛點頭自然微笑，環視周圍，遙看大堂內，那擺設還是萬年不變。兒時雖沒有資格來此，但也和陌宸偷跑進來幾次，躲在一處聽父親議事。

當時年紀尚小，着實不懂在說些什麼。還是陌宸在旁解釋一二，方才領悟。

「洛兒。「

秦洛轉身望去，見陌宸大步走向自己。她瞟眼身旁，周圍弟子繁多，要是直呼名諱應該不太好吧。恭敬道，「陌少。「

她不由得盯着陌宸雙眸，看上去恢復了不少。

陌宸握着她手腕，「你可感到不適？頭暈嗎？可又犯嘔？「

秦洛受寵若驚，他這般溫柔，耳邊倒泛著熱意。「我昨晚自行施針解酒，再用內力催驅，不適早已沒有。「

「你昨日飲太多酒了。「

秦洛被他一提醒，甚是尷尬。「昨日一不小心喝多了...應沒說什麼胡話吧...「

她只能依稀記得點，記得同柳岳鳴閑談，后陌宸來了...又聊了會兒...再就回屋了。具體說了什麼倒是不記得...這般了都還能為自己針灸解酒已是不易。

「你不記得了？「

「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不用記得太清楚。「秦洛定定心，本就沒什麼事。

這時，她感覺一絲困意，手擋在嘴前，壓住哈氣。

「昨晚沒睡好？「

秦洛尷尬笑着，「可能吧。「

這不是被你折騰的，非要我來給你治療眼疾，日日去你那兒，被人誤會又不好。只能偷摸半夜去，午時定要歇息會兒。

陌宸見她精神欠佳，側頭向弟子吩咐，「給秦首領沏盞醒神茶。「

「是。「

「恩？「

「本該讓你喝些安神助眠的茶，但馬上父親和長老就要來了，可不能在議事的時候睡着。「

秦洛冷冷地看着他，「我是這麼不識大體的人嘛。「

「秦首領和陌少來的甚早啊，年輕人果然有精神。「

兩人朝一處看去，恭敬著，「騰首領，皺首領。「

鄒黎向前幾步，同陌宸輕言道，「昨兒真是多謝陌少托弟子將小女送回，才沒闖下什麼禍事。「

「皺首領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我今已派弟子去送解酒湯藥，皺師妹服下便好。「

「多謝陌少對小女的關心。「

「掌門來了。「傳來些弟子們的聲音。

秦洛、陌宸、鄒黎、騰傑站在一處，和其他弟子一同恭敬作禮，「掌門、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