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勢迫人
()迷離中，感覺身體被人輕輕扯起，一聲聲驚愴的呼喚仿似響在遙遠的天邊。我在渾渾噩噩中找尋迷惘的意識，稍稍吸了口氣，喉嚨乾澀疼痛，連呼吸都極其困難。我勉力撐開眼皮，眼前一片迷茫。
「瀟瀟……瀟瀟……」焦急的呼喚越來越清晰，眼前似有無數人影晃動。蘊滿濃鬱血腥味的呼吸輕觸我的臉，我圓睜著毫無焦距的眼，顫抖的手指緊張的拽緊眼前人的衣襟。喃喃的問：「楚雲，你的傷要不要緊？」
楚雲冰冷的手拍着我的臉，驚惶的大喊着我的名字。終於，我的視線終於對上他蒼白的面容。是楚雲我沒死？我貪戀的看着眼前這張臉，忍不住淚濕眼眶。
「沒事，我沒事，你也沒事。」楚雲似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精放鬆下來，將我擁進懷中，緊緊摟着。
「賤人……」耳中猛然傳來李清楓愈加嘶啞卻虛弱輕喘的怒罵。我視線一飄，李清楓單手撫著胸口癱坐在地上憤恨的看着我。血順着她的嘴角不停的流出來。她渾身直打顫，看我的眼神滿是怨毒和莫名興奮。
而在她的身旁，譚長老像個刺蝟似地躺在地上。渾身的箭孔處流下黑色的血。如鷹般狠厲的眼中透著恐懼和絕望。他似乎想開口說話，可是張了張嘴，卻又吐出更多的血來。
君以軒和林昭越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還保持着臂弩發射的姿勢。晴蕙和吳達等七八個人則將劍架在李長老和另一個長老的脖子上。腳下橫七豎八的倒著好幾人的屍體。李長老胸膛劇烈的起伏，握緊拳頭瞪着翎質，佈滿滄桑的臉上滿是不甘和憤恨。
而翎質，就站在一旁。周身散發出恐怖的殺氣，手中的長劍直抵譚長老的脖子。正對面，依雪面色蒼白的靠在冷夙身上，神情看似冷漠，嘴角卻淺淺的勾出殘酷的笑容。
局勢怎麼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我探詢的看向楚雲。他微微一笑，用袖子輕柔的抹去我臉上血漬，瞟了眼前方：「剛才緊要關頭，是她趁譚長老不防備，劈了他一掌救的你。」
我一怔，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李清楓一雙妖邪的眸子惡毒的瞪着我。我不解：「為什麼？你不是一直都想殺我嗎？為什麼救我？」
她勾起嘴角殘忍的笑了：「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你為逸郎報仇只有我才能殺你，只有我……」她尖聲的咆哮著，撐起胳膊試圖站起來，嘗試了幾次卻都失敗了。她一路流着血地向我爬來，眼中閃著無比瘋狂殘忍的光芒：「我要親手殺了你，你這個賤人……」
她的話音猛然頓住，翎質沒有回頭，手中的長劍驀的一掃。李清楓的脖子上，一道細細的血痕緩緩的漫延開來。她哆嗦著，艱難的向我伸出慘白如鬼爪的手，乾裂滲血的嘴唇劇烈的顫抖，似想說話，卻最終頹然的倒了下去。
我的心猛然一沉，各種情緒湧上來，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她恨我恨到無時無刻都想要殺了我。可最後，卻是她救了我。
「成者王，敗都寇，算你狠」譚長老的嘴裏吐出黑色的血沫，拔了釘在胳膊上的箭羽掙扎著欲坐起身，翎質抬腳踩上他的胸膛，彷彿天上的神子一般，高高在上的，以最鄙夷的目光睥睨的看着他。冷笑道：「師父，你今生最大的錯誤，便是企圖掌握我的命運。」他殘酷的笑了笑，長劍狠狠刺進譚長老的胸膛。黑色的血噴灑出來，譚長老圓睜著不甘的雙眸，渾身抽搐著，頭無力的歪倒一邊。
「譚長老……」李長老和那名存活的長老異口同聲的嘶吼。
「轟……」他們的吼聲被淹沒驚天動地的咆哮中。隨後，大地又是一陣強烈地震，漫天的灰沙黑石如冰苞般披頭蓋臉的砸下，眾人頓時亂做一團。
楚雲用袖子護住我的頭，向後急閃。灰塵漫揚中，我隱隱看見李長老和那名長老趁眾人驚慌失措時，一掌劈開架在脖子上的劍，施起輕功往後山逃去。
林昭越朝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連連發射臂弩，只聽一陣慘叫連連，飛掠稍慢的那名長老渾身插著箭向後栽倒，滾落山崖。
「快看，那是什麼？」不知誰驚恐的吼了聲，我別過頭，明紅色的滾燙岩漿已經流至半山腰。所經之處，樹木花草紛紛燃燒，化成一片火海。
「真是山神發怒了，快走啊……」前來尋寶的眾人終於驚醒過來，恐懼掩蓋了所有的貪婪**。這下不用任何人提醒，已各顯其能四散著向西山掠去。
楚雲抱起我，喚來白冽準備離去。我焦急的在紛紛逃散的人群中找尋語心的影子，揪住了他的衣襟：「楚雲，救語心，她受了傷。我答應二娘要救她出去。」
