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商路

進到碧波潭腹中的時候，九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果然不愧為碧波國的核心，此城雖然和人族的城市不同，但卻同樣巍峨雄渾，讓人不由感慨。

碧波潭是個潭，也是個城。

碧波潭並非明潭，而是一處暗潭，藏在一座巨大雄渾的山巒當中，數千年前，萬聖龍族便驅使無數的小妖開始拓寬深潭的面積，挖掘山腹，一直延續千年，到了如今，山腹已被徹底掏空，形成了個巨大的罩子將水潭徹底遮蔽，造就了碧波城這座最適宜於水族的城池。

外山內水，厚土為屏，山腹中被掏出了三層的空間，每層都有厚達百丈的土石岩層，這上面三層生活著無數的走獸鳥禽，開墾種植皆有，而下面水潭中則是水族之地，頤養生存，無限廣闊。

如果論起居住的人口，碧波城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妖族第一都市，在這裡生活了近三十萬的妖族，每日都有各種食物、器物、用具送入城中，然後分散各處，街上到處都是其餘三國來此交易的妖族商賈，形形色色，穿流不停。

繳納了一定的肉脯之後，九頭慢慢坐著小舟進入碧波城水道中，他的身份是一名來至獅駝國的商賈，身旁跟著數十個帶著兵刃的小妖，這種身份在妖族顯然不少，九頭只將此名頭報上便輕輕鬆鬆進入了城中，經過一段水道后登岸，住進了位於山腹中第二層的一處客舍。

妖族並沒有白天黑夜的區別，大多數的妖族都會在夜間活動，但是白晝中也不少，只是每天凌晨和下午的時候，絕大多數的妖族都會休憩睡眠，所以這個時候被簡單的認為是妖族每天唯二的間隙，也是外面妖族最少的時候。

九頭抵達的時候，時辰已經接近下午，於是他並沒有太過的耽擱，將親衛安排下來以後，便獨自出門，在如同亂麻中的隧道中幾次轉折之後，他毫無波瀾的融入了城中，無論衣飾還是打扮，都和本地居住的小妖如出一轍，並沒有了太大的區別。

九頭看似閑逛，但其實目標非常清楚，他很快找到了通向最上面一層的隧道，穿過之後，來到了距離碧波潭最遠的第三層區域。

按照碧波國的習慣，越是靠近水面的區域越是繁華，大多數有權勢的水族、妖族都習慣於生活在這層，而第二層便是商賈，各種作坊，形形色色妖族的居所，而第三層則是最低等混亂的貧民區，這裡生活的大多是在城外耕作、打獵的低等妖族，也有些其他地方的流民之類生存，混亂而骯髒。

在一個飄著肉香的洞口前面，九頭停下了腳步，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望向那掛在洞口的乾枯羊頭，眼神閃動，然後邁步走了進去。洞並不深，當先的便是兩根大大的原木，兩旁擺著石頭，那原木面上油膩血漬早已凝出了厚厚的一層，而在原木後面則是口大土盆，裡面熬著香噴噴的肉塊，每一塊都有人頭大小，火堆旁邊還插著幾根樹枝，上面的肉一面已經焦了，但是另一面還淌著些血水。

兩根原木旁邊已經坐上了幾隻小妖，各自抱著肉塊大啃，啃幾口放在桌上，旁邊的同伴便伸手取來繼續大嚼，不多會功夫便將碩大的肉塊吞下了肚子，哼哼唧唧的站起來，拋下兩塊不知什麼質地的金屬便走。

妖族的貨幣單位有些混亂，人族的金銀銅錢可以使用，妖核、妖丹也可以使用，甚至有些買賣中肉脯、乾糧也可以使用，甚至於以物易物——這種給最低等小妖提供食物的肉鋪自然不需要帶著金銀來交易，所以金屬塊也就成了能夠類似的等價物，在不斷的流通。

「來塊肉！」九頭徑直過去坐下，叫了一聲。

「等著！」守在鍋子旁邊的醜陋老妖嗓門很大，他拿起根木棍在盆里戳了幾下，挑起一快，就這般湯水嘀嗒的走了過來，噗通扔下，落在了九頭的面前。

沒有器皿也沒有碗筷，簡單直接。

九頭笑了笑，伸手抓出一把銅錢，嘩啦朝桌子上一扔，道：「喏，可以使么？」

使用銅錢付賬的妖族也有，這倒是並無甚特別，但那醜陋妖怪眼中卻閃出了一絲異樣的光彩，他將那些銅錢抓在手中，仔細看了看當中那枚幾乎被砍斷兩截的銅錢，再深深的望了九頭一眼，然後回到鍋邊繼續煮肉。

