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宇楓 年少的記憶
()月光透過輕紗的窗帘照射在牆上的油畫上，為那幅風景畫染上一層朦朧的美。我睜著毫無睡意的雙眼。無聊的盯着畫發獃。
已經深夜了吧？
我從枕邊摸出手機，眯着眼看了看。已經凌晨兩點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嘆口氣！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拉開窗帘，皎潔的月光頓時灑滿整個屋子。迷漫着沉靜的美。
點上一支煙！剛吸了兩口。猛的想瀟瀟！腦子裏馬上浮現出那丫頭噘著嘴生氣的模樣。我忙打開窗戶！讓屋裏的煙味散出去。做完這些。我不禁搖頭苦笑！真沒想到我孫宇楓…竟被一個小丫頭搞的神經兮兮。
不過！這個小丫頭不是別人，是瀟瀟啊！
拉開抽屜，我拿出記事本。從裏面抽出一張小畫。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是小孩的塗鴉。畫面很簡單，幾根線條勾勒出的人物。一個身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手裏拿着手絹遞給蹲在地上的小男孩。
手指撫摸稍稍破損的紙張。我的心被一股股溫馨的暖流包裹。嘴角也抑不住上揚。記得畫這幅畫的時候…應該是八歲的時候吧？
瀟瀟一直以為我們認識是我十四歲的時候。也許她已經忘了！其實！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四歲！
我翻過小畫的背面，零亂稚嫩的字跡躍然紙上。只有短短的幾句：「今天認識了一個小妹妹。很漂亮的小妹妹。比林沁好太多了。真想用林沁把她換到我家來。」
看完這幾句。我熄滅了煙。將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中的記憶漸漸的清晰起來。
「孫宇楓！我要那個！快幫我拿下來。」林沁站在院子裏的法國桐下，指著樹上的鳥窩大聲喊道。
對於這個比我小三歲的表妹。我實在是相當的無奈。早就被她一天到晚稀奇古怪層出不窮的要求鬧的煩不勝煩。我不耐的瞥她一眼。轉過身，繼續埋頭看我的漫畫。
沒一會兒！林沁就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站到我面前。一把搶過我的漫畫扔在上。還不忘踩上幾腳。歪著頭得意洋洋的看着我。「不許看！誰要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我無奈的嘆口氣！彎腰把書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塵。沒好氣的說：「想要？讓園丁李伯幫你拿。我沒空。」
誰成想，這個小丫頭上前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死拽活拉的往樹下拖。「不要！我就要你幫我拿。我就要你幫我拿……」
我有點不耐煩。掄起胳膊試圖甩開她。沒想到使的勁太大。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這還了得！以刁蠻任性著稱的林大小姐。坐在地上揮着她那粗短的蘿蔔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大聲哭喊：「孫宇楓！你欺負我！你欺負人！爺爺……嗚嗚…」
就她那大嗓門！瞬間便響徹整個大院。果然，沒一會兒管家陳伯從屋裏跑出來向這邊觀望。
我着急了！要是讓爺爺知道，不管什麼原因，挨罵的肯定是我。他總是那句：「林沁是你唯一的妹妹。你當哥哥的就應該讓着她。」
我無奈的伸手拉她。「好了！別哭了！我幫你拿……」
還不等我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眼淚還掛在臉上。就咧開嘴笑道：「好！你幫我拿。我就不告訴爺爺……」
我嘆口氣！認命的挽起袖子爬樹。就在我快要夠到鳥窩的時候，下面不出預料的傳來一聲驚呼：「小少爺！快下來啊！那麼高！可別摔著了！」
就在我在心中計算還有多久爺爺會趕到的時候，爺爺滿含怒氣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宇楓。你給我快下來！」