楚雲停下來，神色複雜的看着我，終是嘆息一聲，將我交到神色焦慮的白冽手中。冷聲道：「帶她和白凌先走。」
「太子，你帶杜姑娘先走，我去……」
「不用。」楚雲冷冷的打斷他，眼中閃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已恢復了平日的洒然和淡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活着回來。」說完，深深的看我一眼，雙足點地，毅然躍入已燃起熊熊烈火的山谷中。
透過眼前迷濛的水霧，我看着如白鶴般飄然遠去的身影，心就像被鐵鎚狠狠砸了一記，瞬間顫抖到不能呼吸。
我第一次覺得，我真的很冷血為了完成對二娘的承諾，為了語心，我竟利用楚雲。
因為我知道他愛我，甚至超過他自己的生命。所以只要我開口，就算明知是九死一生，火山火海，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奔赴。
可那一聲嘆息，為什麼？是他對我的失望？亦或是對自己的無奈？
白冽自始至終都沒看我，我感覺他渾身緊繃着肌肉，身軀甚至有點發顫，然而他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緊張的盯着楚雲離去的方向。
白凌咬緊下唇，拉緊白冽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她明明在恐懼，卻一句也沒提要先行離去。因為，他們都一樣，都在擔心楚雲的安危。
比起他們，我是多少的卑劣，我竟將最愛我，也是我最愛的人親手推進火坑。
「跟我走。」就在我們心急如焚時，君以軒提刀閃身面前。
我微微扭頭瞥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冒着濃煙的谷底，淡淡的笑了笑：「你走他們沒回來，我是不會走的。」
君以軒皺了皺眉，猛然伸手向我抓來。白冽身形稍轉，旋身一掌向他劈去。君以軒連躲都沒躲，結結實實地受了白冽一掌。嘴角溢出血來，如天狼星般冷冽的眸子定定的瞅着我，倔強的重複道：「跟我走。」
我四下掃了眼，有些奇怪，林昭越此刻竟不在他身邊。我無奈地看着他有些孩子氣般執著的臉，嘆息一聲：「你又何必？」
君以軒的嘴角勾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又踏前了一步。白凌閃身擋在我面前，抬高下巴，輕蔑的看着他。「十三皇子，煙兒姐姐愛的是我們太子。你不用痴心妄想了。還是速速逃命去」
君以軒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又邁前了一步，白冽皺緊了劍眉，沉聲道：「十三皇子，你再不識實務就莫怪白冽下狠手了。當日，你跟我們太子約定，滄雪助你齊豐除去醫仙谷，你齊豐助我滄雪救出紫家後人。怎麼？如今你想反悔么？」
君以軒靜靜地望着我，冷冷道：「她不是紫家後人，她是我齊豐的璃陽郡主，父皇親賜於我的皇妃。」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白凌怒斥一聲，縴手向君以軒的面門劈去。
君以軒閃身避過，白凌纖腰一扭，回身向他襲來。他冷冷一笑，向白凌抬起了臂弩。我在心中暗嘆一聲，冷聲道：「君以軒，你敢傷她試試。」
「好，你說不傷便不傷。」他痛快的點點頭，抬高下巴含笑的看我，眼中閃著如小孩般惡作劇得逞后志得意滿的笑意。
我嘴角勾出一抹苦笑，淡淡的問：「我不走，你就不走，對嗎？」
「對。」他堅定的點點頭。黑眸一瞬不瞬地深深看着我。
我嘆了口氣，掃了眼遠處二娘的屍體。灰土黑石在她身上輕覆了一層，想想一會兒岩漿就會將她的屍身淹沒，燃燒貽盡。我的心一陣抽疼，我向君以軒扯出一抹苦笑：「那我求你一件事，求你幫我把二娘帶到安全的地方。」
君以軒回頭看了眼，皺緊了眉：「你別妄想隨便找個借口支開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二娘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不想讓她就這樣被岩漿化成灰燼。我只想帶她出去，好好的安葬在侯府中。」我抬頭看他，苦澀道：「我如今這般模樣，自身都難保，只好有求於你了。」
君以軒凝重的看我，眼中閃過複雜難明的神色，半晌，默默的轉身抱起二娘，走了兩步，驀然回頭看我，顫聲問：「煙兒，你可還恨我？」
我的心忍不住輕顫了顫，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緩吐出，搖頭淡笑道：「我沒有怪你，我一直當你是朋友。」
他的眸色暗了暗，隨繼又綻開一抹輕鬆洒然的笑：「說話算數那我在侯府等着你。」。