兩隻年輕點的小妖鑽了出來，開始將地上的骨頭，碎肉用木鏟鏟起，扔到了門外，立刻便有些窩在旁邊的幼妖蜂擁著衝出，你爭我奪，各自分了些骨頭，一溜煙的去了。

妖族的食量都不小，九頭足足吃了五塊肉才填飽了肚子，這種白水煮的肉其實並不好吃，勝在加了鹽，所以勉強能夠入口，而就在他慢慢啃食這些肉塊的時候，土盆中的肉漸漸賣空，到了最後只剩了九頭一人。】

醜陋老妖站了起來，從旁邊推過一塊大石，將洞口堵得七七八八，而九頭卻似乎早已經料到了般，仍是端坐原地一動不動，等著他的下文。

石頭堵上，又加上幾根木棍支撐以後，洞內洞外變成了兩個世界，那醜陋的老妖來到了九頭的面前，爪子一動，那枚被幾乎砍成兩半的銅錢便掉到了九頭的面前。

「小的見過鑽風大人。」醜陋的老妖低著嗓子叫了一聲：「不是說大王已經和這便談妥了么，怎地大人又來了？」

「我們早已經不叫鑽風了，」九頭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師將，我的職位比精細鬼略高一籌……對了，我記得你原來是寅虎的手下，對吧，都是從梅山出來的老妖，應該知道這些。」

老妖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後才道：「師將大人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要辦么？需要我們做什麼？」

「事情很簡單，現在我們火焰山需要大量的糧食，並不是一次兩次購買，而是長期輸送，數量很大，而且需要保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辦法？」九頭很直接的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如果可以，大王還希望能夠買一些人族的工匠，這也需要你們來辦。」

醜陋的老妖想了想，很直接的道：「購買匠人，如果只是幾個，十幾個倒是好辦，師將大人用自己的身份就能辦到，可若是想要大量的買，和糧食一樣，這都不好辦……」

「不好辦，不是沒辦法？」九頭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道：「說罷，怎樣可以弄到手？」

「碧波城中最大的妾奴市場便是萬奴窟，據說這裡的老闆和萬聖龍族都有些關係，勢力很大，如果大人需要長期收購匠人奴隸，就需要和萬奴窟打點關係，這個……」醜陋老妖嘿嘿嘿的乾笑兩聲，道：「我們這點微末道行，他們可看不上眼。」

「若是這樣，我倒是可以親自去試試……那糧食呢？」九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道：「你不提糧食，難倒糧食比工匠好辦？」

「大人若是可以解決萬奴窟之事，糧食也不是問題，因為萬奴窟本身除了買賣妾奴之外，很多人族之物都能弄到，甚至兵刃、甲胃、器皿……若是依著小的的意思，大人可以先去試試，只要能夠將其解決，便多了條途徑可以交易，方便許多。」

「那，這萬奴窟的老闆，如何能夠找得到？」

「此時我們已經打聽過了，據說這老闆平素並不露面，也不管生意，只是玩樂，據說最喜歡的便是人族的吟詩作對，他在一層弄了個園子，經常召開各種詩詞會，請的都是些喜歡這個調調的，大人若是能夠想法子進去，展露一下，應該就能得到召見……大人，您這表情是何意？」

醜陋老妖看著九頭那尷尬的表情，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吟詩作對這些東西，我那裡知道？」九頭神情複雜無比，滿臉都是糾結：「這種調調從來不曾搞過，大王也沒有講，現在讓我如何去辦……」說到這，他咬了咬牙道：「實在不行，到時候我想辦法潛進去，將其捉住再說！」

「大人切勿如此！」醜陋老妖一驚，急忙阻攔道：「師將大人，這碧波城中至少有怪妖幾十，聽說萬聖龍王親族中大妖都不少，您要是動手，絕對逃不出去——此節大人暫時不急，稍安兩日，先打聽下召開詩會的時日，等有了消息再定如何？」

九頭想了想，最後只能重重的點了點頭：「暫時如此吧！」

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九頭轉身離去，臨走時便交代了兩件事，其一若是最近便有詩會，那就找找進入詩會的法子，看如何能夠進去，最好順便找些酸丁小妖買上幾首詩詞應付，其二，便是積極尋找其他途徑，若是萬奴窟此事不通，便由別處來購買糧食妾奴所用。

九頭剛剛離開，那醜陋妖怪立刻鑽回到了洞中深處，然後從旁邊另外一處洞口出門，幾經轉折，來到了第三層的另外一個洞中，這裡聚集著七八隻禽妖，平素打獵為生，每日在城中出出進進，忙碌不已。

丑妖進去，立刻將正在休息的眾妖驚動。

「出事了，九天王大人怕是要亂來！」醜陋妖怪三言兩語將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對其中一隻禽妖道：「你立刻回去一趟，將此事告知旅尉大人，請他定奪一二！」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