今天怎麼快！
我冷不防嚇了一跳！手下一滑，從樹上摔下來。一下子一大幫子人湧上來。李伯和管家忙把我扶起來。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才心有餘悸的跟爺爺說：「老爺！還好爬的不高！小少爺沒事！」
面對爺爺嚴厲的目光，我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而那個始作俑者卻躲在大樹后捂著嘴偷笑。這個臭丫頭！
「孫伯，不要怪宇楓了。男孩子嘛！頑皮一點很正常。上樹掏鳥窩這種事。我和天源小時候可也沒少干過。」一個溫和的男聲替我求情。
「是啊！孫伯！男孩子皮一點才可愛啊！我一直就覺的瀟瀟一個人太孤單了。如果能有一個像宇楓這樣的哥哥那該多好啊！」
這個聲音好聽的女人是誰？我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偷瞄了眼。一個長發披肩的漂亮的女人正眨着她美麗的大眼看着我笑。而她的身後。站着一個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小娃娃。
好漂亮的小娃娃！我忍不住心中先贊道。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粉嘟嘟的小嘴微微翹起。粉嫩的小臉上一雙大眼一眨一眨的。長長的睫毛就忽閃忽閃的。和林沁經常抱着的洋娃娃一模一樣！
小娃娃看我一直盯着她，彎彎嘴角笑起來。從兜里掏出一塊白色的手絹。緩緩走到我面前。仰起臉將手絹遞給我。指了指自己的小臉。奶聲奶氣的說：「哥哥，臟！擦擦……」
她好矮哦！才到我的胸脯。我蹲下身子接過她手中的手絹。臉卻不爭氣的紅了。隨便胡亂的擦了幾下。想把手絹還給她。卻見她已經被爸爸媽媽牽着越走越遠…
而那個畫面也永遠定格在我的生命里。那個夏天，那棵法國桐下，那個身穿白裙子的小娃娃……
我從日記本夾層里拿出那個疊的方方正正的小手絹。放在鼻下聞了聞。那淡淡的香味彷彿依然縈繞鼻間。
我無奈搖頭笑笑！我才二十二歲啊！怎麼搞的跟個老頭子一樣開始感懷往事。
我將手絹放回原位。拿起日記本信手亂翻。聽着耳邊沙沙的翻頁聲陷入沉思。我是從什麼進候起開始習慣寫日記的？是從那一天吧？
2002年的夏天。漫長的暑假無聊至極！更痛苦的是還得為林沁那丫頭彈琴。也不知她那根筋不對了。竟然跑去學跳芭蕾。要說她跳不跳芭蕾干我屁事！。可臭那丫頭竟跟爺爺說，要我為她伴奏她才肯學。於是乎，爺爺一聲令下。我就沒有了看漫畫，打遊戲以及去游泳池看美女的時間。而得天天為了她去練鋼琴。
是那天吧？還記得……
那天我練完琴回來，還沒下車，林沁便跑到我面前。神神秘秘的說：「今天爺爺心情不好！千萬別惹他生氣哦！不然你就慘了！」
我推開她擋在車門前的身子。沒好氣的說：「我現在還不夠慘嗎？」
「好心沒好報！你就等著挨罵吧！」背後傳來林沁刻意壓低聲音的抱怨。
難得見這丫頭這樣！難道真出什麼大事了。我心中也開始有點忐忑不安。
一進大院，就覺的氣氛不對勁。沒走幾步！便迎頭撞上一身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的爺爺。他邊走邊對管家說道：「老陳！準備車！」
看樣子爺爺是要去參加誰的葬禮吧！我聳聳肩！反正與我無關！正打算從他身邊走過去。卻被爺爺叫住。「宇楓，進屋換上衣服。我在車裏等你！快點！」
我懊惱的低下頭，這麼說！我也得去嘍！真搞不懂我這個爺爺。在林沁和我面前完全就是兩個人。有時我不得不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孫子。
不過！抱怨歸抱怨。我還是沒膽違背爺爺的意思。坐在爺爺的賓利上，我無聊的戴上耳機聽歌。
「宇楓，宇楓……」聽到爺爺的聲音我忙把耳機摘下來。有些膽怯的看着他。
沒想到，這次爺爺居然沒發火。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甚至還難得地伸出他長滿皺紋的手摸了摸我的頭。重重的嘆息一聲。聲音也帶着些哽咽。「爺爺知道你不願來。但……你岳叔叔……是和你爸爸從小一起長大……幾十年的朋友！如今他去了。你爸爸又回不來。你就替你爸爸送送他吧！」
岳叔叔？我茫然的搖搖頭。大人的事，我是從來不會費神關心的。
坐在前面開車的陳伯也嘆了口氣。接道：「也真是！世事無常啊！岳老闆，年青有為啊！這……說沒了就沒了。真可憐孩子了。這一下子……雙親全沒了。那麼小的孩子！這以後可怎麼過啊？」
我的腦中不知怎的閃過一個小娃娃的影子。記得那個男人也提過是爸爸的朋友。我忙拉住爺爺的胳膊。「爺爺，你說的岳叔叔是哪個？」
「就是你岳天叔叔。哦！家裏有一個小妹妹的那個…」
聽完這句！我只覺心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狠狠的沉了下去。
事隔多年！再次見到她。她已經長高了許多。曾經粉粉嫩嫩胖呼呼的小臉已經有了嬌俏的輪廓。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一頭長發。柔柔順順的貼著小臉披在肩上。此時，她穿着黑色的裙子。懷裏抱着一束白菊花。低着頭將臉埋入花束中。只留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木然的隨着爺爺的腳步向她走去。站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子見到爺爺。忙上前熱情的握住爺爺的手。道：「孫董事長，謝謝您來送家兄！」
爺爺點點頭。伸手摸摸女孩的頭。聲音也略有些哽咽：「岳天這孩子。我是看着他長大的。唉！可惜了啊！」
女孩緩緩的抬起頭！長長的睫毛上掛滿淚珠。她咬咬下唇！最終，卻向爺爺綻出一抺笑容。
只是，那笑容讓人好心疼。
我獃獃的看着她，眼淚竟也不爭氣的流下來。突然好想伸手抱抱她。好想為她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好想……
在我胡思亂想時，爺爺問那男子：「孩子以後怎麼辦？還這麼小……」
男子嘆口氣！緩緩道：「您放心！家兄和大嫂雖然走了！但我這個做叔叔的一定會視瀟瀟為己出。好好善待她。」
一直沉默不語的瀟瀟卻突然抬起頭。語氣堅定的說：「不！我哪裏也不去！我要待在家裏……等爸爸媽媽回來。」
一下子！爺爺和男子都愣住了！爺爺獃獃的看着瀟瀟堅定的雙眼。蒼老的眼中淚花湧現。他彎腰抱住瀟瀟微微顫抖的身子。哽咽道：「可憐的孩子啊…」
瀟瀟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流過如瓷器般光潔的臉頰。淌進她咬緊下唇的嘴裏…
我伸手擦掉臉上狂流不止的淚水。一個熱騰騰的念頭從心中緩緩升起。我來保護她吧！陪着她！愛護她！就這樣守着她！一生一世……
我合上日記本，將它放回抽屜里。轉眼八年過去了，瀟瀟也從小女孩變成了嬌俏可人的美少女。這一路走來！有喜，有悲，有苦，有樂。歲月的流逝沒有沖淡我對瀟瀟的愛惜。反倒使我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沉熾烈。也使我更加堅定自己當初的想法。
想想明天便是她十八歲的生日了。我拿起手機拔通老爸的電話。
「兒子，今天風往哪邊吹啊？怎麼想到主動給老爹打電話？」
我苦笑一聲！我這個爹！還是這麼沒正形。「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哪個？」
我急了！「不會吧？你竟然給我忘了！老爹！不帶你這樣的！」
「嘿嘿！逗你玩的！我兒子送給我兒媳婦的生日禮物。我怎麼會忘了呢！已經給你寄回去了。估計早上你就收到了。」
我鬆口氣！攤上這樣喜歡玩人的爸爸我也只有自認倒霉！「質量沒問題吧？我要最好的水晶。」
「老爹辦事你放心！我送給你的可是絕世寶貝。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據說是從法老王的墓里找到的…」
我不屑的撇撇嘴。這老頭兒總喜歡把事情誇大。他怎麼說我就怎麼信唄！
掛完電話看看時間，已經五點了！我伸了個懶腰。將身子拋入軟軟的床墊里。趁瀟瀟起床前趕緊補個眠吧！她一向起的很早。估計一會兒就得進來掀被子叫人了。
躺回床上，我看着窗外已經微亮的天空。想像她收到生日禮物時欣喜雀躍的表情。嘴角抑不住上彎。
其實，能這樣陪着她走過每一天，與她共同度過每一個生日，看着她笑……這一切，本身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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